第8章
第八章
二十餘日後，鹿逢星和沈辭闌一同前往百善堂就讀。百善堂作為專供皇室貴族入學讀書的場所，自然不允許非皇室子孫就讀。但鹿玄騎格外喜愛沈辭闌，特許她和鹿逢星一同入學。
卯時三刻，沈辭闌和鹿逢星來到了百善堂門前。負責管理的總師傅李存為她倆引路，帶她們來到一間教房。
與她倆同一批入學的還有五名皇子公主，年齡皆在五到八歲之間。
李存先是給自己做了一個簡單介紹，再讓各學生輪流上授課臺介紹自己。然後上了一節尊師課，告誡她們要尊師重道，敬愛長輩。
尊師課上完後。李存讓各學生留在這間教房裏，自己拿着教具走出教房。
不到一刻鐘，一名身着青色長袍，相貌年輕的女子推門而入。
那名女子站在授課臺上，首先聲明自己的身份。她叫謝堂觀，是負責上啓蒙教育課的師傅。
啓蒙教育課是日授課，是日日都得修讀的課。百善堂內所有學生每門課都配有專門的師傅一對一教導，除了日授課和公共課。同級學生須在同一教房內，由共同師傅輔導日授課和公共課。共同師傅有三位，謝堂觀、範遠和陳昭安，皆為進士及第。
鹿逢星與沈辭闌坐在鄰桌。鹿逢星年紀雖最小，卻十分認真。她雙手交叉放在桌前，挺直腰板，一絲不茍地聽着謝堂觀講授《三字經》。和那些比她年長，卻還是頑皮搗蛋、左顧右盼的皇兄皇姐們截然不同。
沈辭闌看着鹿逢星這副小大人的模樣，只覺分外可愛。她出神地伸出食指，戳了戳鹿逢星的臉頰。
鹿逢星不理解沈辭闌為何要戳她，她把臉轉到沈辭闌這邊，小聲地問：“怎麽了？沈姐姐。”
沈辭闌迅疾收回手。還以為逢星會生氣地瞪着自己呢，沒想到竟會是這個有趣的反應。她連忙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作出一幅嚴肅正經的樣子。同樣小聲地在她耳側回應：“沒什麽，剛剛看到你臉上有什麽東西，細看是我看錯了。”
鹿逢星信以為真。點了三下頭，回了一句：“好的。”然後就把頭轉回來，繼續聽謝堂觀講課。
講了半個時辰後，謝堂觀讓學生們休息。
休息期間，六皇子鹿引和二公主鹿鳳鳴過來找鹿逢星玩。六皇子和二公主共一個母親，是龍鳳胎。因此他們年齡相同，都是八歲。他們的母親宜妃與鹿逢星的母親交好，因此聯絡較深。
鹿鳳鳴看見鹿逢星旁邊的沈辭闌，十分羨慕：“父皇還給你配了這麽好看的伴讀，我和我皇兄都沒有伴讀。”
“那是因為我們兩個本來就可以一起讀書，不用找伴讀。”鹿引無奈地對鹿鳳鳴解釋。
“我不管我不管，我才不要你做我伴讀。”鹿鳳鳴使勁扭了扭身子，“我要找好看的，好看的！”
她把兩只手撐在鹿逢星的桌面上。低下腰，看向鹿逢星：“逢星逢星，你把你的伴讀讓給我好不好，我讓父皇再去給你找個！”
鹿逢星沉默許久，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想來想去，二皇姐的請求好像是沒問題的。二皇姐可以擁有伴讀，而自己也不會少伴讀。
可是……她不太想換掉沈姐姐耶。
沈辭闌看出鹿逢星的猶豫，替她回複二公主：“多謝二公主殿下恩寵，臣已經是四公主殿下的伴讀，一生只會忠于四公主一人。”
“哈哈哈，知道你衷心了。我逗你們的，我和我皇兄一起讀書挺好的。”鹿鳳鳴拍了兩下鹿逢星的桌子，繼而随着鹿引一起回到他們的位置了。
下午鹿逢星和沈辭闌先上了一節六書課，後上一節九數課。這兩門課都屬于技常課。每個皇子每一門技常課都配有一至兩個師傅，單獨給他們授課。沈辭闌是鹿逢星的伴讀，因此她們一起上課。
沈辭闌身為一個擁有幾千年神界記憶和幾十年人間記憶的人，懂的不比師傅們少，學習這些東西自然不在話下。
她看着一旁專注學習的鹿逢星，看着她因為不解而蹙起的眉頭，又想伸手去摸她的頭了。
沈辭闌想起了鹿逢星的第三世，想起那只棕毛狗。那時候的沈辭闌總是喜歡揉那只小狗毛絨絨的頭，看着她使勁搖頭抵抗的樣子，心裏竟升起一種揉藺的快感。
她便加快速度加大力度，直到小狗的毛發被揉亂。一邊跺着腿，一邊埋怨地朝她汪汪叫。
想到這裏，沈辭闌發出了一聲輕笑。
一旁的鹿逢星聽到她的笑聲，有點疑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沈姐姐，你走神了嗎？”
“不好意思。”沈辭闌感到些許尴尬，收斂神色。一本正經地擡頭看向前方，看似十分專注地聽着六書師傅授課。
她心裏想的卻是，以後走神千萬不能讓逢星看到了。她可以不聽課，但不能打擾到逢星，不能給逢星做壞榜樣。
自鹿逢星出永儀宮，趙貴妃無時無刻不在倚門倚闾，盼望女兒早歸。等她們下課回宮，趙思容先找地方讓她們坐下休息。接着發出一長串關切的問題：百善堂的師傅怎麽樣，兇不兇？皇兄皇姐們有沒有欺負你？中午吃的怎麽樣，餓不餓？課程難不難……
鹿逢星一一如實回答。
趙思容又囑咐下人端來熱氣騰騰的飯菜。喊她們上桌吃飯，今日她特意招呼禦膳房做了很多美食。
看着趙貴妃如此關懷女兒，沈辭闌由衷為鹿逢星這輩子終于投生在一個好人家而感到高興。
為了方便小孩子就食，趙思容用的是相對低矮且桌面不大的圓桌。
鹿逢星拿起筷子，盯着桌面上的珍馐，饞得直瞪眼睛。
待趙思容動筷後，鹿逢星才開始夾菜。她将筷子伸到面前的醬汁蝦前，首先夾了一只放到趙思容的碗裏。
鹿逢星恭敬地說：“母親，您先吃。”
趙思容欣慰地看着碗裏的那只蝦，低頭問她：“這是師傅們教你的嗎？”
“是的。我們今日學了《三字經》，先生講了“首孝悌，次見聞”。讓我們首先要孝敬父母，還講了“百善孝為先”。”鹿逢星仰頭與趙思容對視。
“小逢星真是個好孩子。”趙思容摸了摸鹿逢星的頭，“不過日後若非在外人面前，不必如此恭敬拘束。你我是雖是母女，我更願做你的友人。”
鹿逢星半懵半懂地點頭。
趙思容又将目光移到沈辭闌身上：“小辭闌，你不算外人哦。”
沈辭闌聽到這句話，盡力掩蓋心底的雀躍，微微點頭：“嗯。”
吃着吃着，鹿逢星又夾起一片紅椒臘牛肉到沈辭闌的碗裏。
沈辭闌有點詫異地擡起頭：“嗯？”
“沈姐姐，你……你喜歡吃吧。”鹿逢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給沈辭闌夾菜，她就是本能地看見這道菜就覺得沈辭闌喜歡吃。
“這不算表達恭敬哦，這是表示友好。”鹿逢星向趙思容和沈辭闌解釋。
沈辭闌對她的解釋哭笑不得。過了一會又開始疑惑：我都沒有夾過這牛肉，她怎麽會知道我喜不喜歡這道菜呢……
唉。過了這麽久，即便不再擁有記憶，她還是能記得自己的喜好。
沈辭闌的心情變得略微有點複雜。在感受到逢星對自己的沉重愛意後，她害怕自己不能給予同等的回應，害怕會辜負逢星的深切愛意。
畢竟，她接近逢星的目的是與她成為至交好友，償還自己以往所犯下的過錯。而非與她成為愛人。
片刻過後，沈辭闌回了鹿逢星一筷子三河酥鴨。
在天界待了兩百年，她可是對逢星的喜好做足了筆記呢！
鹿逢星嘗了一口，覺得分外好吃。又從盤子裏夾了一筷子酥鴨到自己碗裏。
趙思容看着這兩個小大人的動作，忍不住開口調笑：“你們這恭敬來恭敬去的，倒顯得我才是那個小孩兒了。”
為了方便陪讀，趙思容特意在永儀宮安排一間居室，讓沈辭闌住在裏面。她曾擔心沈辭闌一個五歲小孩單獨住一間房會害怕，問過她要不要侍女陪。被沈辭闌搖頭說自己不害怕給拒絕掉了。
鹿逢星一般都是和趙思容睡在一起。只有在趙思容侍寝的時候，她會讓自己最信任的侍女含香陪逢星睡一晚。
這不今日，那個糟老頭子又來了。雖然鹿玄騎只比趙思容大十三四歲，但這并不妨礙趙思容在內心吐槽他糟老頭子。
但給沈辭闌安排好寝居後，宮裏再沒有多餘的寝居。無奈之下，她只好詢問鹿逢星和沈辭闌，願不願意讓含香陪她們一起睡一張床上。被鹿逢星和沈辭闌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鹿逢星雖然害怕一個人睡覺，但是只要有一個人陪她睡就行了，三個人她覺得有點擠。她跟母親兩個人睡一張床，還總是從床上掉下來呢。何況是三個人呢？
沈辭闌則是不習慣與人同睡，她從未與人一起睡過。不過如果那個人是逢星，她還是可以試一下的……
要想做朋友，就要坦然面對和朋友睡在一張床上。
經過一致商讨，最終決定讓鹿逢星和沈辭闌一起睡。
鹿逢星很嗜睡，只要有人陪着她，就很容易入睡。因此和沈辭闌躺在一張床上的她，沒過多久就呼呼大睡。
沈辭闌卻一直難以入眠，看着鹿逢星安靜的睡顏。想到自己與逢星成婚兩年，從未一同入榻。想不到第一次睡在一起，竟是在兩百餘年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