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鹿逢星雖然已經和沈辭闌成婚,但她不明白婚前婚後的具體區別。
母妃曾告訴她:成婚了,就是一體了,要比婚前更要好才是。
可她自認為婚前她與沈姐姐已然算是要好。雖然沈姐姐性格比較寡淡,不喜言語,但她也能看出對方應該是挺喜歡自己的。
而婚後又該如何呢,更要好嗎?可她不知道怎麽做才能更要好了。
上完一節課的休息間隙,她去詢問沈辭闌。沈辭闌溫言回道:“婚前我是你伴讀,陪着你讀書。婚後我是你額驸,伺候你生活。”
她沒有把最大的差別說出來,畢竟她們不會有那種差別。
“可是我不需要你伺候我呀,師傅們說過夫妻之間要相敬如賓。如果說伺候,應該是我們相互伺候才是。”鹿逢星不解。
她繼續問道:“鳳鳴皇姐成親後總是和我說,她時常和驸馬搞瑟瑟。什麽是搞瑟瑟,我們也要搞嗎?”
沈辭闌臉色微紅,随即正色答道:“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殿下你日後會明白的。”
她看着鹿逢星目光飄遠,努力思索理解的樣子,覺得分外可愛。
為何自己以往就沒發現,逢星生得如此好看、如此可愛呢?有妻如此,自己居然不好好珍惜,将真心浪費在狼心狗肺之人身上。
盯着鹿逢星微珉的紅唇,沈辭闌頭一次有了一種沖上去一吻芳澤的沖動。
不行不行,她在內心搖頭。自己這是怎麽了,她是要和逢星做好朋友的,怎麽能生出這種龌龊想法呢。
沈辭闌狠狠攥了一下拳頭,試圖壓下心中的複雜思緒。
可某種情緒一旦生起,便再難以消磨。
如果把她比作一朵即将殘敗的花,那麽逢星便是讓她駐根生芽的泥土。
她曾渴望天邊的月光,妄圖比肩繁星。可月亮不會給她養分,終會随夜色消逝。而那讓她深惡痛絕的淤泥,在自己每次激烈掙紮逃離之際,都會用無比的耐心,給予她無限的包容。
沈辭闌思緒湧起,竟未發覺自己的眼角逐漸泛紅,似要滲出淚來。
鹿逢星伸出指尖,輕柔擦拭她的眼角:“怎麽了,沈姐姐?”
沈辭闌沒有回答。而是微微俯身,拉過鹿逢星一只手,将她擁入懷中。
鹿逢星的臉倏地紅了。她輕輕推了幾下沈辭闌的肩頭,沒有推動。無奈之下,她只能僵硬地枕在沈辭闌肩上,任面前這個人緊緊擁着自己。
沈姐姐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奇怪了?難道這就是成婚後要做的事嗎?以後也要經常像這樣,抱在一起嗎?
這樣似乎真的比成婚前,更加要好?
抱了好一會兒,沈辭闌方才恢複清醒,猛地推開鹿逢星。
自己方才是在幹什麽?她只是想贖罪,想和逢星做朋友而已,怎麽會想會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她剛才那些荒唐的想法,如何能對得起自己未來的天命,又如何能對得起逢星?
不行不行,她要克制。不能越界,不能放肆。
推開鹿逢星,沈辭瀾自顧自跑了。
鹿逢星被兀得推開,吓了一個踉跄。又見她招呼也沒打一聲就跑了,不明白沈姐姐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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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次的狩獵大會如期舉行。本次活動分為兩隊,一隊是貴族隊,召集皇宮貴族中所有善射者參加。另一隊是民間隊,從中挑選前三十位,與貴族們進行比拼。
參賽者年齡須在二十歲以下。自幼學習六藝,由專業精湛的師傅們教導的貴族,比起那些沒有系統學習過的平民,自然更占優勢。
但是還是有許多平民積極參加。若他們在與貴族們的競賽中,能夠跻進前三。不僅能得到萬兩賞金,還能加官進爵,最高可官拜二品。
沈辭闌擁有上千年記憶,射擊技術自然不在話下,每每都是百發百中。
鹿逢星雖然只學了十餘年箭術,但她勤學苦練、篤學不倦。她的箭法在整個皇宮貴族中也是分外優越出挑的。
皇帝自然不會放過這兩個人,強制将她倆納入了參賽名單。
比賽以騎射形式進行。劃分成十個大小相仿的賽區,每個賽區六人,貴族三人平民三人。馬匹自帶,賽方不會提供。
鹿逢星提前在馬市選了一匹毛發稀少、油光锃亮,體型精瘦,尾巴修長的黑棕色溫血馬。
沈辭闌則選了一匹鬃毛茂密而修長,垂至喉部的棕色野馬。
她們被劃分到第六賽區。這是幾座蜿蜒山脈勾連出的一片山陵,山路十分坎坷,長滿茂密蔥郁的植被。藤蔓纏繞處寸步難行,而淺淺開出的路邊也布滿了長刺的金櫻與龍葵。若是直接從中穿行,免不了被劃傷刺傷。
她們在山下路口等了一段時間,三個陌生面孔才陸續匆忙趕到。這三人都是民間隊的隊員,包括兩男一女。
又等了許久,一名下着月白色挾以淡青點綴的工字褶皺胸衣,上着同樣配色的上襦短衫,外罩薄紗披肩的女子騎着一匹純白色馬匹,緩緩而來。
随着那女子的走近,鹿逢星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錯,眼前這名女子,正是鹿寧。
唉,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呀,她在內心苦嘆。
鹿逢星雖然心底抗拒,面上卻未表露。沈辭闌則是直接變臉,露出不耐之色。
她實在不解:沈姐姐為何如此厭惡鹿寧?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或許我可以趁這場賽事努把力,讓她們關系緩和下來。
不知為何,鹿逢星總覺得沈辭闌鹿寧二人才是天作之合,她們本就應該在一起的。而自己更像一個插足者。
這種奇怪的想法從她初見鹿寧時就有了。鹿寧對沈姐姐情深意重,為了沈姐姐的幸福,她應該問清她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是。如果是誤會,自己作為沈辭瀾名義上的夫人,實際上得也理應幫忙解除。
可是她有種莫名其妙,不知來源的不甘。而恰恰是那種不甘,驅使她答應了沈辭闌與自己成婚的請求。
鹿寧忽視了沈辭闌的不耐神色,輕咳一聲:“我身體虛弱,此次比賽還要勞煩兩位妹妹了。”
舉止帶着十足的孱弱。
“沒關系,不麻煩的。”鹿逢星溫和答應。
她感覺鹿寧也變得奇怪了。以往她明明還是分外活潑,看不出半點虛弱的樣子。着衣也是以明豔張揚色調為主,怎麽今日着裝如此清淡?
難道她和自己一樣,是個随性的?
鹿逢星微微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估計是她想轉換風格了。可是為什麽要突然轉換風格呢?
算了算了,事非幹己休多管。那三個民間隊的隊員,在路口短暫停歇了片刻,就一齊跑向山裏去。現在已經不見影了。
她把沈辭闌和鹿寧招呼到一起,問他們是想一起行動還是分頭行動。
“一起吧。”
“分頭。”
兩人回答截然相反,她們看向鹿逢星,等待着鹿逢星的最終抉擇。
鹿逢星尴尬扯了扯嘴角,讪笑:“我都可以其實。”
她們仍舊看着她,勢必要等待一個确定的答複。
她實在是別無它法。在兩人灼熱的目光下思索了片刻,然後作出決定:“一起吧,這樣安全些。況且鹿寧似乎身體不太好,我們跟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最終三人一齊策馬奔向山去。
山路雖然崎岖不平,卻不算太陡峭,對鹿逢星和沈辭闌二人來說也不在話下。
鹿寧卻總是因為速度太慢,落在隊伍後面。
鹿逢星每隔一段距離便會停下來等她。沈辭闌見鹿逢星停下了,也跟着停下。
這時候鹿寧就會抽鞭加速,氣喘籲籲追上她們。
她面色微紅,盡顯疲累之色。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忍不住憐惜她。
沈辭闌卻是例外,她冷漠皺眉:“不行就回去,別拖我們後腿。”
鹿逢星朝她輕瞪了一眼,讓她不要這樣說話。
“對不起,是我太弱了,真是萬分抱歉。”鹿寧低頭,彎了彎腰,以示歉意。
沈辭闌還想斥責并質問她是怎麽擁有參賽名額的。但一想到剛才逢星瞪了自己一眼,也沒再開口言語了。
山上的獵物以野雞野兔和野豬為主。一個時辰下來,沈辭闌已經獵了二十只兔子、十只野雞和四只野鴨。看似柔弱的鹿寧也獵了十三只野兔和四只野雞。
唯獨剩下鹿逢星,僅獵了寥寥五只野兔和兩只野雞。
她不明白,為什麽今日自己會如此倒黴,半天也碰不到一只獵物?
她也沒灰心。右腳後伸,左腳稍右擡,再用力使馬身微向左曲。繼而用力拉住左側缰繩,使馬身随頭部向左繞轉,成功調頭。
甫一轉身,她就看到不遠處一只老虎躲在雜亂纏繞的野草藤蔓裏。兩只陰恻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鹿逢星吓得腿都麻了。雖說不是第一次捕獵老虎,但是這麽離老虎近距離,她是第一次呀!
她吓得驚呼一聲:“有老虎!”,趕忙策繩驅馬調頭。
沈辭闌聽到呼聲,調整方向,從背後抽出箭矢。由于專用于射殺老虎的弩箭較為沉重,她們今日出獵并未攜帶。
為确保鹿逢星的安全,沈辭闌射出三箭。分別射向老虎的頭部、心髒和左肺,三箭全部精準命中。
中箭的老虎痛苦掙紮。它露出獠牙,伸出尖爪,欲撲向裏它最近的鹿逢星。
然而還沒走幾步,老虎就嘶吼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氣息。
沈辭闌将馬匹向前驅了幾步,停在鹿逢星的馬匹旁,略帶擔憂:“還好嗎,有被吓到嗎?”
“嗯……有一點。”
“不過還好有沈姐姐,不然我都反應不過來了。”鹿逢星帶着笑補充。
“……沒事。”沈辭闌看着她俏麗的笑容,臉色微紅,心想一定不要忘記自己這次下凡的目标。
她只是來和她做知交的,順便補償她。僅此而已,不要有任何別的想法。
鹿逢星發現沈辭闌回複完自己後臉色就變得有些沉悶,剛想問原因,一匹白馬馱着一個女子朝她們趕來。
帶着幾只野兔和一只死狼的鹿寧珊珊來遲,略帶喜悅:“終于有個大點的獵物了。”
“哇,鹿寧,你好厲害呀!”
鹿逢星看到她的成果,由衷欣喜祝賀的同時,不禁感到些許愁悶。
鹿寧身體這般虛弱都能獨自捕狼。反觀自己,練了這麽多年的箭術,碰見一只老虎還吓得手足無措。
“還好還好,我身體虛弱,拖累你們了實在是抱歉,請見諒。”
鹿寧嘴上說着抱歉,內心卻在竊喜。
喲呵,還以為這小賤人成了公主能給自己帶來多大的挑戰,原來還是和上一世一般的廢物。
不知道阿闌看着自己深愛的公主夫人,連一個身嬌體弱的弱女子都比不過,又會作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