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晚上又開始飄了小雪,寧霜霜出門玩雪不成,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屋檐下看書。
說是看書,書也沒看進去幾頁,剛瞟了兩眼,她的目光就移到旁邊燒得劈啪作響的火爐上去了。
松鶴把這盆火爐燃在這,本是想融掉屋檐上的冰錐子,以免明天出門被砸到。
可現在落在寧霜霜手裏,就成了玩弄仙法的好東西。
只見她指尖輕轉,就有一縷青煙緩緩飄出圍繞着火爐,其間浮動着銀白色的冰霜,慢慢往爐中溢去,橙紅色的炭火霎時變成了青藍色,冒出雪白色的頂焰。
寧霜霜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冷不丁聽見身後有人說:“小心凍手。”
她連忙回頭,看見松鶴帶了兩本書過來,然後從袖子裏掏出兩個紅薯往火爐裏扔。
寧霜霜趕緊收回法力,坐到他對面:“冰天雪地你在這看書?”
“雪地亮堂。”松鶴頭也不擡翻了一頁。
“你什麽時候買的紅薯?”
“下午有攤販路過,買了兩個。”
一問一答間寧霜霜忽然哽住,突然覺得這感覺十分陌生。
曾經因為兩人不對付,再加上師門時常有法力考核,兩人因實力相當經常對戰,寧霜霜已經不記得她和松鶴有多久沒有正常說過話了。
當年松鶴入師門的時候,自己是怎麽和他相處的呢?
寧霜霜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再想,一場滅魔大戰讓她精神俱損,重生後更是很多事都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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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旁忽然遞過來一個冒着熱氣的紅薯,寧霜霜扭頭一看,松鶴一手遞紅薯,一手從腰間抽出帕子,然後墊在紅薯下,更遞近些。
“燒好了。”
“這麽快?”寧霜霜将信将疑連同帕子一起接過,手心被溫熱的感覺包裹。
撕開外皮,金黃軟糯的紅薯肉就展現出來,伴随着暖和甜嫩的香味。寧霜霜咬了一小塊,被燙得龇牙咧嘴:“你烤紅薯的手藝不錯嘛。”
松鶴不說話,只是微微一笑,繼續撥動着爐子裏另外一個更大些的。
吃完紅薯,寧霜霜也不再想其他,待在屋檐下一個人玩了起來。
偶爾撥動撥動門口挂着的燈籠穗、偶爾跑去雪地裏踩上滿地的腳印然後火急火燎地回來,将凍得通紅的手擱在火爐上暖和。
其間寧霜霜不是沒動過把手放在安然自然靜靜看書的松鶴的脖子上,但一想到曾經不茍言笑的大師兄那雙不經意瞥過來一眼,都能将自己凍住的表情,寧霜霜還是默默收回了心思,轉而去晃松鶴披風垂下來的流蘇。
除了寧霜霜偶爾鬧出些動靜和被凍到的驚呼外,兩人一靜一動,竟意外的和諧。
玩得太晚,寧霜霜最後還是被松鶴催促着回屋。于是第二天一早,餘府派人來遞帖子時,寧霜霜還躺在床上沒醒來,松鶴去門外接的帖子。
“大姑娘邀約松公子和霜霜小姐前去。”家仆微微颔首離開,松鶴打開帖子,裏面說,難得一場大雪,園子裏的湖水卻沒結冰,想邀請松鶴和寧霜霜去餘府一同看魚賞雪景。
松鶴将帖子折好塞進袖中,轉而回到院中亭子裏,在石桌下燃起火爐,然後去廚房準備早飯。
不多時寧霜霜就拉開房門,穿着淡青小襖,一路哈氣踢踢踏踏地跑進亭子,一邊嘟囔着:“這天也太冷了。”
松鶴正巧把早飯端上桌,随後放下亭子四周的紗簾,裏頭漸漸暖和起來。
寧霜霜卷了一筷子面,說:“早上我好像聽見有人來了?”
“餘大小姐請我們去餘府。”
“真是湊巧,我還想着要怎麽約她們見面。”寧霜霜說完将滿筷子的面往嘴裏塞,然後被嗆得不輕,手忙腳亂地拿水。
松鶴将水杯遞給她:“恐怕黑衣人已經生了疑心,在餘府要謹慎些。”
寧霜霜道:“這幾日餘府都沒有傳來法力波動的消息,看來那人還沒有出手。”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後,便出發去餘府。路上寧霜霜特意挑了些點心首飾帶過去,呈到府上時,餘元香高興地拉着寧霜霜的手:“姑娘來就來了,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快快進來坐坐。”
家仆跟在後面把東西收好,餘元柔繃着個臉,側身淡淡道:“請。”
松鶴微微一笑,朝她點頭致意,跟着進了餘府。
餘府內處處火爐常燃,餘元香向寧霜霜解釋道:“前幾年我接手家中商鋪田莊,多有勞累落下病根,天冷的時候容易頭痛,府裏就多點了火爐。”
寧霜霜訝異道:“可姐姐瞧着也不過十八年紀?”
餘元香微微一笑:“家中無長兄,父親又醉心書畫,家中事情自然要由我擔起。”
寧霜霜點點頭不說話了,餘元香也換了話題,向她介紹起一步一景的餘府,每處地方都是如何搭建,有何故事。
行至湖心亭,餘元香招手讓侍女端來點心,将幾人安排在座位上。“此處賞景最好,咱們吃吃喝喝賞賞景,豈非妙事。”
正說着,已有侍女端了酒壺來,聞到醇郁香味,寧霜霜便知道這是上好的酒,看來餘大小姐是将二人當貴客來款待。
旁邊侍女剛給餘元柔倒完酒,剛要為松鶴倒酒時,松鶴婉言拒絕了:“我酒量不好,怕糟踐了此等美酒,不便酌飲。”
寧霜霜已經将酒杯舉在嘴邊,聽到這話心中疑惑,松鶴竟然不能飲酒?但思緒轉到從前在蓬萊時,她又想起每次師門喝酒設宴,确實沒見過他喝酒。
餘元香笑道:“既然如此也不便勉強,霜霜姑娘,來,我們喝酒!”
餘大小姐熱情相邀,寧霜霜自然高興與她碰杯。餘元香多年與商戶們打交道,難得還能如此赤誠真切,寧霜霜喜悅得很,不免多喝了幾杯。
正當她喝空一壺酒,想再拿一壺時,松鶴伸手按住她。寧霜霜立刻扭頭憤憤看他,眼神迫切惱怒。但在松鶴看來,寧霜霜卻像個想要吃肉卻被制止,着急地伸出爪牙往人身上扒拉的小獸。
他收回手,淡淡一笑:“喝醉了就沒心思看歌舞了。”
寧霜霜晃晃有些迷瞪的腦袋,伸頭朝外望去,果然一群身着輕盈羽衣的漂亮舞娘款款行來,然後足尖輕點一字排開。
淡雅香氣從她們手上紅梅傳來,寧霜霜看得目不轉睛,也就忘了喝酒這件事。
輕歌曼舞間,不時有侍女上酒上菜,松鶴不動聲色撤走寧霜霜面前的酒,拿起酒杯時,他卻意外與對面的餘元柔對上視線。
松鶴禮貌一笑向她颔首,見餘元柔還舉着杯子,他便拿過茶杯以茶代酒,舉起來準備敬酒。
餘元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也舉了下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舞蹈暫歇,餘元香差人打開亭子四周的紗簾:“喝多了酒,連裏面都是酒味,咱們出去走走,游游園,散散醉意,如何?”
寧霜霜早酒意上臉,自然點點頭跟着起身。松鶴扶了她一把跟着起來,餘元柔自然也不再坐在座位上。
餘府園子修得又大又漂亮,其中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格外雅致。
走到外面冷風一吹,寧霜霜就開始嚷嚷着頭疼,留在一個小亭子裏要休息。餘元香本想留下陪着她,寧霜霜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們同我哥哥一起去逛吧,我休息好了自會跟上你們。”
松鶴也在一旁說着無妨,餘元香這才交代好一旁的侍女,陪着松鶴餘元柔離開。
四周安靜下來後,寧霜霜醉醺醺地拉住旁邊候着的侍女,将她們拉到座位上坐下:“各位姐姐,你們也坐坐,陪我說些體己話。”
侍女與寧霜霜不過見過幾面,只曉得她是個俏皮漂亮的小姐,如今突然被拉住,心裏十分驚訝。
“小姐,您就別——”侍女驀地僵住,雙眼也突然瞪大,然後整個人像是被抽去精氣一樣,軟綿綿暈倒趴在桌上。
之前還醉糊塗的寧霜霜眼神此時清明起來,她仔細查看侍女們,确定她們是都暈過去之後,這才懊惱可憐着雙手合十道歉:“各位姑娘對不起啊,我馬上就回來。”
為防意外,寧霜霜留了個假身在原地,這才敢離開找黑衣人。
來到黑衣人藏身的地方,寧霜霜屏氣凝神防止被發現,然後用法術試探屋內情況。
意外的是,房間裏竟然空空如也,甚至連地上的灰塵也是靜止的。
起先寧霜霜還不敢相信,又探查了好幾次才敢确定。匆匆回到亭子裏喚醒侍女們後,她問:“聽說餘二小姐前些日子召了個做點心的,這人手藝得有多好,才能得二小姐青眼啊。”
侍女們都有些發懵,之前答話的侍女更是猶疑開口:“小姐,剛剛……”
“剛剛怎麽了?”寧霜霜裝得極像,反問得侍女懷疑起自己來:“沒什麽……做點心的人确實一副好手藝,但要他做一份點心,需要二小姐親自下令。”
“他在府裏一切事務都要二小姐親準?”
“是。”
寧霜霜點點頭,心裏有了打量。黑衣人去了哪,還得去問餘元柔。
休息一會後寧霜霜便動身去尋她們,侍女在前帶路,繞過小橋山石,曲徑通幽處,一轉角豁然開朗,寧霜霜便看見餘元香身後跟着幾個侍女,站在雪地裏,目光平靜遙遙看着對面。
順着她的目光,寧霜霜便看見湖中橋上,松鶴與餘元柔站在一起,手往湖中抛着東西。
寧霜霜湊近看了一眼,原來是這湖少見的沒結冰,兩人正在喂魚食。
見到她來,餘元香立刻關切迎來:“霜霜妹妹,怎麽樣,頭還痛嗎?”
寧霜霜搖搖頭:“可叫我一番好尋,原來你們已經逛了這麽遠。”
松鶴與餘元柔前腳後腳地趕來,他關切的眼神與寧霜霜對上,寧霜霜眼珠幾不可見地小小左右移動一圈,松鶴便立刻明白了。
“妹妹近日得了風寒,還有些頭疼腦熱的毛病,我這妹妹經常不說出來,我還是想帶她回去休息休息。”松鶴開口了。
餘元香遺憾地唉了一聲,然後應下:“看來是我唐突,不該拉着妹妹喝酒。”
兩人行禮準備告別,此時站在最外面的餘元柔忽然出聲:“那你們下次還來嗎?”
寧霜霜有些訝異,轉身時心裏又驚又喜:“二小姐相約,自然是要來的。”
餘元香也說:“過幾日是城裏花燈節,到時候我們可以一同賞燈。”
寧霜霜點點頭,目光忽然瞥見睜大眼睛望着松鶴的餘元柔。
印象裏二小姐很少說話,總是表情恹恹看着別人熱鬧。
寧霜霜看了看她,又仰頭看了看松鶴的側臉,心裏忽然冒出一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