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濃濃黑雲旋轉圍繞成一個巨大的圓盤,中間發生了什麽,誰都不知曉。

松鶴好幾次想要沖進去,都被其他師弟攔住:“大師兄,你貿然進去很危險!”

勾華也道:“你們在外面準備,我去把寧霜霜帶回來。”

說罷原本平靜的雲團忽然快速旋轉起來,其間不乏雷電炸響。

松鶴終于失魂落魄地停止掙紮,死死盯着雲團中心,喃喃道:“晚了,都晚了。”

霎時,雲團忽然爆裂出耀眼光芒,伴随着蜂擁而至的黑霧,衆人紛紛開始防備,只有松鶴在黑霧中穿行,直沖黑雲中心。

那裏已經黑霧缭繞,任憑松鶴再如何防守,渾身上下還是被黑霧劃破不少傷口。

黑雲中間雖然有亮光,但根本看不清裏面在發生什麽。松鶴拼盡全力沖進去,湛盧劍發出難以承受的嗡鳴聲。

正當松鶴快要觸碰到時,黑雲再一次炸開,這一次伴随着耀眼青光與細密冰針,松鶴躲閃不及,被無數冰針貫穿四肢與肩膀。

他常年潔白的衣服上洇起數塊血漬,松鶴體力不支半跪在地上,掙紮着想要起來時,卻發現自己面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松鶴撐地動作一滞,他緩緩擡頭,然後看見了寧霜霜冰冷的臉和冷漠的眼神。

“寧霜霜。”松鶴試圖叫醒她,盡管現在看來已是徒勞無功。

然而寧霜霜并沒有回應他,她擡眼看向遠處,然後徑直路過松鶴。

松鶴還跪在原地,渾身已經沒有知覺,但被冰針穿透的感覺,根本不及心底細密的抽痛。

他沒來得及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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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華帶領衆弟子防禦着黑霧攻擊,眨眼間青光大亮,黑霧轉瞬間就被沖散。

勾華手裏還拿着劍,氣喘籲籲地看着前方慢慢走來的寧霜霜。

“我是誰?”寧霜霜平靜地問了這麽一句。

勾華盯着她,卻似笑非笑,仿佛放下了多年心結般笑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寧霜霜沒說話,自顧自往前走,其餘弟子有意識到不對勁的,想将她攔住。

竹柏道:“小師妹,你怎麽了?”說着已經往前邁一步,擋在了寧霜霜與勾華中間。

然而寧霜霜看都沒看他一眼,甚至揮手要攻擊竹柏。

幸好松鶴及時趕來,将竹柏救走,否則原地那個巨大的坑,就要實實在在打在他身上了。

竹柏驚魂未定:“小師妹她是怎麽了?”

松鶴喘着粗氣,壓着自己肩膀上的傷口:“她被黑衣人魔化了。”

竹柏還沒從這句話中回神,又被松鶴渾身的傷吓到。他趕緊扶穩松鶴:“大師兄,我先幫你療傷。”

那頭寧霜霜離勾華越來越近,其餘弟子發覺不對,立即趕到兩人中間。

蘭亦想通過鈴铛聲喚醒寧霜霜,但他剛搖響鈴铛,寧霜霜就拿出袖中的東西,小小一個鈴铛,捏在手裏眨眼間灰飛煙滅。

蘭亦愣愣地還保持着握住鈴铛的姿勢,只是他手裏的鈴铛也随之消散。

寧霜霜……好像真的不是寧霜霜了。

她慢慢走到勾華面前,勾華已經因為護法受到巨大反噬,現在只能靠劍撐着身體。

寧霜霜聽在他面前,周圍弟子下意識想沖上前,卻被勾華攔住。

“你為什麽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勾華擦了擦嘴邊鮮血,“你确實是寧昭的女兒。”

“那為什麽不告訴我,我生下來就和我娘一樣,永遠都擺脫不了魔氣?!”

寧霜霜這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天空随着她情緒開始陡然變化,從四面八方湧來無數黑雲,沉沉壓在蓬萊上方。

真正的黑衣人終于從雲層中露面,她依然帶着巨大的帽子,只是站在渾身青白的寧霜霜旁邊,一黑一白,極盡顯眼。

衆弟子皆屏氣凝神,有的是防備黑衣人,有的,則是驚訝于寧霜霜那句話。

遠處又有喧鬧,竟然是其他宗門也紛紛趕到。看樣子他們并未經歷什麽鏖戰,黑衣人真正的想下手的地方,是蓬萊。

有些宗門也聽到了寧霜霜的話,寧昭入魔宗門之恥,可也是近百年唯一一位修煉飛仙的弟子。許多人對她恨敬交加,現在聽見寧霜霜的話,不少人都開始想到當年寧昭引起的三界禍亂。

“我之前看見,寧霜霜和大弟子松鶴交往甚密。”不知道是誰嘟囔了這麽一句,頓時像是在平靜水面投下石子,一圈圈引起軒然大波。

說到底,他們稱贊的是兩人的天賦與實力,并不是兩個人罷了。

不少人的目光投向旁邊受傷的松鶴,竹柏正為他療傷,并不知曉身後的目光。其餘蓬萊弟子見狀,立即擋在他們面前,氣勢洶洶地回瞪那些人。

歸山與齊迦齊肅夾在中間不知所措,他們不願意與一些弟子站在寧霜霜和松鶴的對立面。

可黑衣人的魔氣讓宗門損失慘重,他們不願意相信,現在看來卻不得不信。

黑衣人忽然大笑起來,像是看到什麽好笑的事:“有趣啊有趣,還能讓我看到你們狗咬狗。”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寧霜霜身邊。眼尖的人瞧出這兩個身形格外相似,下一瞬黑衣人摘下帽子,在場之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露出來的分明是和寧霜霜一模一樣的臉!

黑衣人十分滿足地看着下面衆人驚恐的表情,她搭上寧霜霜的肩,終于不用僞裝成男人的聲音:“你看,我說他們都是些表裏不一的小人罷了,你再如何幫他們,到最後他們記得的只有你的身份。”

寧霜霜一言不發,手臂傷口滲出的黑霧卻陡然變大,直至往上連接黑雲,幾道巨大雲柱頓時從天擊下,衆人連連躲閃。

黑衣人癫狂的笑聲響徹其中:“你找了我這麽久,卻永遠不能攻擊我。”

“寧昭一輩子想除掉體內魔氣,卻沒想過魔氣過繼到自己女兒身上來,還化成了人形,有了神識。”黑衣人悠悠從寧霜霜身側擦過,十分享受觀賞着下界分崩離析的宗門,“你我就應該合作,把這些正人君子的面具全都揭開。”

“寧霜霜!”松鶴卻從密密麻麻的的攻擊中來到寧霜霜面前,即使自己的傷口重新開始滲血,他依然握住寧霜霜的肩膀,直視着她的眼睛:“寧霜霜,你看看我。”

黑衣人沒有過來攻擊,而是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這出戲。

寧霜霜已經雙眼無神,無數黑線在她眼底蔓延,松鶴還想說什麽,寧霜霜已經一掌擊中他的丹田。

兩方法力相撞,在天空爆出一道耀眼白環,将所有雲柱斬斷。

黑衣人挑了挑眉,啧啧感慨。其餘人則下意識擡頭,等白光一過,他們放下擋住眼睛的手臂,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麽。

勾華沒忍住心頭悲憤,吐出一口污血來。竹柏連忙扶住他,勾華望着天,聲音顫抖地喊着寧霜霜與松鶴的名字。

硝煙散盡,寧霜霜依舊在原地,而松鶴則從數丈高空直直墜落在地上,不知生死。

“殺了他們。”黑衣人突然湊到寧霜霜耳邊道,“前世就是他們害得蓬萊滅門,你不能放過他們。”

她悠悠的、蠱惑的語調在其他人聽來像是妖魔的詛咒。眼下松鶴受傷,寧霜霜又有魔氣加身,在場能擋住她一擊的,不過寥寥。

寧霜霜手心已經凝起一團耀眼白光,亮到在黑雲中照出一束束光。

她舉起手時,黑衣人邪笑站在一旁,等待最後的結局,地上的人顫抖拿起法器,企圖最後一搏。

“撲哧——”

一聲巨響,衆人等待的死亡并沒有到來,他們睜開眼,卻看見天上的寧霜霜已經臉色慘白,手中的法球幾乎将自己的胸膛貫穿。

同時發生的,是她旁邊的黑衣人,胸背前後被湛盧劍和青女扇穿透。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已經半跪的寧霜霜,艱難開口時,嘴角流出黑血:“你……”

寧霜霜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青女扇從黑衣人身體中撤出,然後飛到寧霜霜身邊,讓她至少不會摔下地面。

她放任着自己腹部汩汩流血的傷洞,一邊咳一邊笑:“我不是沒辦法殺了你。”

閉眼的最後,她終于清晰地聽見了松鶴呼喚她的聲音。

只可惜。

寧霜霜嘴角微微勾了勾。

這次騙了你。

寧霜霜并沒有擊碎松鶴的丹田,那樣耀眼的光芒,是由寧霜霜放進松鶴袖間的青女扇發出的。

松鶴也意識到,他格外驚訝地盯着眼前已經恢複清明的寧霜霜,張口想要問什麽,卻沒問出口。

寧霜霜在所有人都閉上眼的短暫時間裏,飛快告訴松鶴:“等我向他們攻擊時,你準備好偷襲黑……那個我。”

“青女扇你幫我保管,我擔心落到她手裏,會讓神器蒙塵。”寧霜霜施法療愈松鶴的傷。她不懂療愈之術,此時更像是将自己法力灌入松鶴體內,修複他的傷。

“我本來想靠近她,知道她的弱點後一擊致命,沒想到演得太真,把自己演進去了。”從松鶴的視線裏,寧霜霜低着頭似乎笑了笑,“謝謝你叫醒我。”

松鶴反握住她的手:“其他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他的手有些微微發抖,聲音也是,“……等你回來,我有話想對你說。”

寧霜霜擡頭回望他,清澈眼眸一眨不眨盯着松鶴的臉。

白光開始減弱,她終于在松鶴面前明晃晃地笑了:“好。”

最後時刻,松鶴開始下落,寧霜霜看着他的方向,忽然喃喃一句:“老朋友。”

松鶴不解,寧霜霜笑了笑:“和你說的。”

這把陪伴自己十餘年的神器,終究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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