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起先大家都沒太當回事，只是對每天開始增加的練功強度有些抱怨。

但後來他們發現蓬萊整座山都被結界封起來時，衆弟子才真正意識到了事情嚴重性。

幸好與其他宗門的聯絡沒斷，只是宗主們擔心被黑衣人截獲篡改，往來信件都得由宗主親自驗過。

寧霜霜知道方諸與蜀山皆如此後，便知道這一次，黑衣人斷是下了狠心要将所有宗門一齊誅滅。

只是她不懂，為何前世他還只是用誣陷的手段引得蓬萊與其餘宗門對立，這次卻如此大張旗鼓地要将所有宗門拉下水。

她想去和松鶴聊聊，但每天從早練到晚的，寧霜霜連吃飯的力氣都快沒了。

期間她有過一次可以和松鶴講話的時間，但還沒聊上兩句，就又被喊去練功了。

道別前松鶴低聲道：“今晚後山見。”

于是寧霜霜晚上吃了兩碗飯，就是想練完功後還有力氣去後山一趟。

離開練功臺，已是月上梢頭。寧霜霜剛到後山，就聽見松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裏。”

寧霜霜也跟着上去，樹頂視野開闊，能看見淡金色結界外的圓月，和無邊無際的山林。

寧霜霜坐在松鶴身邊：“你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松鶴悠閑道：“睡不着的時候會過來。”

寧霜霜看他，絲毫沒有整日練功後的疲憊，于是她問：“你不擔心嗎？”

“擔心，所以我只能更加刻苦，才有可能在黑衣人手下贏得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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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鶴說完，便望着結界沒說話了。寧霜霜看着結界上浮動的金色符文，蓬萊已經很多年沒有動用過這種結界了，即使是當初百家宗門在前，她也沒見過這種陣仗。

“你說師父他們會不會知道了什麽，不然怎麽這麽緊張。”寧霜霜問。

“不清楚，但黑衣人如此張揚，或許有其他打算。”

“那當年那件事之後，你去哪了？”

寧霜霜只是在無數個深夜裏想過這個問題，但此刻不知為何，她忽然冒出一種沖動，想要問問松鶴。

看見松鶴怔愣的表情，寧霜霜意識到，她也的确這麽問出來了。

當年蓬萊被滅，師門上下盡數戰死，師父因法力高強終逃一劫，随後不知所蹤，後來有人說，在人間見過他，昔日威震天下的蓬萊大宗主，卻成了仙脈盡毀的普通凡人。

寧霜霜入魔後有過短暫清醒，她想過去見見師父。可她又想起師父這一生極盡榮華，現在卻連法術都使不出來，自己去了，或許會成為師父心灰意冷的最後一擊。

但她突然想起來，她前世似乎從沒注意過松鶴的去向。

松鶴法力雖弱于師父，但也不會就此折于劍下，眼下寧霜霜将自己糾結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雖然心裏忐忑，但還是期待着松鶴的回答。

松鶴想了很久：“活了下來，去做我的事了。”

寧霜霜很好奇松鶴忙的什麽事，不過她想來不是喜歡探究的，松鶴既然不願意說，那就不問了。

“他說十五天內，如此短的時間，他會用什麽辦法對付這麽多宗門呢？”寧霜霜不禁想到。

“若是要各宗門內讧，他大可不必如此大張旗鼓給所有宗門下戰書，不是借助內力，便是外力了。”

寧霜霜聽了松鶴的話，心裏忽然有了個猜想：“魔氣？三生門？”

松鶴眉頭一皺，想起什麽似的，忽然跳下樹。

寧霜霜低頭問他：“怎麽了？”

“我有事先離開了，你也早點睡。”松鶴說完便離開，留下寧霜霜一人坐在樹頂摸不着頭腦。

她坐了一會兒，就回去睡覺了。中途寧霜霜看見松鶴的院子還亮着光，寧霜霜想了想，還是沒有去打擾。

只是躺在床上她又開始翻來覆去睡不着，如果黑衣人真的要借助魔氣，就一定會去三生門。可現在蓬萊嚴防死守，她要怎麽去呢？

寧霜霜躺在床上望着床頂，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如果黑衣人要魔氣的話，三生門不是唯一選擇。

她擡起自己的手，借着月光能看見皮膚下淡青色的筋脈。

寧霜霜盯着自己的手臂良久，然後放下來，閉上眼睛睡覺。

但這一覺還是沒睡得了。

黑衣人警告各宗門後的第十天，他在午夜向各宗門同時發動了攻擊。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聽到結界被瘋狂攻擊的聲音時，寧霜霜倏然睜開眼，立馬翻身下床打開門。

月亮已經變成詭異的紫紅色，不知什麽時候凝結的黑雲不停地撞擊結界。

結界上的符文開始扭曲，寧霜霜又聽見了鐘聲，從大殿傳來，帶着威嚴蒼涼的聲調，久久回響。

無數弟子從房間跑了出來，整裝待發準備迎接這艱苦一戰。

寧霜霜立即飛身下山，出扇站在前列。

其餘師兄很快到齊，十一日列陣擋在最前方。勾華凝眉道：“列陣，随我來。”

毫無預兆地，衆弟子就從前幾天還在歡聲笑語的練功臺來到了關鍵時刻。所有人都不敢輕視，防護攻擊分列兩邊，只等待大宗主下令。

大宗主門下十一名弟子則飛快來到結界前，結成陣法嚴陣以待。

寧霜霜不知道其餘宗門如何，但或許他們也身陷囹圄，沒有多餘之力了。

那團黑雲緩緩凝結成黑衣人的模樣，邪邪地盯着蓬萊地界笑。

霎時，他俯沖下來進攻，結界被猛烈撞擊，不少維持結界的弟子往後退一步，強忍着咳出血來。

勾華則帶領着弟子飛身而上，結成的法陣越變越大，最後将黑雲重重圍住。

這陣是蓬萊秘術，以衆人之力将妖邪圍困至神器中，任憑妖邪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也逃不出十一名弟子五行互補的法陣。

勾華作為陣眼，維持着法陣的穩定，如果法陣有變，首當其沖的也是他。

黑雲在法陣中開始慢慢縮小，但黑衣人依舊猙獰地笑着。寧霜霜聽着他刺耳的笑聲，總覺得不對勁。

期間他發現松鶴看了她好幾眼，寧霜霜立即心虛地移開目光，專心致志地向法陣中注入法力。

但事情沒有衆人想象的那麽順利，結界不堪重擊破出一個洞，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黑霧開始攻擊下路維持結界的弟子。

攻擊的弟子既要防備上面，又要擔心下面突然冒出來的東西，手忙腳亂間，不少弟子被黑霧所傷。

最高處的十一人皆不知所措，但勾華厲聲讓他們專注法陣。

沒想到變故一觸即發，那些黑雲不知哪來的力量，突然開始在法陣中猛烈掙紮起來，不時還有魔氣溢出，力量之大，讓十一名弟子都開始咬牙強撐。

勾華已經開始皺眉護法，寧霜霜見狀，連忙召出青女扇飛入黑雲，以減輕師父的負擔。

湛盧劍随之跟上，可兩方神器的光亮，竟被黑雲掩蓋，進去後便悄無聲息。

寧霜霜知道此事有異，黑衣人的力量從來沒有這麽強大過。

可不等她提醒其他弟子注意，黑雲已經開始膨脹變大，随後向着寧霜霜沖來。

這法陣集合衆人之力自然強大，可如果專攻其中一個，就算毀不掉法陣，也能讓其他人亂了陣腳。

寧霜霜看見鋪天蓋地的黑雲向自己湧來時，第一反應不是逃也不是擋，她知道自己不能逃，也擋不了。

她的心境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平靜下來，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靜靜地繼續保持着維持陣法的姿勢，雖然做不了多少事了。

寧霜霜已經全然準備好一切，她封印住了自己的筋脈，以免到時候被魔氣侵襲，會對師門下手。她也服下了丹藥，黑衣人無法從她體內獲得一絲一毫的魔氣，反而會被自己反噬，然後兩人一起走向滅亡。

黑色鋪滿視線時，寧霜霜将自己全身最後的法力統統注入法陣。法陣燃起耀眼的青光，愈發将全部黑雲擠壓向寧霜霜。

但自己只是被割開了一道小口，在臉頰的位置。

寧霜霜驚訝睜眼，看見衆人朝自己趕來，臉上擔心神色剛消的表情。

但松鶴依舊朝自己奔來，臉上驚懼失色，似乎在喊什麽，但寧霜霜已經聽不到了。

她再次被拉入幻境。

一轉身，寧霜霜又看見了黑衣人。

他那頂巨大的帽子依舊嚴嚴實實蓋住了他的臉，即使兩人隔得這麽近，寧霜霜還是看不見他的長相。

但緊要關頭，寧霜霜還笑着說了句：“原來你和我一樣高。”

黑衣人也笑了笑，兩人站在漫無邊際的黑色中對峙。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大張旗鼓，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誅滅他們嗎？”

寧霜霜不說話，等待黑衣人的回答。

“因為我知道，當初蓬萊就是被這些所謂的正派仙宗所滅，我是在幫你啊。”黑衣人不知道怎麽在眨眼間移到自己身後，幽幽聲調在自己耳邊繞了個圈，“我知道你恨他們。”

“你胡說。”寧霜霜憤而轉身，但黑衣人已經遠離，飄在空中：“你入魔後不就想誅滅他們嗎？可惜你被那些正道荼毒太深，每次都下不去手，所以我這不是來幫你了嗎？”

“如果不是你誣陷，蓬萊怎麽會與他們對立，我要你償命！”寧霜霜召出青女扇進攻，黑衣人一左一右躲得格外輕松：“你恨我？”

他悠悠在空中翻轉一圈，兩指輕松卡住了青女扇：“你為什麽要恨我呢？我和你，可是同類人吶。”

寧霜霜抽扇動作一滞，然後聽見黑衣人蠱惑的聲音響起：“不，我們就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