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直到柳獻來找自己, 餘若才得知顏莳已經離開江淮。
霍如深看了眼失魂落魄般的餘若,忽然不想告訴他有關顏莳的事了。
“餘先生可知本王喚你過來是為何?”
餘若搖頭,“還請王爺明示。”
霍如深示意柳獻先出去, 等到書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之後, 霍如深才開口道:“先生之前說得計策不錯,皇城一出事,顏太子确實離開的快。”
餘若則道:“全仰仗王爺謀劃, 屬下不敢居功。”
霍如深也不再多說,直接問他:“本王很好奇, 年幼時的顏太子是何模樣,餘先生可否跟本王描述一二?”
餘若如何也想不到霍如深會這樣問他, 他開始回憶起那些年在皇城做顏莳少傅的日子。
“屬下第一次見到殿下的時候,只覺得他太過瘦弱,像是有不足之症,所以很不得皇帝喜歡,是最不受寵的一位皇子, 好在當時貴妃娘娘家世顯赫,殿下日子也不難過, 只是一直被娘娘拘在寝殿,除了上課之外, 很少出來。”
餘若說到此處, 悄悄掃了一眼霍如深的臉色,令他詫異的是,王爺居然聽得入神, 他不清楚霍如深為何突然對這些感興趣, 接着往下說。
“殿下開蒙晚,但天資很好, 很喜歡看書,也很聽話,從來沒有誤過功課,哪怕冬日裏也未曾懈怠,如果不是身子不好,恨不得每日都泡在書堆裏,當年屬下離開時将所有藏書都留給了他,屬下還記得那日……”
餘若回憶至此,霍如深突然讓他停下,“就到這吧,餘先生還記不記顏太子小時候的樣貌?”
餘若道:“宮中皆道殿下樣貌随了貴妃娘娘,頗具風姿,屬下第一次被帶到殿下面前時,還以為面前站着的是位公主。”
霍如深從餘若的話裏猜出了大概,當年貴妃生産時,将生出來的公主說成是皇子,後又以顏莳體弱為由将其拘在宮殿內甚少見人,等到她再長大些,再灌藥讓她看起來和男子相似。
府醫曾言她吃了不少傷身的藥,就是因為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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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如深看向餘若道:“眼下顏太子已經離開江淮,先生覺得本王接下來該如何?”
餘若謹慎開口道:“王爺原本的打算是借着流民北上,直逼京畿,而現在江淮的災民基本都被安置妥當,此法不可再用。”
霍如深點頭,想起方才他還答應了顏莳不可傷害無辜百姓,這個法子自然不能再用。
“先生說的是。”
餘若提議道:“如今陛下出事,殿下還未歸京,京中必定不太平,适逢多事之秋,王爺覺得宗室那邊能坐得住嗎?”
霍如深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先生是說,讓本王去鼓動宗室親王作亂?”
餘若點頭,“恭親王是最佳人選,他是陛下親弟弟,對皇位定然不會視而不見,父死子繼是天經地義,但兄死弟承也不違人倫綱常,王爺只需等恭親王舉兵之後,去京城‘救駕’就好。”
霍如深細想了片刻,“那就按先生說得辦。”
他看着垂眸聽令的餘若道:“當今聖上丢了先生,可真是他的損失,先生既然能說動本王,不如這件事就交由先生了,本王會讓人護送先生去郾城,确保先生安全。”
郾城,正是恭親王的封地。
“屬下定不負王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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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顏莳坐在驿站的床上,手裏拿了瓶金瘡藥,她不是騎馬的好手,這才一日,腿根處就被磨紅了,顏莳給自己上完藥後,撕了兩件舊衣物把受傷的地方裹了起來。
按照他們現在的速度,最多七天便能抵達京城,她離開江淮時對霍如深說的那番話他也答應了,那這一路上應該不會有什麽閃失,就怕朝堂裏有人不想她回去,在沿途給她設障。
容家那邊應該會有人接應她,也不知眼下父皇狀況如何。
夜色濃重,可皇城宮殿內卻燈火通明,尤其是皇帝的寝殿永和宮,殿外守着一排又一排的禁軍,殿內隐約傳來女子的哭聲。
永和宮內,容貴妃守在皇帝床邊,眉頭緊皺地看向跪在一旁哭泣的嘉嫔,自從皇帝病倒後,她便派人去查緣由,沒想到差池出現在嘉嫔身上。
她竟然撺掇皇帝吃所謂“仙丹”,容貴妃将手邊的藥盒扔到她身上,“你可知這裏面是什麽?”
嘉嫔受驚一般輕聲道:“回貴妃娘娘,那是……是青陽道長所煉制的仙丹。”
容貴妃被她的回話氣得眼前一黑,什麽仙丹,安太醫已經驗過了,這些害人玩意就是壯/陽藥。
還有那什麽青陽道長,更是不知從哪犄角旮旯裏冒出來招搖撞騙的騙子。
“把她嘴堵上,送到冷宮去。”
容貴妃不想再聽嘉嫔在這裏哭哭啼啼了,“還有那個騙子,送到京兆尹那裏,明日午時,斬首示衆。”
容貴妃話音剛落,嘉嫔就哭喊起來:“貴妃娘娘,臣妾無辜啊,陛下想要服用仙丹,臣妾阻止不了,求娘娘放臣妾一條生路吧。”
去了冷宮,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
就在嘉嫔哭嚎時,床上的皇帝指尖忽然動了一下,容貴妃察覺之後立刻道:“還不快把人帶下去!”
幾個老嬷嬷上前,将人堵住嘴,又綁了手腳,前些時日還盛極一時的寵妃,就這樣被拖拽了下去。
等人被帶走後,容貴妃看向一旁的安太醫道:“陛下幾時能醒?”
安太醫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娘娘的話,陛下雖然身體虧損較多,但好在并不致命,再過些時日應該就能醒了。”
看着躺在床上如同沉睡一般的皇帝,容貴妃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倘若他就這樣睡下去,永遠不醒,那她的“兒子”,顏朝的太子,便能順理成章接過皇位。
“那封信應該送到了吧。”她親自寫的朱砂信,顏莳看見字跡便能認出,在信裏她并未将皇帝的情況說清楚,只告訴顏莳事态緊急,要她立刻回來,因為若非如此,她不會撇下江淮不顧,不會老老實實回來。
“估摸着日子,應該已經送到殿下手上了。”
“讓容家派些人在路上接應,陛下才倒沒幾日,內閣那群老狐貍就坐不住了。”
說罷她輕聲道:“去準備一份能讓人無聲無息咽氣的藥,本宮随時要用。”
安太醫神色不變,這種藥他配的太多了,貴妃娘娘要用在誰身上都與他無關,他不過是配藥的那個,“微臣記下了。”
安太醫走後,容貴妃拿起濕帕子輕輕擦拭起皇帝的手心,未入宮前,她便是容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多少世家上門求親,她卻為了容家的前程毅然決然踏進皇宮的大門。
曾幾何時,她也覺得皇帝是位明主,也曾對他俊朗的外貌傾心,自登基以來他勤勉,愛民,可這副樣子裝了沒多久便現出原形了,和昏庸暴戾的先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沾水的帕子掠過皇帝額間,容貴妃輕聲呢喃道:“陛下,別怪臣妾心狠,為了阿莳,也為了容家,您必須死,最好是在阿莳面前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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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顏莳在霍城見到了容家的人,來人是她的親舅舅容言川,如今的禮部尚書。
驿站內,容言川一臉激動地朝她行禮道:“臣見過殿下,殿下風塵仆仆,真是受累了。”
“一家人無需客氣,舅舅免禮。”顏莳迫不及待詢問道:“舅舅可知父皇如今怎樣?還有母妃,現下可好?”
容言川答道:“自陛下數日前昏迷,直至臣離京之時仍舊未醒,娘娘擔憂殿下,特派臣來接應殿下。”
“皇城那邊……”
“殿下放心,皇城之內有娘娘在,不會出事的,殿下現在要做得就是趕快回京,臣這一路上也遇到了些刺客,不知殿下可曾遇險?”
顏莳搖頭,“并未。”
這幾日确實風平浪靜,什麽刺客殺手都沒讓她撞見過。
“眼下天色漸晚,舅舅在驿站稍作休整,明日再出發。”
容言川應是,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他塞給了顏莳一小瓶藥,“娘娘這些時日常常惦記殿下的身子,殿下要多注意身子,切不可太過勞累。”
顏莳摩挲着手心裏的藥瓶,嘴邊好似感到了一絲苦澀,“孤知曉了。”
她手裏的藥确實所剩無幾,真難為他們這時候了,還惦記着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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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宣淮王府內,陳遠心裏一陣憋屈,他忍不住朝柳獻吐苦水道:“你說王爺是不是中了什麽巫術,不殺顏太子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派人暗中護送她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