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顏莳話落, 立刻便有人站出來反駁:“崔大人身為首輔,怎能冒險去江淮?”
聞言容言川接話道:“殿下身為一國太子都去得,崔大人如何去不得?”
直接把方才人說得啞口無言, 他總不能直接說首輔比太子還要重要吧。
崔梁橫了那人一眼, 示意他閉嘴,随後對着顏莳道:“老臣年事已高,對于赈災一事實在有心而無餘力, 臣之所以問起江淮諸事,皆因前段時間左大人命喪江淮, 殿下不該對百官有個解釋?”
聽着崔梁咄咄逼人的話,顏莳并不詫異他會問左傑的事, 真是難為他竟然還會記得一個小小的員外郎。
“左大人失職在先,後又因屋中失火,不慎葬身火海,随着左大人遺體送回京的還有孤上奏的折子,崔大人是覺得孤有所隐瞞?”
“臣不敢, 臣只是有些疑惑,畢竟死得不是常人, 而是位朝堂命官,殿下可曾細察?”
他這番話似乎是想将左傑的死按在顏莳身上。
而顏莳直接回道:“崔大人怎知孤未細察過?孤還查到左大人生前曾與宣淮王府有所牽扯, 但事出匆忙孤并未寫清, 崔大人認為該派人去宣淮王府查證嗎?如果事情真與宣淮王有瓜葛,又該如何?”
顏莳此話一出,朝中嘩然, 這件事說輕了可能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說重了那可是勾結藩王,要誅九族的大罪。
顏莳冷眼看着面前衆人, 他們的反應就像她所料想的那般,驚訝,詫異,甚至惶恐,只是沒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該如何。
她将目光再次放到崔梁身上,催促道:“崔大人覺得該如何?”
崔梁一時分不清顏莳說得是真話還是為了将這件事搪塞過去而攀扯藩王。
“既然殿下已經查明真相,這件事就此塵埃落定吧。”他語氣微頓,“至于宣淮王那邊,朝廷和藩王的關系不宜鬧得太僵。”
言下之意就是不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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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知結果,但顏莳還是低落,這群只會起內讧的大臣看不見金殿外的風波。
“崔大人說得是,不過是點小事,完全沒必要驚動藩王。”
“臣附議。”
崔梁一發話,必定會引來一衆附議,容言川看向顏莳,如果她有示意,自己就站出去反駁,可顏莳只是對他微微搖了搖頭,容言川便歇了心思。
楊公公這時喊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頓時,下站百官都噤了聲,顏莳看着他們無需細想便知這是在防着自己,等結束之後所有奏折都會被送到內閣,送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不過崔梁也沒太過分,他似乎早有準備,只末尾處兩個小官站了出來,說的還是官場之上的糾葛。
顏莳耐心聽完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等崔梁說話便将問題抛給他,“崔大人覺得呢?”
崔梁根本沒在意那兩人說了什麽,本來就是他推出來的幌子,“既然兩人都有過錯,不如就都罰一月俸銀好了。”
不痛不癢的處罰讓顏莳輕笑了一聲,“崔大人可真的斷事如神。”
和稀泥的本事真的高,顏莳話罷,金殿上便再沒人說話,她也不浪費時間,“既然都無本奏,那就退朝吧。”
她也趕着去永和宮。
楊公公喊了一聲退朝,百官皆跪于地,“殿下千歲。”
顏莳走後,崔梁再次擡手捋起下巴上的胡子,初出茅廬的太子而已,皇帝的勤勉都沒撐幾日,更何況他?
顏莳離開金殿,朝服都沒換就去了永和宮,今早攔着她的宮人已經讓路,看來母妃此刻正在裏面。
“怎麽不把朝服換下來?”
容貴妃看見顏莳後,第一句話便是催着她先回去換一身常服。
顏莳答道:“兒臣擔心父皇的身子。”
“所以你早朝結束就過來了?”容貴妃手中端着一碗湯藥,“這裏有母妃看着,你擔心什麽?”
顏莳沒說話,只是看着她手裏的湯藥。
只見容貴妃轉而把湯藥遞給了她,“知道你會來,本宮就讓安太醫把藥給送到永和宮了,聽他說你最近受了寒?”
顏莳接過那碗藥道:“在江淮淋了場雨罷了。”
容貴妃輕嘆了一聲,“早知道讓安太醫陪你過去了。”
“母妃和父皇的身子更要緊。”
等顏莳将藥喝完,容貴妃屏退了周邊的宮人,開口道:“陛下可能撐不了多久了,關于你的婚事……”
顏莳還未有所反應,容貴妃就提起了她的婚事,她愣了一瞬道:“母妃見諒,兒臣實在不願将表妹牽扯其中,母妃另替她尋門親事吧。”
顏莳本以為容貴妃會生氣,可她只是微微點頭,“既然你不想,那便算了。”
眼下最要緊的倒也不是這些,況且她心裏已經有了其他打算。
“那些老臣可為難你了?”
“他們素來如此,怕是父皇的話都不會聽。”
顏莳這話倒不假,容貴妃輕皺起眉頭,“你再忍耐些時日。”
她看了眼床上幾乎快沒了氣息的皇帝道:“等到陛下殡天,這皇位終究是你的,到那時再懲治他們也不急。”
顏莳未接話,到那時,這天下是她的還是容家的還不好說,又或許到那時,這天下早就落入了旁人之手。
“兒臣去處理政務了。”
她正要告退,忽然聽見容貴妃發問:“你覺得,容凜如何?”
顏莳瞬間愣在原地,随後她便明白了容貴妃的意思,心裏生出一陣火來,她知道母妃做得所有事都是為了她,為了容家。
可她為了容家的血脈能和皇室的血脈融在一起,已經快要魔怔了。
“母妃覺得呢?”她目光平靜地看向容貴妃,像是心裏那陣火并不存在一般。
難怪容家會派容凜跟在她身邊,是眼見容雲清她不同意,想換個法子。
“你知道,母妃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在朝中除了容家再無助力,你外祖也有這意思,所以才派容凜跟着你去江淮。”
說到最後,容貴妃似乎也有些不忍心,她又道:“你若不喜歡容凜,容家還有別的好兒郎,不如你都看看。”
顏莳只覺無力,她不想多說,直接道:“母妃覺得好就行。”
說完她直接轉身離開,她怕自己再聽下去會聽見更多讓她生氣的話。
顏莳走後,永和宮再次陷入寂靜,容貴妃看着走進來的安太醫嘆氣道:“她一定是生氣了。”
安太醫跪到了皇帝床邊,“微臣看殿下的樣子不像是在生氣。”
容貴妃搖頭,“你不懂,她生氣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麽表情,因為本宮曾經教過她,要做儲君,就要做到任何時候都不能讓旁人看穿你的心思。”
安太醫回想起來發現太子殿下面上确實沒多少表情,對旁人都是那副冷淡的樣子。
他不知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謹慎開口道:“娘娘也是為了殿下好。”
容貴妃喃喃道:“本宮确實是為了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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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永和宮,顏莳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何須為了不可能發生的事煩心,她所剩的時間不多,與其煩惱這些,不如想想她該如何應付崔梁。
崔梁這個首輔還是父皇一手提拔上來的,是和老師一屆的考試,當年的榜眼,卻因老師惹怒了父皇,兩人的位次相互調換,他成了狀元,一路官運亨通坐到了首輔的位置,而老師卻被貶到江淮。
當年的事,顏莳一直覺得與崔梁脫不了幹系。
顏莳想要回東宮的腳步微頓,換了個方向,她打算去一趟武英殿。
武英殿,內閣平日裏處理奏折的地方。
既然都躲着她,那她主動過去好了,父皇的旨意放在那裏,他們可沒借口再趕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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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淮王府,陳遠看着緊閉的書房門對一旁的柳獻道:“你覺不覺得王爺最近很不對勁?”
柳獻正忙着要給餘若傳信,沒功夫搭理陳遠,“王爺怎麽不對勁了?不就是在書房裏練了幾日字帖嗎?”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何王爺對字跡如此上心。
陳遠則道:“你看見書案下的灰燼了?”
王爺有個奇怪的癖好,王府裏人盡皆知,他寫過的東西,無論是字帖還是別的什麽,寫完就會立刻燒了,所以平日裏的公文都是柳獻按照王爺的意思寫的。
柳獻趕着去送信的步子停了,剛才他進去确實沒看到書案下有什麽灰燼,可這幾日王爺都在書房,最近公文也不多啊。
“你懂什麽,王爺一定是在想過些時日的事情如何能萬無一失,你要是實在沒事幹就去後山監督他們練兵,反正你的腿也好了,別老是賴在王府裏沒事躲清閑。”
柳獻對陳遠這些時日無所事事的樣子不爽很久了,他最近連柳家的事都顧不上了,這人還在這胡思亂想王爺的心思,真是清閑。
陳遠反駁道:“我哪來躲清閑了,我忙着拉攏我叔叔。”
柳獻哼笑道:“陳大人你都拉攏幾年了也沒結果,總督府都快不讓你進了。”
他話落,書房門就打開了,霍如深站在門內靜靜地看着兩人,也不知站在那裏聽了多久外面的話。
“你們倆很閑?”
他看了眼柳獻手中的書信,如果他沒記錯,這封信一刻鐘前就應該送出去了。
柳獻意識到他的目光,連忙回道:“屬下這就去。”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陳遠一個人應付霍如深。
反觀陳遠,他雖然認為自己沒錯,但還是覺得自己剛好的腿在隐隐發疼。
就在陳遠以為王爺會問罪時,忽然聽見他問道:“你說,如果你要是對一個人日思夜想的話,這代表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