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顏莳垂眸看着手裏的兵符, 不過巴掌大的東西仿若重達千斤,又像是塊燒紅的烙鐵,在她手心裏發燙。

她忽然意識到, 也許父皇一直都是清醒的, 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将兵符交到她手上而不被母妃發現。

也就是說方才她喂給父皇的那碗藥真的有問題。

顏莳說不出心裏是何滋味,她将兵符收好,雖然不知道京畿周邊還有多少能調動的官兵, 但父皇把它交給自己,自然有他的用意。

離開東宮将近三月後, 她再次看見了門外等着她的吳嬷嬷。

“奴婢終于等到殿下回來了,殿下一路受累了, 方才內侍已經将殿下的行裝送了過來,殿下快進去歇息,奴婢這就去安排熱水。”

顏莳還未說話,吳嬷嬷便忙着去吩咐宮人,看着她忙前忙後的樣子, 顏莳心裏多了些暖意。

她擡眼看向面前的宮殿,只是離開了段日子卻好似恍若隔世。

寝殿內所有的布置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 就連書案上沒寫完的半頁宣紙都未有人挪動。

嬷嬷知道她不喜歡有人動她的東西,就連日常打掃也會刻意将物件維持原樣。

偏殿內有一處不大的浴池, 顏莳一踏進去便被到處彌漫的熱氣包圍, 吳嬷嬷打發了一衆宮人,只留自己在這裏伺候。

“殿下這才走了多久,又消瘦了, 江淮那邊定然很棘手吧。”

吳嬷嬷接過顏莳脫下來的裏衣, 一臉心疼,想必殿下在江淮一定受了不少苦。

顏莳緩緩走進浴池, 洗淨這一路上沾染的風塵,“江淮那裏已經穩妥,嬷嬷也能放心了。”

吳嬷嬷為她梳洗着烏發,聞言笑道:“奴婢就知道殿下肯定沒問題,爐子上溫着熱粥,殿下可要現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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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莳忽然搖頭,“換樣吃食吧。”

在江淮粥喝得太多,她實在是不想再碰了。

于是等顏莳洗漱好後,就看到了桌上擺的幾盤糕點,東宮內有小廚房,現做幾樣糕點也不是難事。

只是一塊糕點還未下肚,殿外就來了人。

守在寝殿外的宮人通傳道:“殿下,安太醫來請平安脈了。”

顏莳咽下嘴裏的糕點,“請太醫進來。”

顏莳将身後的濕發攏到一起,随手用根發帶綁起來,在安太醫走進寝殿後,她便擡手示意殿內的宮人退下。

“安太醫來得正好,孤正想問你父皇現在的情況。”

安太醫将藥箱擺好,他跪到地上道:“陛下此番昏迷兇多吉少,還請殿下早做打算。”

顏莳做到一旁,将手放在迎枕上,安太醫拿薄紗蓋在顏莳手腕上,“微臣為殿下請脈。”

離開京城這段日子她藥也按時吃了,只是中間受過幾次風寒,一直不敢找大夫,草草喝了幾碗湯藥,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如何。

只見安太醫只是沉默了片刻就收回了手,“殿下前段時間受了寒,微臣會在原來的藥方裏添兩味藥,殿下按時用藥便好。”

顏莳聞言問道:“孤的身子無恙?”

安太醫毫不猶豫答道:“殿下身子無礙,只需按時用藥便可,微臣這就回太醫院為殿下熬藥。”

顏莳聞言不再說話,只是在他要離開時忽然開口道:“安太醫忙着永和宮的差事,熬藥的事就讓東宮的宮人做吧,這裏也有爐子。”

安太醫動作一頓,他道:“殿下的藥從來都是微臣負責的,況且貴妃娘娘也囑咐了微臣,哪怕在陛下跟前,也是殿下的差事更為重要。”

他這番話只會讓顏莳覺得他是在拿母妃壓她,好像也确實如此。

“那便有勞安太醫了。”

吳嬷嬷親自将人送出東宮,擡眼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兩簇光亮,這個時候誰會來東宮?

若是貴妃娘娘應該會早早派人過來通知,她往前走了兩步,趁着那兩簇光亮看清了來人,是永安公主。

小公主看見她後快步跑上前,“嬷嬷,皇兄睡了嗎?”

吳嬷嬷回道:“太子殿下還沒睡,奴婢這就進去通傳。”

永安卻拉住了她,“我要給皇兄一個驚喜,嬷嬷不用通傳了,皇兄不會怪罪的。”

說罷她就邁步走了進去,吳嬷嬷也沒阻攔,跟在她身後,殿下向來慣着永安公主,自是不會怪罪。

“皇兄!”

顏莳放在衣帶上的手微頓,是永安,看來她要晚些才能睡了。

“皇兄!永安好想你!”

顏莳也只有在面對永安的時候面上才會帶點笑意,“晚上風涼,怎麽跑出來了?”

永安拽着她的袖子道:“皇兄走了好久,永安不想明天才能見到皇兄。”

說罷她聲音又突然低沉下來,“皇兄看過父皇了嗎?母妃說父皇醒不過來了,這時真的嗎?”

顏莳低頭看着和她腰一般高的小姑娘,永安是父皇最後一個孩子,所以對于永安,父皇還是偏疼些的,她自然不想疼愛她的父皇離開。

“不會的,今天父皇還醒了。”

她伸手将桌上的糕點拿到永安面前,“太晚了,吃完甜糕永安就回去休息,不然母妃知道該生氣了。”

永安乖巧點頭,她拿了塊點心跟着身邊照顧的嬷嬷走了。

等永安走後,吳嬷嬷就催促道:“殿下快些休息吧,等安太醫把藥送來,奴婢再喚您喝藥。”

顏莳臨睡前不忘叮囑道:“明日早朝,嬷嬷記得把孤的朝服準備好。”

“奴婢記着呢,殿下快睡吧。”

寝殿內的燈被吹滅,只留兩盞,顏莳放下床幔,在昏暗的燈光下她出藏在暗格裏的兵符仔細端詳起來。

她攝政未深,軍中無人可用,父皇即便對容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沒讓容家将手伸進軍/隊。

就算父皇同意,內閣也不會同意。

顏莳将兵符放回了暗格,禁軍統領是父皇的心腹,實在不行,京郊大營的禁軍她總能調動,那三萬禁軍也能有些用處。

只是她閉上眼,腦海裏全是江淮,她終究是放心不下,倘若霍如深并未遵守賭約,在她走後對江淮百姓下手怎麽辦。

現在想想,她提出的賭約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也許霍如深被她猛地一刺激答應了下來,之後但凡細想一下便知這所謂的賭注對于他而言一點好處都沒,只是她為了拖延時間的說辭罷了。

顏莳睜開眼望着頭頂的床幔,從她接觸朝政時起,她便有一個願望,她想把顏朝從內而外扒開,剔去那些惡臭的腐肉,哪怕為時已晚,她也要試試。

~

宣淮王府,一封密信被送到霍如深手上,他看了眼落款,是餘若的字跡。

這才到郾城幾日就有結果了?

霍如深拆開手中的密信,粗略看了幾眼便将手中的信遞給了身旁的柳獻道:“開始準備吧。”

柳獻接過他手中的密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随後笑道:“果然這恭親王也不是個安穩的,餘先生剛到郾城就被他請了過去,餘先生還沒開始游說,他就開始拉攏起來了。”

餘若為了能讓恭親王知道他到了郾城,事前将消息遞了過去,當年他被皇帝趕出京城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這世間鮮少有人不知,這樣一個人到了恭親王的封地,恭親王要是有些心思,自然會派人接近。

“這下咱們只要等恭親王先行動就好了,也不知道那草包能有多大能耐,最好是能先攻破皇城,王爺也省事了。”

霍如深卻對他口中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打算不敢興趣,他更想親自将皇城大門打開,親眼看看這場賭注的結果。

~

次日早朝前,顏莳想去永和宮看一眼皇帝,可她卻進不去寝殿。

“殿下止步,貴妃娘娘說沒有她的吩咐,誰都不能進去打擾陛下養病。”

顏莳看了眼攔着她的宮人道:“就連孤也不行?”

什麽時候開始,母妃連她也要提防了。

面前人不肯讓步,意思很明白,就連她也不能進去。

“既然如此,那孤等下朝後再來,勞煩你去母妃跟前通報一聲。”

說罷顏莳也不多糾纏,相信不到一刻鐘,她要進永和宮的消息就會被母妃知道。

顏莳理了理身上的朝服,今日她還有一堆老狐貍要應付。

金殿外,百官早已等待多時,往日皇帝不在,早朝都由首輔崔梁崔大人主持,收過百官奏折,直接送去內閣,再交由司禮太監批紅。

但今日不同,皇帝病重,太子監國,他們再張狂也要做做樣子,文官最看重的就是這些,省得被人說閑話。

顏莳從列隊的百官中走過,走到金殿最高處,她看向下首的崔梁道:“崔大人,宣百官進殿吧。”

崔梁擡手捋了把下巴上的胡須,示意百官進殿。

文武百官站立兩側的場面顏莳也見過,只是沒幾次,她更多的是在內閣看一些無關緊要的折子,對于更深的政事……

顏莳瞥見一臉風輕雲淡的崔梁,更深的政事,崔梁根本不會讓人将那些折子放到她面前。

開始早朝之前,楊公公宣讀了一番昨日皇帝短暫清醒時的話,算是告訴下站百官為何顏莳此刻會站在這裏。

顏莳正要開口說話,崔梁便搶在她跟前道:“殿下此去江淮赈災功不可沒,不如殿下先給我們講講江淮的事?”

顏莳眸中閃過冷意,她看向崔梁道:“崔大人對江淮之事如此感興趣,想必極為擔心江淮百姓,但為何當時江淮水患,卻不見崔大人趕着去救災?”

她不開口真以為她就怕了這些人,就算顏朝将亡,她也要讓這些人知道,這個朝堂迄今為止還是姓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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