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但雲卿想前往乾清宮的事,遭到浣衣局的管事姑姑阻攔。

管事姑姑是原主衛氏的親姑姑,“你即便出過痘,也有被傳染風險。如今你容貌大改,以擔心容貌驚擾小主子為由,或可躲上一劫。”

衛姑姑今年二十出頭,若按實際年齡算,還要小上雲卿很多。

雲卿心裏拿她當孩子,嘴上卻得叫上一句“姑姑……”

“姑姑為着不讓我在外面受辱,已求着管事嬷嬷破例,允我一直在浣衣局內當差。如今再搞特殊,只怕嬷嬷那會責備于你。”

“姑姑無用,在宮裏這麽多年都沒當上管事嬷嬷,明面上照佛不到你,讓你跟着我受苦了。”衛姑姑慈愛地撫摸雲卿那張滿宮都厭棄的臉,心疼又自責:“若是我手中權力再大些……”

雲卿回握住她的手,笑着搖搖頭:“真要說沒用,合該我道歉。若我能成功入選,外人自然也會高看姑姑一眼。”

雲卿說的是心裏話。

前世良妃衛氏成功入選,衛姑姑跟着沾光。如今她重生,已影響衛家滿門的命運。

所以雲卿一到浣衣局,就悄悄用靈泉煮茶,幫衛姑姑調養痛風的老毛病。

這幾日,眼見着衛姑姑身子大好,雲卿笑意比她本人還濃。

姑侄倆商量到半夜,在雲卿千萬保證會照顧好自己的情況下,衛姑姑終于松口。

只是管事太監前腳将名單報上去,後腳就好像有人在暗中開始監視雲卿。

會是誰呢?

誰還會忌憚她這麽一顆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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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承乾宮,因雲卿長相粗鄙,只被分配做些雜活。

雲卿心裏憂心胤礽,但位卑言輕的她,沒有挑三揀四的餘地。

直到那日深夜,胤礽的寝殿瑞景軒,依舊燈火通明。

胤礽身上的水痘酸癢難耐,睡不着,太醫和太監們急得團團轉。

“殿下,若不舒服,您就叫出來吧,會好受些。”胤礽的貼身太監,小祿子心疼勸哄道。

然而年僅五歲小人,身着白色亵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即便稚嫩的眉心皺成川字,也不肯吭一聲,懂事得叫人越發心疼與擔憂。

“奴才們,多謝殿□□恤。”

因為胤礽一旦哭喊,那就是下人伺候不周。消息傳到康熙帝耳朵裏,必定要龍顏震怒。

雲卿遠遠瞧着,差點就淚目。

前世兩人大婚之初,她也輕澀不懂伺候人,他總是樂呵呵的道沒事。她那時就在想,是怎樣的成長經歷,會養出他菩薩一般的性格。

原是從小就這般懂事。

可是懂事都是建立在放輕自己感受的基礎上的,他還這麽小,他這時也是會害怕的。

“奴婢鬥膽,想為太子殿下講個故事,解解悶子。”雲卿主動提議:“或許,能為殿下轉移一二分的注意力。”

小祿子有病亂投醫,沒心思顧及雲卿醜陋長相,破例準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小山村的河邊……”雲卿跪坐在床尾的腳踏上,将輕音放柔,輕輕講起故事來。

這故事,是前世哄兩人孩兒們的,胤礽有時閑來無事也會聽一會。沒想到重活一世,她還有機會再講給他聽。

雲卿慢慢講着,直到看見乖巧的奶團子漸漸阖眼,呼吸也逐漸均勻,方才止歇。

卻也不舍地離開。有那麽一瞬間的恍然,胤礽稚嫩的五官會與記憶裏的人重合,叫她貪戀地想與他多待上一會。

小祿子是個忠心的,見雲卿講故事法子有用,恩準她每日為胤礽講故事。

如此幾回,雲卿與小奶團子逐漸相熟。

雲卿和康熙帝見面,已是到乾清宮服侍的十日後。

……

是夜,天空又飄起細密如針的春雨,後殿內潮氣積聚。

雲卿去了趟小廚房,“殿下,奴婢去為您煮了些紅豆薏米粥驅驅濕氣。粥裏還放了紅糖紅棗,清甜可口。”

五歲的小孩子對甜食是沒有抵抗力的,前幾日喝得都是白粥,嘴巴早就饞了,故而一聽到,當即兩眼冒光。

但還是先征得太醫的同意,且顧及得體的禮儀舉止,嘴巴上很是淡定:“難為你費心了,且端來給孤嘗嘗。”

雲卿被他逗笑,“遵命。”

她将食盒打開,一陣甜糯誘人的香氣就飄散至整間屋子,乳白色印花瓷碗陪上深紅色紅豆粥,色澤鮮明有食欲,惹得素了好幾日的小奶團子吞咽起口水,旁邊有個小太監更是肚子咕咕叫。

衆人忍俊不禁。

經過侍膳太監銀針驗過,雲卿舀了一小碗,跪坐在床頭的腳踏處,細致地吹走熱氣,再一勺一勺地喂給胤礽。

小孩吃得慢,她也不着急催促他,慢悠悠地講起趣事: 工種號夢白推文臺“聽老一輩的人說,我們每個人從天上看見的繁星是不同的。因為天上的繁星,都是我們逝去親人所化,在默默保護着我們。”

“最亮的那顆,就是最愛我們的親人?”透過窗戶,胤礽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天空。

“不錯,殿下真是聰穎非凡。”雲卿毫不保留地贊美道。

她看得懂他的若有所思,胤礽應是在思念素未謀面的母親,赫舍裏皇後。

一位偉大的母親,為了腹中孩兒,可以放棄母儀天下的尊貴,可以不惜性命不惜一切。

“這奴才倒是個機靈的。”

忽然這時,一道威嚴的男性嗓音,從雲卿背後響起。

聲音是熟悉的低沉雄渾,腳步聲強健有力。不似尋常太監宮女将步子刻意放輕,來人是大刀闊斧款步走進來的,由遠及近——

雲卿後脊一涼,忙随衆人一道跪地行禮高呼“萬歲爺吉祥!”

入目的是一雙用蜀錦緞面做的黑色長靴,繡有暗金祥雲紋,往上二龍戲珠的明黃冕服,再往上雲卿就沒再瞧了。

未得恩旨,直視天顏是大罪,随時都可能被拖出去杖斃。

只是她心裏震驚又疑惑,不是說擔心萬一聖體有損會妨礙政務,康熙帝這幾日不會再到後殿來麽?

那夜曾與康熙帝在佛堂偶遇,以她如今這副模樣,他還能認出她麽?

……

“平身。”

康熙帝擺手叫起,大馬金刀地坐到床榻上,先是與年幼的胤礽問候幾句:“胤礽怕不怕?後面幾日,皇阿瑪會一直陪着你。”

床上白色小奶團子面色一喜,又擔憂道:“會影響皇阿瑪處理朝政麽?”

“不影響,這些無需你擔心。”康熙帝憐惜地摸了摸胤礽的小腦袋瓜:“皇阿瑪今日才過來,你可怨朕?”

胤礽脫口而出:“不怨,是兒子給皇阿瑪添亂了才是。”

“皇阿瑪的好孩子。”康熙由衷欣慰:“你烏庫瑪嬷和皇瑪嬷也很惦記你,年紀大了,不方便過來,但也日日為你在佛堂誦經祈福,你定會好起來的。”

“嗯!”

“萬歲爺,喝杯茶潤潤喉吧。” 梁九功躬身遞過來的汝窯茶盞。

康熙帝擡手接過茶盞,順便瞧了眼垂首立在床尾腳踏上的宮女。

雖是看不清少女真容,但身形青蔥如竹。素雅無紋的青釉色宮女旗裝,最是普普通通,在她身上竟也穿出清新脫俗的氣質。

好似一株青蓮,在塵世間亭亭而立,真真如詩文中所寫的出淤泥而不染一般,兼備靈氣與神韻。在尋常宮女身上,倒是少見。

康熙帝:“擡起頭來。”

床尾垂首而立的宮女,象征性擡了擡頭,一寸不足,根本瞧不見她面容。

按理說,蒙得聖上垂青,身為宮女必然喜上眉梢,感恩戴德。然而這個宮女,扭扭捏捏,似是要用些欲擒故縱的把戲。

康熙帝沒興致再瞧,将注意力收回來,用茶杯蓋斂了斂水面的茶葉子,專心喝茶。

倒是旁邊的梁九功厲聲催促:“大膽奴才,萬歲爺問話,你竟敢抗旨不遵?!”

“奴婢不敢。”

一道溫婉的嗓音,随後緩緩響起。

婉轉如莺啼,令人不由聯想起春日柳樹梢頭明翠的黃鹂,一番賞心悅目的景色。

加之與太子先前不落凡俗的談話,康熙帝思量着,這聲音主人,定是個長相不凡的。

他罕見地又生出幾分興致,邊喝茶邊擡起眼皮瞧了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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