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再破例的君恩(二更)
第34章 一再破例的君恩(二更)
山河破碎風飄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此刻的雲卿,就像是在疾風驟雨裏穿行的一小片輕飄飄的浮萍,浮浮沉沉, 耗盡氣力, 支離破碎。
所有的一切,都由男人主宰着。
哦,他本就是這個天下的主宰着,他生來就有氣吞山河勢。
即便山河也要臣服在他腳下, 更何況是凝聚一縷殘魂而生的她?
然而風雨這般大,為何不徹底撕碎她這片渺小的浮萍?這樣她就可以徹底解脫了……可是她也沒顏面再去見夫君胤礽的亡靈,索性将她的靈魂也一起撕碎吧。
這樣生人死者,皆是從此不複相見……
“想什麽呢, 這般不專心?”
餍足的男人此刻心情很好,湊到耳邊, 輕笑着問道。低沉渾厚的嗓音自帶不一樣的旋律,直達人心底。
他又順勢輕咬下她耳垂,懲罰性動作偏又包裹了層蜜。
雲卿心尖一顫, 不受控制地一顫。
她不知道眼下該如何去應對這個男人,也沒有精力再去應對他。
微微偏開頭,默默閉上雙眼, 企圖隔斷一切,從這個環境抽離。
然而,雲雨初歇的房間裏彌散開一股淡淡的芳香, 體香浸染着濕潤,又不似淋漓香汗。
如暖春的微風, 悄然撩撥着人的心弦,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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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她剛剛發生的一切, 不是她不聞不看,就能揭過去的。
心口的酸痛不斷地在擴大,蔓延到五髒六腑,雲卿痛得慢慢蜷縮住起四肢,企圖拼湊她被撕碎的身體與靈魂……
“可是傷到了?”
不同于剛才的玩笑,康熙帝語氣柔和而認真。
原本親眼見證着惦記多日的姑娘,一點點如嬌花般綻放,他成就感油然而生。這種心境,甚至不亞于前段時間平定雲南吳三桂叛亂時的酣暢淋漓。
可當她默默背過身去,四肢慢慢縮作一團時,康熙帝的心随即被攪得一塌糊塗。
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防備姿勢。
她是在防備他。
康熙帝半撐起身,放輕力道,從身後輕輕環住她,以鮮少的商量口吻道:“朕傳禦醫來給你瞧瞧?”
回應他的,是寂寂無聲。
懷裏的姑娘就好像沉沉睡去,如果她沒有強壓着那劇烈起伏的心口的話。
他又輕聲問了一遍,終于換來她一點回應。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搖了搖頭。
随後卷翹濃密的長睫微微一顫,一串清淚沒來得及藏住,自緊閉的眼角,順着挺俏泛紅的鼻梁,緩緩滑落。
眼淚似是滴進心湖,泛起道道水波紋。
康熙帝自八歲起就坐在金銮殿上,揣度着文武百官的心思,近幾年來早已無往不利。
只是略略轉睛,他便思索出種種可能,挑了最有把握的,“可是擔心住進後宮會被為難?”
“別怕,一切有朕在。”他将懷裏的人兒圈得更緊,想吻去那滴淚珠,只一下就被躲開了。
今夜,康熙帝失策了。
他的名分榮寵,于別的女人而言是幾生幾世都修不來的福氣。
可于雲卿而言,是一道又一道的無形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奴婢身份低賤,擔不得如此殊榮。只懇求萬歲爺日後膩了,将奴婢還打發回浣衣局。”
“衛雲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帝王之尊,哪裏容得一而三再而三地被挑釁?
康熙帝臉上驀地陰沉下來,周身氣壓更是冷得吓人。
他一把捏住雲卿下颌,她吃痛地不得不睜開眼,對上他冷得滲人的黑眸,她忍不住一哆嗦。
若是平日裏,她必定吓得跪地告罪。
今夜或許承了男人偏縱的緣故,潛意識裏兩人的關系更親近了些,她無緣由地一陣委屈,眼圈倏地酸紅,執拗地逆着他目光,與之對峙。
可雲卿不知,她此刻長發披散,雙眼紅彤彤的玉雪模樣,像只奶呼呼的小兔子,嬌軟可欺,勾得人不自覺想犯罪。
康熙帝的心口怒意,在兩人對視的不知不覺間,漸漸轉化成一道邪火。
他眸色逐漸幽暗,手指慢慢纏上她一縷長發,玩味一笑:“朕有的是辦法……叫你改口。”
新一輪的疾風驟雨,愈演愈烈。
這一次,雲卿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任由男人十指相握地牽引着,在風雨裏飄搖。
短暫地忘記過往,漸漸迷失自己……
男人揮汗如雨,丹鳳眼泛起蠱惑誘人的紅,一遍遍逼問:“還想不想回浣衣局了?”
起初雲卿還能緊咬牙關。
後來實在承受不住,軟聲求饒“萬歲爺,您就放過奴婢吧。”
到了最後,是一聲聲支離破碎的啜泣“……不……不想了……”
以一個幽長缱绻的深吻作結尾,康熙帝滿意收手,起身去拿床頭小幾上的帕子。
召後宮嫔妃侍寝無數次,一向都是別人先起身服侍他。今夜,他還是頭一次屈尊降貴地主動憐香惜玉。
只是動作笨拙,因為不知輕重,幫她拭去淚痕的同時,隐隐将她精細嫩皮泛出幾道紅痕。
這下好了,眼睛是紅腫的,臉頰是紅腫的,櫻唇也是紅腫的……
瞧着自己的“傑作”,康熙帝輕咳了聲,若無其事道:“朕抱你去泡熱浴,能舒服些。”
他熟練地吻了吻她汗津津的額頭,而後朝外面揚聲喊道:“來人吶,備水。”
“嗻。”
梁九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回應得恰如其分。
于是原本安靜地都能聽見針掉地上的乾清宮,一瞬間就熱鬧起來。太監們雖是可以放輕腳步,但熱水倒入浴桶時難免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仿佛所有人都瞬間鮮活起來。
東西本就一早備好了,很快就安排妥當。
康熙帝習以為常地披上外衣,将人連被子一起打橫抱起,走下金絲楠木的雕花大床,往裏間淨房而去。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眼皮都已經睜不開的雲卿,任由他一頓鼓搗着。
不論是将她臉頰擦得刺痛,還是将她抱進浴室,她都沒再出聲拒絕。
一來,這男人顯然遇強則強,輕易招架不住。
二來,她已經累得,連搖頭的氣力都沒有了……
……
當瞧見康熙帝親自抱着雲卿走進淨室時,任憑在禦前身經百戰的梁九功,也是有一瞬間的怔愣。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招手讓衆人退下。
一到外面,他立即厲聲警告:“都給雜家把嘴閉嚴實了,但凡有任何一個人敢走露風聲,雜家叫你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一慣笑眯眯的梁九功,說話間,眸中寒光盡顯,吓得衆人連連應聲。
訓話完畢,梁九功只留下徒弟李德全一同守在門外。
師徒倆站在寒冬的冷風裏,裹緊棉襖,連說話都冒着白茫茫的霧氣。
“師父,還是您老人家慧眼識珠。就雲卿姑娘這份榮寵,整個大清朝也超不過去三份。”李德全的臉都要凍僵了,但腦子轉得活泛,意有所指道。
這三份,分別是世宗帝的宸妃,太祖爺的董鄂妃,再有就是如今的雲卿了。
“雜家剛才訓話,不包括你了,是嗎?”
梁九功斜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這事正是敏感的時候,稍不留意就是腦袋搬家的大罪,你小子自己掂量着吧。”
“曉得了曉得了,小的這也是替萬歲爺和雲卿姑娘高興嘛。”李德全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
說罷,他與師父梁九功一起舉頭望天。
已經是四更天了,京城冬日裏的天幕,依舊是黑黢黢的。但也不知怎的,今日天邊竟是早早有一絲淺淡的藍色,像是有束光亮早早地就要透出來。
師徒倆皆是感慨一嘆,這紫禁城要變天了。
尤其是梁九功。
他自打萬歲爺登基,就一直伺候在其身側。當年即便是赫舍裏元後,少年夫妻感情甚篤,也從未瞧見過萬歲爺親自侍候梳洗的時候,後來的嫔妃更是不提。
今日這一出,着實超出了他的預期。
若說慧眼如炬,還得是太皇太後老人家。一早就察覺到不妙,只是動手的時候,也是晚了一步。
師徒倆正各有所思,淨室內又隐約傳出浴盆吱吱呀呀的晃動聲……
雖是沒了根的太監,也聽得生出幾分臆動。
為着轉移注意力,李德全又斯哈斯哈地主動牽起話茬:“師父,這是今日第二次破例了吧?您說,這雲卿姑娘會不會直接一步登天,直接晉升一共主位?”
梁九功上了年紀,早就沒了那些心思,這會依舊穩如泰山。
他只說了一個字,“難。”
若說破例的恩寵,擱在衛丫頭身上也不是這一回兩回的了。
但光是憑這恩寵就像坐穩嫔位,孝莊太皇太後第一個便不會應允,指不定還會借此發落了。萬歲爺深谙此理,必定會想好應對之計。
此外,衛丫頭此前一直不同意侍寝,今夜不可能突然就轉了性子。後面的事,還說不準會怎樣呢。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房裏就傳來康熙帝染着薄怒的質問:“衛雲卿,你膽敢跟朕出爾反爾?你今日但凡再多提一句浣衣局,朕就摘了整個浣衣局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