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康熙帝再用苦肉計

第41章 康熙帝再用苦肉計

年後, 很快就是開春。

雲卿是康熙十七年春重生的,如今十八年春已至,算起來, 她已重生近一年。

這一年, 她多次生出棄生的念頭。

但那日在床邊的一襲話,或者還有一些別的說不清楚的原因,讓她想要重新好好活着。

只是有些擔心,孝莊太皇太後會不會放過她。

因為康熙帝對她的偏愛, 有些尋常家夫妻都比不得,更何況是在無情帝王家,容不得的。

意外的是,慈寧宮一直沒有動靜。

還有一件懸而未決的事, 雲卿後腦磕在冰上後,似乎落下病根。

前幾日, 後腦有片刻的疼痛。

那一瞬間,她的記憶似有錯亂,但很快又好了, 之後倒是再沒出現過類似情形。

雲卿暫時壓下心中疑惑,大部分精力用來陪同胤礽讀書。

小家夥開始啓蒙了,太傅教的好, 他自己也聰慧,《三字經》背的很快,唐詩宋詞更是不在話下。

有時候, 見她發呆,他還會用學的古詩有模有樣地教育她。

“志士惜年, 賢人惜日,聖人惜時。”

新的一年, 他又長一歲,個子抽條起來不少,頭頂已到她肩膀處。一揚手,就能戳到她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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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一片盛放的淡粉桃花樹下,身着月白錦袍的小奶團子,有模有樣地敲了敲她腦門,“雲卿,不可傷春悲秋,虛度光陰。”

他長開的臉,越發與前世相似,性情也越發沉穩些。

雲卿笑着看向他,順手幫他剝去落在肩頭的桃花瓣,回憶其前世兩人被囚禁時,賭書潑茶的日子,也像這般安逸。

嫁入東宮時,他便是太子,日夜勤勉不辍,能分給她的時候少之又少。

反倒是儲君之位被廢,兩人相依為命,經歷了徹底頹靡與重新振作後,一起過起了尋常夫妻的日子。

她偶爾也會為他感到不值,看着他的笑容會覺得心酸,他也會戳戳她的腦門,“為夫就這麽好看?”

她又氣又羞,恨不得想狠狠錘他……

“奴才叩見太子殿下。”慈寧宮的管事太監忽然不請自來,“太皇太後口谕,宣雲卿姑娘去慈寧一趟。”

……

孝莊太皇太後是特意交代管事太監:“別告知衛氏,為何事宣見她。”

她就想看看,這衛氏一路上會作何反應。

管事太監回禀:“沉穩如一。”

管事太監還說:“奴才去時,太子殿下正在溫書,雲卿姑娘站在一旁伺候筆墨紙硯,主仆倆是有些默契的。”

孝莊太皇太後點點頭,擺手叫管事太監退下,而後宣見雲卿。

然後就瞧見活潑可愛的重孫,率先一步走了進來:“烏庫瑪嬷,孤來看您啦——”

“哎喲!哀家的乖孩子,你何時來的?”她佯怒瞪了眼蘇麻喇姑,“你怎的不早些告訴哀家?”

“是孤想給烏庫瑪嬷一個驚喜。”

胤礽按規矩,正正經經拱手拜見後,而後就蹭到孝莊太皇太後膝蓋處,各種問好關切,哄得她笑意合不攏嘴。

蘇麻喇姑在旁邊看着,也笑容滿面。

只是心裏感慨:大的寵着,小的護着,主子如果非要動這位雲卿,只怕有得煩擾了。

其實,孝莊太皇太後心裏明鏡似的,什麽驚喜?不過是這小家夥有樣學樣,她不說為何叫衛氏過來,他就不告訴他親自護送過來。

她又想起康熙帝那日的一番話,只嘆不愧是父子倆,不愧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這心思城府從小就深。

“衛氏,哀家聽聞你在漢人的詩書方面頗有見地。”孝莊太皇太後看向跪在地上的雲卿。

然而不待雲卿說什麽,胤礽先一步搶答:“烏庫瑪嬷,雲卿對唐詩最為精通。前幾日她給孤講解的方式,竟是比太傅的還通俗易懂,太傅都對她贊不絕口。”

孝莊太皇太後無奈頭疼,“哀家是跟她問話。”

小奶團子認真點點頭,表示他明白了。

雲卿這時方回道:“回太皇太後的話,奴婢自小在江南長大,與漢人接觸較多。家裏面請的女師父也是漢人,對詩書頗有研究,但奴婢愚笨,只學了些皮毛。”

為人真實,态度謙遜,孝莊太皇太後還算滿意。

她又問:“太子殿下說你教書通透,可是在家中曾為姊妹講習過?”

這次不等雲卿答話,小奶團子又一次重重點頭。

嗯,他沒話說,就是有在點頭。

孝莊太皇太後被他逗笑,“咱們胤礽又有話要說?”

“回烏庫瑪嬷的話,雲卿家中有一個嫡妹,因着家裏母親去世早,所以雲卿以前在家裏時會看顧嫡妹讀書識字。”

“喲,你又都知道了。”孝莊太皇太後啼笑皆非,摟住他狠狠親了口。

不過這事,倒叫她有點體味到康熙帝的感受。

長姐如母,這衛氏在家裏便會照顧人,是以到了宮裏伺候主子也是盡心周到,以至于自家孫子才會越來越看中她。

“回太皇太後的話,奴婢才疏學淺,照顧幼妹也只是到她十歲,而後便請專門的女師父親自教習了。”

雲卿徐徐回道。

其實,孝莊太皇太後話說到這,她大抵已猜出,此行的意義。

原是那次家宴上,康熙帝曾提及科爾沁的索綽娅格格,會進宮裏來陪伴太皇太後。當時提到,這位索綽娅格格很喜歡漢家文化,康熙帝提議讓她跟着雲卿學習。

只是雲卿想不透,以孝莊太皇太後對她的排斥,怎麽會忽然應下此事?

畢竟,現在連康熙帝都不怎麽搭理她了。

自打落水事件後,兩人不曾再單獨說過一句話。他大多時候都乾清宮前面的門走,她也有眼力見的特意從後門繞行,一般碰不得。

即使偶爾撞見,她蹲身請安,他也會對她視若無睹,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

想來,他是真惱了她。

倒是梁九功還是同以前一樣,偶然有個見風使舵的奴才想為難她,當日就被打發去了慎刑司。

還有一次,梁九功對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麽,遠遠瞧見康熙帝,麻溜就離開了。

雲卿心裏琢磨不透。

都說梁九功的态度,能變相反映康熙帝的态度,可這倆人如何這般矛盾……

“叫索綽娅過來吧。”孝莊太皇太後發話,“衛氏,你也起身。”

雲卿徐徐起身,“多謝太皇太後恩典。”

很快一個又高又壯、穿着紅色騎馬裝、紮着一頭長長小細辮的姑娘,就歡呼雀躍的跑進來了。

“你就是我的漢家師父?”

她生澀而簡陋地朝孝莊太皇太後、胤礽行了禮,轉頭就站到雲卿跟前,一巴掌拍在她肩上——

雲卿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奴婢衛氏雲卿,見過索綽娅格格。”

雲卿強忍着肩膀上的悶痛,規矩行禮。

“好說好說,我這人沒那麽多規矩。你只要有能耐,我就敬你為師父。”

索綽娅性格奔放,長久在草原上騎馬帥太陽,胖乎乎的圓臉曬得黑紅。但笑起來一口白牙,很是讨喜。

雲卿雖然被“不太友好”問候了下,但對這個友好姑娘的印象,很是不錯,“奴婢竭盡全力,但求不辜負格格的期盼。”

而後索綽娅又圍繞着雲卿問了很多事前準備好的問題,比如“李白是哪個朝代的?”,“為何杜甫那麽有才華,卻說他一直郁郁不得志”,“宋朝八大家都有誰”……

諸如此類六歲孩童都知道的問題,于雲卿而言,着實沒有任何難度。但她還是一字一句認真解釋,不曾有絲毫的不耐和輕視。

孝莊太皇太後和蘇麻喇姑對視一眼,不經意點點頭。

扪心自問,索綽娅腦子裏每天都會冒出來各種各樣的問題,有時候她都覺得煩擾不堪。

可見這衛氏是個好性子,不是裝出來的。

“行啦,你這個師父,我認下啦!”

索綽娅又是一巴掌拍在雲卿另一個肩頭,爽朗大笑道。

雲卿可謂是苦笑不得。

“索綽娅自小在草原長大,雖是你與年紀相仿,但接觸漢家文化的時候不多,想來你能教習十歲幼妹,也能與索綽娅略略講通些詩詞。”孝莊太皇太後也被她倆逗笑,“後面一段時日,就辛苦你了。”

“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雲卿見禮到一半,就被索綽娅格格拉着跑出了慈寧宮,“老祖宗,那索綽娅就先跟師父去學詩啦!”

而後,一溜煙就沒了影。

“烏庫瑪嬷,孤也先行告退啦。”

胤礽随後行禮告辭,等出來的時候,根本就瞧不見兩人的身影了。

小奶團子扁扁嘴,他怎麽有點不太喜歡這個索綽娅格格?

……

三個孩子走後,慈寧宮再度安靜下來。

“蘇麻,你如何看吶?”

孝莊太皇太後心不在焉,用茶蓋斂了斂水面上飄着的茶葉子,沒喝一口又放下了茶杯。

蘇麻喇姑走上前,娴熟地幫她按起額頭,“主子心裏都有數。”

孝莊太皇太後久久未言。

她回憶起那日年三十的事,當得知皇孫為着一個宮女,不惜身子親自跳入寒水,置大清的江山社稷于不顧時,她氣得恨不得活剮了衛氏。

多年前,朝政荒廢,大臣痛心,百姓遭難……那種在海蘭珠和董鄂氏身上體會到的恐慌之感,再一次襲上她心頭。

但這個皇孫比那對父子更敬重她,知道第一時間就來慈寧宮請罪。

态度很誠懇,但立場很堅定:他要保下衛氏。

氣得她一整夜不想與他說話,他就到慈寧宮的小佛堂,在祖宗的畫像前,長跪不起,也是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上早朝前,方是起身,臨走時交代蘇麻喇姑:“嬷嬷,朕下朝後再來。”

後來負責上藥的太醫說,已常年不用跪拜的雙膝,腫得不像樣子,腿都伸不直了。

“她就值得你做到這份上!”她恨鐵不成鋼。

“昨夜,朕也是反思良久,為何見不得她死去……是不想再有遺憾。”他眸光低垂,幽幽一聲輕嘆:“當年,朕沒能留住母妃,如今總不能連她也護不住。”

已是幾個孩子的父親,多年不曾示弱的皇孫,眸光流露出淡淡哀傷:“皇祖母,她有時真的很像母妃……”

“少跟哀家在這用苦肉計。”她心疼他,但面上仍沒好氣:“你幼時讀《孫子兵法》,還是哀家從旁指點的。”

“朕記得,從小皇祖母就疼愛朕。”

康熙帝見好就收,展顏一笑:“朕收到信件,索綽娅馬上就會抵達京城。皇祖母到時候可以再考量一下衛氏,她當真是個好性的。”

“更何況,她如今身子進了寒氣,以後能不能懷孕都是未可知。朕即便再寵她,也是後宮家事,礙不着前朝大統。”

知道她最看重什麽,他思路清晰地陳情利弊,一句話便打消掉她大半顧慮。

只是嗓音,略顯苦澀。

“堂堂一代帝王,心思如何能被一個女人左右?索綽娅在的這三個月內,哀家勉強相看着,你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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