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個人的冷戰
第42章 一個人的冷戰
自打索綽娅認定雲卿為師父後, 日日來往乾清宮和慈寧宮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原本紫禁城兩個最莊嚴安靜的宮道,日漸熱鬧起來。
乾清宮這邊,她日日像是匹撒了歡的小馬駒一樣, 圍繞着雲卿, 恨不得形影不離。
雲卿喂鹦鹉,索綽娅就跟雜毛鹦鹉鬥嘴。
結果雜毛鹦鹉出口成章,一句句古詩詞往外甭,原本沒把雜毛鹦鹉當回事的索綽娅, 震驚得雙眼睜得老大,逗得乾清宮侍奉的人都忍俊不禁。
雲卿陪同胤礽讀書,索綽娅就在一旁認真聽着,不懂就問。但問出來的問題都很簡單幼稚, 但雲卿每次都耐心解答。
倒是胤礽有時候心疼雲卿,一下子要說出那麽多話, 就代為解答。博學早慧的他,震驚得索綽娅又雙眼睜得老大,逗得瑞景軒侍奉的人再度忍俊不禁。
雲卿陪同胤礽用膳, 索綽娅也熱情地跟着一起坐下,滔滔不絕地講起在草原上騎馬打獵的趣事。
原本還不大樂意她總是霸占雲卿的胤礽,這回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瑞景軒的人也跟着沾了光。
再說慈寧宮這邊。
自打索綽娅進宮後,多了不少活潑生氣。
但漸漸的,索綽娅話裏話外都離不開“我師父。”
“老祖宗, 我師父她可厲害了!我問的問題,她都能侃侃而談。而且她還指導我, 不僅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
“老祖宗, 我師父她可溫柔了!我就算是古詩詞背錯了,她也從來不打我手心。”
“老祖宗,我師父她可手巧了!她做的糕點,是世上最好吃的糕點。我怎麽吃都吃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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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莊太皇太後對雲卿還抱有打量心态,“她當真有你說的那麽好?”
“當然!”
于是索綽娅每次在乾清宮吃到好吃的,她不僅自己吃,還會拿。
拿回到慈寧宮,分給孝莊太皇太後和蘇麻喇姑:“我師父親手做的,好吃的讓我想飛起來!”
“主子,奴婢嘗着的确不錯。”見孝莊太皇太後心有芥蒂,蘇麻喇姑主動嘗了一塊:“奴婢這些年跟着您在宮裏,多少還是見過世面的,但雲卿姑娘做的這桃花糕,味道別具一格。您也嘗嘗。”
“是啊,老祖宗,您快嘗嘗。”
在兩人期待目光的注視下,孝莊太皇太後賞臉接過來,嘗了一口。
她微微挑眉,“嗯,尚可。”
然後把整塊都吃下去了,後來索綽娅又拿給她一塊,也沒拒絕。
蘇麻喇姑會心一笑,見破不說破。
于是經索綽娅這一次次的美言,加上蘇麻喇姑的從旁勸說,孝莊太皇太後對雲卿漸漸有所改觀,心結減輕了些。
……
這兩日,索綽娅又開始幫自家師父謀賞賜。
“老祖宗,我師父住的角房可簡陋了。除了炕床、梳妝臺、衣櫃,唯一的裝飾就只有一盆蘭花。我尋思着,身為徒弟不能只向師父索取,得主動孝敬師父,您說呢?”
孝莊太皇太後笑罵一嘴:“感情這臭丫頭是來向哀家打秋風來了。”
蘇麻喇姑笑:“格格跟您最是親近,不找您又找誰呢?”
“對!索綽娅知道,老祖宗最是疼我啦!”
“你呀,跟着猴似的,給跟竹竿你就敢順着往上爬。”
孝莊太皇太後佯怒點點她,随後到底是賞賜了雲卿一些屋內擺設和首飾。
得知雲卿吃穿用度一直遵守規矩,從未恃寵生嬌,對她的改觀又多了些。
“老祖宗,再賞賜件大床吧,索綽娅想搬過去和師父一起住。”
“格格呀,這可使不得。”
慈寧宮沒說什麽,乾清宮的梁九功先急得坐不住了。
這近一個月來,禦前的人已然是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伺候。若是再讓索綽娅格格将衛丫頭給“霸占”住,那他們一個個估計得腦袋搬家。
索綽娅一聽也急了:“谙達不同意,我就去找萬歲爺評評理。”說着,就要闖進朝晖堂。
天子重地,哪是讓人随便進的,李德全等人立即上前攔住她:“格格,未得萬歲爺宣召,擅闖朝晖堂乃是大罪。”
此時,康熙帝正在用夜宵。
禦膳房廚子拿出看家本事,送來十八道各式各樣的桃花酥。
可一想起前幾日小廚房陣陣飄香的桃花糕,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外面何事喧嘩?”康熙帝蹙眉看向門口。
經梁九功通禀,索綽娅才有幸面聖。
原本這些時日,心緒就不佳的康熙帝,聽聞索綽娅想和雲卿一起睡,當時臉色就更差了。
他擺擺手命人将桃花酥全部撤下去,邊由人伺候着淨手,邊沉聲道:“她自己的意思呢?”
“師父很樂意。”索綽娅脫口答道。
……
其實雲卿起初說不合規矩,後來實在被索綽娅磨得沒辦法,才借口說“如果太皇太後同意,那我便同意。”
因為她想着,孝莊太皇太後多半是不會答應的。
哪知,不僅慈寧宮應下,這事還鬧到乾清宮康熙帝的面前。
當雲卿時隔一個半月,再次走進朝晖堂時,心生出一股陌生感。
周圍的擺件沒變,但她的心境已然不同。
“奴婢見過萬歲爺,萬歲爺萬福金安。”
雲卿依着規矩行禮,就如同跪拜其他主子娘娘們一般無二。
無形的分界線,也在同時刻畫出來。
康熙帝将她的淡漠疏離掃入眼底,眸色黑沉沉的,隐隐有火苗閃爍而起。
自打落水事件後,兩人已有一個多月未見。
過完年已是十六歲的小姑娘,又長開了些,眉眼越發姣好,身子更加玲珑緊致。
唯獨冷淡的心腸,一成不變。無論別人怎麽做,都捂不熱。
“你想讓索綽娅來乾清宮一同居住?”他的語氣亦是冷淡。
沒被叫起,雲卿就繼續恭順地垂首跪着,“奴婢不敢擅專。索綽娅格格是太皇太後的客人,一切聽憑她老人家做主。”
她也不想旁邊的索綽娅傷心,又補充道:“奴婢是喜歡索綽娅格格的,她若能來,奴婢自當掃榻以待。”
“好個掃榻以待。”
康熙帝握着禦筆的手驀地用力,宣紙頓時暈染大片濃墨,“你這師父當的,還真是盡職盡責。”
“不錯,師父對索綽娅好得不了。”索綽娅驕傲道。
康熙帝沒再說什麽,但情緒一變,整個朝晖堂仿佛都冷了下來。
梁九功在一旁,恨不得捂住老臉。
格格喲,您就別跟着添亂了。
這一個月,梁九功日日守在禦前,康熙帝都承受着什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先是為着不讓太皇太後遷怒雲丫頭,常年不用跪拜的尊貴之軀,硬生生跪上一整晚,第二日夜裏膝蓋腫得比饅頭還大,疼得夜裏輾轉難眠。
又防着太皇太後二次遷罪,硬生生自己悶頭忍着,連禦醫都不讓叫。梁九功在一旁光瞧着,心裏就揪得慌。
後來,為着與太皇太後的約定,每日又刻意面上疏遠着,心裏惦念着。
埋頭于朝政,強行轉移注意力,連帶着文武百官都跟着累得脫層皮。
近幾日,難得飲食起居漸漸井然有序,索綽娅又來了。
前面主殿,獨自一人伏案理政,斂眉沉思。
後院三個人吟詩作對,說說笑笑,還一起做桃花糕吃,時不時有陣陣香味飄進前殿……
“格格,慈寧宮送來的賞賜适才到了。您來幫奴才掌掌眼,可否有遺漏?”
梁九功半哄半騙的,終于将索綽娅請出去。
索綽娅原本還想拉上雲卿,梁九功心裏一急,鬥膽将人直接拽了出去。
……
朝晖堂內,氣氛一下子冷凝下來。
半晌,皆是死寂沉沉。
往日,都是康熙帝遷就着先打破沉默。今夜,他像是當她不存在一般,兀自批閱着奏折。
跪了許久,雲卿微微擡頭。
窗邊月色清冷,卻難掩他周身雍貴淩厲之氣,盡顯帝王本色。
一月不見,他再度做回那個冷毅持重的帝王,将溫柔一面,似乎徹底留在上個寒冬裏。
她這次,真的傷到他了吧。
“……奴婢,謝過萬歲爺救命之恩。”
雲卿躊躇地搓了搓手,輕聲地主動打破沉默。
為着他不惜着涼發熱、影響朝政的風險,選擇跳下水就救她。
為着他瞧出端倪,卻沒有治罪她謀害皇嗣、欺君赴死。
為着他雖是有意疏遠,也尤是幫她尋得慈寧宮的庇護。
“還有呢?”
康熙帝手上動作微微一頓,終是賞臉擡頭瞧過來。
“還有什麽……”
雲卿本想反客為主,省得她主動交代的,原不是必須要說給他聽到,反倒不打自招。
可當目光觸碰他疲倦的面容時,她不由怔住。
不過一個多月不見,原本養尊處優、面色紅潤的男人,此時兩頰竟是變得清瘦。一雙丹鳳眸裏,隐隐還能看見斑駁的紅血絲。
是最近朝政太過繁忙的緣故麽?
疼惜從雲卿眼裏一閃而過,即便是被波瀾不驚的清冷神色襯托得不甚明顯,還是被康熙帝敏銳捕捉到。
薄薄的一層,似片羽毛,但不經意便撫去郁結多日的煩悶。
康熙帝臉色緩和下來,長眉微挑,“那日的吻,算怎麽回事?”
一本正色地跟她探讨暧昧話題,漸漸恢複幾分冬日裏的熟悉感。
一如既往的,用一句話就能攪得雲卿的心,兵荒馬亂。
那日他跳下水救她時,雲卿擔心天寒地凍他身體會吃不消,于是趁着在水中場面混亂之際,往他嘴裏渡了些靈泉。
如今想來,竟是讓他誤以為,是她在主動……獻吻?
主位上男人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盯着她要答案,雲卿一時間,頭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