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人間芳菲四月天，天氣熱一陣冷一陣。春風吹着，涼飕飕，空氣濕潤。

陸從嘉把T恤扔進洗衣機，穿上春款長袖棉質衛衣，白色寬松休閑風。

鏡子映出纖細精瘦的腰，人魚線往下延伸，一晃眼，衛衣衣角遮住。

似乎是大病初愈，衛衣裹在身上松垮垮的，像是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少年。

陸從嘉朝鏡子笑一下，眉眼彎彎，笑意帶着甜味，衛衣青春氣息滿滿，他笑起來就是個陽光健氣的少年。

可下一剎那，壓抑不住，腦子開始泛着酸的疼。

記憶畫面播放，關殊交疊着雙腿，休閑衛衣配長褲，自帶氣場，悠适又強大。

他們不是撞衫。

這兩件休閑衛衣，是關老先生慶祝他們新婚夫夫結婚二周年，逛遍整個B市商場，特地挑年輕人的口味買的休閑款情侶衛衣。

關殊自持身份，嫌白色款太過學生氣，扔給他。他接過白色衛衣，喜笑顏開，認定這是間接牽手。

陸從嘉抿了下嘴，環臂脫下衛衣，扔進洗衣機。

很快又後悔，從洗衣機裏撈出衛衣，扔進垃圾桶裏。

又抽了幾張紙蓋住衣服，直到垃圾桶裏只剩下衛生紙的白。

徹底，眼不見心不煩。

陸從嘉以前希冀他們能真正穿上情侶衛衣。現在他清醒了，他之前全是妄想。

想想都替自己尴尬，三年，一廂情願感動自己，演一出驚天動地的獨角戲——

對方連電話號碼給的都是假的。

陸從嘉輕嘆一聲，換了一件長袖T恤配夾克穿。

T恤面料薄，抵不住倒春寒，披一件夾克，就抵得住了。

他第一天忘記不了關殊，沒關系，多幾天，總會忘的。

再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陸從嘉輕笑一聲，嘴角噙着上挑的弧度，眼底波瀾不驚。

衛衣會是他最後觸動的一次，他保證，不會再對關殊抱有幻想。

讓大腦永遠空一塊下去，像身處潔白曠野，一陣風吹過，空寂一片。

他可以不愛關殊。

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是許清樂。

【許清樂】這兩天剛好就有兩個劇組在B市招配角試鏡。你可以看下。

【許清樂】[文件1][文件2]

【許清樂】去的話，我和導演說聲。

許清樂聽說他要解約離婚，開了一瓶香槟。

之後就幫他找渠道。兩天不到，渠道打通不說，劇組的試鏡文件都成功搞定。

陸從嘉把文件都下載下來，挨個在紙上抄好。

兩個劇本，一個上星劇一個網劇，劇本都還行。

試鏡的角色都是配角。

上星劇是古偶仙俠劇，配角是男五，一個光風霁月的師兄。

網劇是青春校園劇，配角是男三，一個嘻嘻哈哈的捧哏人物。

價格面議。

【陸從嘉】我都去看看。

【許清樂】行。

陸從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劉海垂下一撮，綴染少年氣息。他今年23歲，演青春校園劇不會出戲。

今天下午就是校園劇的試鏡時間，陸從嘉從文件找到試鏡導演的微信，加人，問好，問得試鏡地點。

【許清樂】校園劇別去。

【許清樂】剛才得到消息，試鏡人選內定了。

陸從嘉看着手機屏幕消息，眨了眨眼睛，無聲垂下。

他回消息。

【陸從嘉】還是要試試的。

不去，機會就注定失去。去了，終歸有渺茫的機會。

。

陸從嘉花了半天的時間，把男三的劇本看了一遍，關鍵劇情的臺詞，背得滾瓜爛熟。

下午，帶好口罩，坐地鐵一個小時，轉了兩趟車，到達郊區的拍攝中心，校園劇的試鏡現場。

進門，四周全是不認識的、新一代的小鮮肉。有的明顯打針打過頭，面龐冷硬，像大理石一樣反光。

雖然只是男三，排隊的卻也有十幾個。大家日子都過得很難。

陸從嘉眼觀鼻鼻觀心，老實排隊，等叫到他的時候，起身進去。

試鏡的有三四個人，導演，制片人，主演。主演有些眼熟，但陸從嘉無暇記起。

他只按着要求，把劇本上的男三演一遍。

眉眼飛揚肆意，嘴角揚起青春笑意。臺詞清晰出口，聲調是青年人的清越爽朗。

導演坐在位子上，和制片人對視一眼。

制片人沉吟片刻，問道：“陸從嘉，三年前在瑞華男團第三出道？”

陸從嘉還沒完全出戲，思維遲鈍，笑着答應了一聲。

制片人搖頭感慨：“你這三年都幹什麽去了？可惜。”

導演和藹笑着：“陸從嘉是吧？回去等通知吧。”

陸從嘉鞠躬道謝，臉上挂着溫和笑意，心裏寒涼一片。

可惜。

他知道制片人在可惜什麽。制片人可惜他三年空窗，熱度全消。

他現在和素人也沒什麽區別，除了他上過表演課，演技勉勉強強。

回家等通知，基本上宣告，他和這個校園劇，沒有緣分。

。

坐地鐵回家的路上，陸從嘉轉移自己注意力，刷了下某博消息。

熱搜上，林夭酒和關殊的tag已經變成#鋼鐵友情#，那些親密照都被蓋章為直男之間的純友誼。

熱評，一水分享“身邊直男gaygay的操作”，底下嘻嘻哈哈一片。

而熱搜二十幾的位子，有一個毫無波瀾的話題。

#李濤離婚明星的事業線#↑

點進去，微博第一條，十分誠懇的一段話。

六組吃瓜鵝鵝鵝V

李濤，是不是有許多明星因為離婚名聲驟降，就算演技很好卻依然無戲可接，被迫在家摳腳。我們是否應該如此關注演員的私生活？[九宮格。jpg]

底下一篇和諧，全是對那些明星連着古早劇的緬懷。

陸從嘉嘆笑一聲。

這條熱搜明顯是關殊經紀人操控的，提前給關殊艹離婚無罪輿論氛圍，保證他清清白白。

手機頁面退到主頁，某博紅色的眼睛和他對視。他長按圖标，點擊卸載。

心後知後覺地急速跳動，心煩意亂，關殊這個名字一看到就讓他焦躁。他希望自己能在目之所及都看不到關殊的存在。

他深呼吸兩口氣，壓抑住紛亂的心緒。他冷靜下來，幹脆利落卸載微博。

眼不見心不煩是真的。

某博卸載。他就琢磨着某信要不要一并拉黑。但想了想，等解約離婚了再拉黑，那時才幹淨清爽無後顧之憂，于是作罷。

轉移注意力，他拿出古偶劇劇本開始翻看。

娛樂圈是名利場，是銷金窟，要付八百萬解約金，拍戲最快。

他沉下心，翻看劇本。

。

古偶劇名叫《雲間仙俠錄》，講的是少年雲間拜入淩霄宗後，修煉成長，斬妖除魔，經歷艱難險阻後，最終得堪大道的故事。

男五是一個光風霁月的師兄，在雲間入宗時帶領指引，名為師兄，實為師長。後來在抵禦魔族入侵時，血染仙袍，身入輪回。

師兄的存在，激勵男主雲間不斷前行，抵禦魔族，領悟大道。

陸從嘉把文檔翻來覆去看了數遍，背下臺詞。

到了規定試鏡的那一天，他出發。

試鏡的地點是市中心一家寫字樓，樓層标的名字是“斌貝影視公司”，一家沒聽說過的公司。怕是哪個大集團公子哥的玩票産物。

玩票産物，目标定為上星，這個公子哥有野心。

走出公寓，步行五分鐘，到達寫字樓。

等電梯的時候，電梯旁的鏡子映出他身後的人。

輪廓映入瞳孔，剎那間，陸從嘉汗毛倒豎。

他、他看見了誰？

熱搜熟人，關殊的石錘緋聞對象，林夭酒。

關殊的侄子，今年剛從B大經濟管理系專業畢業，關曉赟。之前聽說過他開影視公司的風聲。

鏡子映出兩人的臉。林夭酒這一回的妝容明顯精心，乍看之下無懈可擊。

而關曉赟頭發燙成卷發，眼角冷刻桀骜，薄唇下壓，有幾分冷酷薄情。是關家人的面相。

關家人……

腦海裏關殊的面龐将要浮現，陸從嘉迅速集中精力壓下煩躁蹙起的眉梢，彎起眉眼，讓腦子專注劇本，直到腦海只剩下男五死于桃花林中的畫面。

他的死，只是成全男主的意識覺醒。

身後，兩個人在閑聊。

關曉赟：“你很閑嗎？試鏡男五你也來？”

林夭酒：“前幾天因為熱搜見了下關老先生，解釋兩句，順帶就多留幾天。”

關曉赟：“叔叔結婚了，你買熱搜适可而止。”

林夭酒：“只是友誼，營銷號聳人聽聞。”

關曉赟：“呵，那麽親密的照片，我該懷疑叔叔還是懷疑你……陸叔叔？”

兩人夾槍帶棒的話題終止，關曉赟驚異地看向陸從嘉。

陸從嘉平靜地朝他點頭，沒有多說。

結婚協議要求，在無關外人面前，雙方皆不得透露自己的結婚對象。該協議對關殊同樣有效。

關殊以對象是素人的理由，要求關家人對外不得透露陸從嘉的身份。關曉赟也是關家人。

并沒有更多言語交流。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一股冷氣撲面而來。一行四人進電梯。

關曉赟按了六樓。

陸從嘉看了一眼，他也要上六樓。

六這個數字……

六有特殊含義，他喜歡關殊已經六年……

陸從嘉心中一片惡寒，迅速把念頭壓下去。

一個數字都能聯想那麽多，他這三年是抱着什麽樣的戀愛腦活着的？

片刻寧靜。

電梯裏安靜地映出他們的影子。林夭酒眼底有卧蠶。襯得笑容溫和，全然是個前輩的溫和模樣。

他打破寧靜。

“你今天試戲男五？”

“……”陸從嘉将出口的話一頓，“您是男主？”

林夭酒坦然微笑，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拉着陸從嘉的對象炒了好幾天的cp，還端着前輩的口吻，口吻溫和到近乎溫柔：“是啊，祝你試鏡順利，祝我們能有合作機會。”

陸從嘉默默把視線移向關曉赟。

試戲試到關家人的劇組裏了，男主還是林夭酒。

可真的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