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百日誓師過後，老師和學生都繃緊了弦。課間，教室安靜，黑壓壓坐滿了學生，卻安靜得詭異。
門開了一條縫，傳暗號似的‘嘶嘶’兩聲，俞昕擡頭，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李思羽，“秦朗在門口，找你。”
李思羽本來盯着書打瞌睡，一聽這話瞬間清醒，快速照了下鏡子，确定外表過關才小碎步走出去。
結果很快回來，臉上挂着喪氣，說：“他找你。”
俞昕皺眉出去，秦朗在門口，軟塌塌地倚着牆，見她出來，立馬站直，好一頓打量，“我感覺好久沒見你了。”
走廊空蕩蕩，大概整個高三就他一個閑人吧。
“有事說事，我忙呢。”
态度冷淡，公事公辦，指尖貼着門把手，馬上就要回去的架勢，秦朗忽然胸口緊巴巴，他沒話找話，“早上走那麽早呢？”
俞昕莫名其妙，“早自習啊，你班沒有嗎？”
他一臉迷茫，“沒聽說啊。”
俞昕：……
“行吧，你好好玩，拜拜。”
說完就走，秦朗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從懷裏掏出一個大白梨塞到她兜裏，叮囑：“放學等我，不許一個人先走。”
梨超大，校服被墜得變了形，李思羽寫着字，餘光瞥到，很慢地呼出一口氣。
随口問：“他給你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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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昕掏出梨，看都沒看，直接送到她手裏，“給你。”
李思羽抿着唇，梨很大，皮薄顏色透亮，賣相上乘，一看就是用心挑選的，她轉手還回去，悶悶地說：“這是他給你的，我不要。”
俞昕沒多想，直接塞她書包裏，“管他給誰的呢，現在是你的了，這個梨一看就好吃，正好當飯後水果。”
可是，午飯回來，這個梨擺在她的書桌上，旁邊的座位空了，連書包都不在了。
放學，在樓梯口碰到秦朗，俞昕心事重重，“秦朗，你知道李思羽為什麽請假嗎？”
他看她，“為什麽啊？”
“…我是在問你，她中午就不見了，書包也不在。”
秦朗‘哦’了一聲，不在意地說：“我哪知道，她又不是我同桌，”說完，吧唧吧唧嘴，“你家今天晚上吃啥？”
“不行。”俞昕心不在焉。
哎呀，秦朗順勢攬着她肩膀，“一個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多雙筷子的事，實在不行我自帶米飯。”
她不為所動，“別煩。”
“昕昕～”
他黏糊糊的拉長音，俞昕耳朵像過了電，肉麻惡心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反手給他一拳，威脅道：“你再這樣說話試試看。”
“……”
教學樓門口，宋晏禮站在燈下，見他們打鬧着出來，眼睛奇怪地被刺痛。
假裝沒看見，低頭，從書包裏拿出幾張打印好的卷子，“俞昕，給你。”
秦朗一大步跳過來，搶走卷子，展開，上下掃一眼，“這啥，尖子班特供嗎？”
沒人理他，俞昕搶回卷子，折了兩下裝進書包，擡頭，眼含笑意地看宋晏禮，“怎麽回家，走路還是坐車？”
他雙手插兜，慢慢往前走，“坐車。”
“來接你？”
“嗯，車在東門等我。”
俞昕把額前的碎發掖到耳後，掩飾不住雀躍，“剛好順路哎。”
他彎起唇角，“對，三分鐘路程。”
遠離路燈，校園半明半暗，他們的肩膀緊挨在一起，腳步漸漸放慢。
可惜只維持了幾秒，秦朗從後面撞開兩人，他雙臂一展，一手攬着一個，興致勃勃提議：“周日下午休息，咱們一起看電影去啊。”
見兩人沒有回應，他緊接着補充：“超能陸戰隊，賊好看！”
俞昕扭着肩膀掙脫，越過他看了眼宋晏禮，他也剛好看她，隐秘的暧昧在暗夜裏交彙，此刻心有靈犀。
“不去。”他們異口同聲。
秦朗頓時萎靡，肩膀一塌，失望地說：“為什麽啊？”
宋晏禮：“我周日有課。”
秦朗馬上看俞昕，“那你去，我請客，飲料小食随你挑，看完再請你吃一碗麻辣燙。”
她毫無興趣，“我也有課。”
他不信，“你有個屁的課。”
“愛信不信。”俞昕被他磨得煩躁，挪去宋晏禮旁邊。
出了校門，路燈明亮，初春的天氣凍人不凍水，空氣濕冷，露在外面的皮膚很快沒有知覺。
沉默着走到轉角，一棵大樹遮蔽路燈，幾米的黑暗裏，宋晏禮準确地牽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饒是秦朗和他們一前一後這麽近的距離，也沒發現這種小動作，他依然不死心地邀約，“預告片我看了十幾遍呢，這可是國外大片，超燃超熱血…”
東門口，有輛白色的車停在路邊，人還沒到，司機就提前下車，打開車門，恭敬地站在旁邊，這番操作直接震驚了嘴碎的秦朗。
他小聲：“清北，你又升級了！他是不是還得說少爺請上車之類的？”
宋晏禮無語，甚至罕見地翻了個白眼，“…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直到車尾消失在街角，俞昕和秦朗還維持着目送的姿勢，他啧啧感嘆：“清北家是不是有礦山啊？咋這麽有錢呢。”
俞昕收回視線，“你羨慕啊。”
他頭搖成撥浪鼓，“不羨慕，人往上比會累死的，再說了，我也不差，家裏還有那麽大片果園呢。”
夜裏車流稀少，兩人并肩過馬路，前面的小區年久破敗，廚房的窗戶覆蓋着長久積攢的油煙，就算開着燈，從外面看也是灰撲撲的。
她有時嫌這裏破，又馬上意識到，這麽破的房子她家也買不起，和秦朗比都有一段距離呢，更別提宋晏禮。
“真羨慕你不羨慕。”
秦朗用小手指掏掏耳朵，“幹嘛突然說繞口令啊。”
俞昕：“…你當我發神經。”
第二天早上，秦朗直接來家裏找她。
吃完飯，回卧室換衣服，秦朗站在門口，個子高，頭頂着門框，熟絡地和收拾衛生的沈秀閑聊，“嬸，周日要炖排骨？”
沈秀點頭，“對，她爸過生日，在家擺一桌熱鬧熱鬧。”
他突然興奮，“那我不回家了，起早過來等開飯。”
沈秀忍不住笑，趕緊攔着，“可別，來那麽早不得把俞昕堵被窩子裏啊，她一休息恨不得睡到下午才睜眼。”
俞昕剛出來就聽到這句，皺眉反駁，“才沒有呢，我什麽時候睡到下午了。”
秦朗插嘴，“初中那會兒，我一周能堵到你三次，都要遲到了，還在那睜不開眼睛做夢呢。”
她使勁給他一拳，“小時候這點事，夠你說一輩子了是吧？”
秦朗含笑看她發頂，“不止哦，下輩子我也要說。”
“下輩子你托生成豬狗，跟我們人類沒有共同語言。”她換好鞋，直起身，剛好和他臉對臉。
他一點都不生氣，笑眯眯地捏了下她的臉，“我要是豬狗，你也躲不掉…”
眼看時間要來不及，他倆還在這幼稚鬥嘴，沈秀打斷他的話，指了指牆上的挂鐘，催促：“快點吧，就剩五分鐘了。”
*
李思羽昨天提前離開，是因為她爸爸高價請了補課老師，私下和老師請的假，午飯還沒吃就來接走了她。
下課鈴剛響，李思羽就趴在桌上，眼前朦胧，是俞昕的側臉，她收拾好書本，準備好下一節課需要的之後，轉頭問她：“去不去廁所？”
身體懶得動，嘴上卻答應，“去。”
雖然處在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時期，不該浪費精力關注這些小事，李思羽還是控制不住。
怪她太平庸，無論是相貌還是頭腦都夠不到标準的及格線，只能被動等着父母安排，前路确實平坦寬闊，但都不是她喜歡的。
若真要問，她自己也說不清想要什麽，唯一确定的是，喜歡秦朗這件事。
高三啊，搞暗戀，也叫自毀前程吧。
可她也沒辦法，總是忍不住想他，用很多的精力關注他，卻慢慢發現，他的眼睛只看到俞昕。
每當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時，馬上蜻蜓點水般移開，緊接着會問：怎麽就你一個人，俞昕呢？
那天，他在門口，見是她出來，眼神裏是沒有掩飾的失望，倚着牆，越過她的臉往門裏看，只會說這一句：俞昕呢？叫她出來一下。
這簡直比數學不及格還讓她痛苦。
心裏在羨慕，嫉妒，兩人的手卻緊緊牽在一起，俞昕拉着她上樓，問：“你都補什麽啊，怎麽一個下午都沒來？”
李思羽收起情緒，有氣無力：“一對一，查缺補漏全科補。”
“這麽好！”
“你管這叫好？行，咱倆換。”
女孩咬牙切齒，眼睛裏冒着火，俞昕趕緊摟住她的胳膊，軟聲安慰：“好辛苦，那周末豈不是全都塞得滿滿當當？”
李思羽：“那倒沒有，學習日往死裏學，周日讓我休息…”說着，眼睛眨了眨，“聽說金街裏開了一家名創，咱倆去逛逛啊？”
“我不行，沒時間。”
啊……李思羽失望，“那算了吧，一切都等高考結束再說。”
上完廁所，下樓，她想到剛才的對話，随口問：“周日沒時間，你是報補課班了嗎？”
“嗯，英語。”
“哪個老師？”
“宋老師。”
“蛤？沒聽說過。”
俞昕想告訴她是宋晏禮，奈何上課鈴響，進了班，老師正拉着臉站在講臺上，兩人都悄悄閉了嘴。
本是閑聊，誰都沒往心裏去，周六放學，李思羽在教學樓前遇到秦朗，他正和同班男生悠閑地在操場溜達，她奇怪。
前幾天還聽他說這周要回家，最後一班客車都快到時間了，他怎麽還沒收拾東西，忍不住湊過去。
“不趕車嗎？”
秦朗瞅她一眼，突然想到，“你那天下午幹嘛去了？”
李思羽老實回答：“補課。”
“噢。”
“我問你呢，不是說要回家嗎？”
秦朗撓頭，隐約想到好像和她說過這個事，但是，有好吃的，誰還回家啊，“不回，明天去俞昕家吃飯。”
李思羽愣了一下，“啊…她叫你去的？”
“算…算是吧，你去不去？”
“不去，”她拒絕得很幹脆，語氣裏帶着一絲冷淡，“她又沒叫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