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李九林
李九林
“叮咚——出于人道主義安排,主辦方決定為所有百萬美元角逐賽的決賽圈選手提供新換洗衣物,挑戰者們,感謝主辦方的大恩大德吧~”
廣播聲突兀響起,聲音落下時,一群人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現,他們捧着托盤,托盤上是新鮮的衣服鞋子等。
這群人訓練有素,快而有序地開始分發東西。
在場八人,每人分到一塊毛巾,和一身合适的衣服鞋子。
分發完畢,一群人退下,即将排隊離開。
卷耳哪裏能讓人這麽走了,他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眼疾手快抓住某個人的衣擺一拉,黑色兜帽下的軀體顯現——
潔淨反光的身軀、冰冷的觸感,是第十層見過的那些機器人。
被留下來的機器人沒有多餘的反應,立刻委頓在地,化成一灘黑水流走了。
說黑水也不恰當,畢竟這土地上什麽也沒留下,幹幹淨淨的,連小草草尖兒上的露珠也沒有變化。
何亦可簡直太愛機器人,看着機器人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機器人們任何痕跡都沒造成,唯一能證明機器人們來過的東西,就是那些衣物。
這衣物給了季飛池靈感,她用沒有受傷的手開啓通訊器,尋求自己聯絡員的幫助。
季飛池的聯絡員是一名男子,嗓音聽起來像兩個孩子的爸爸。
聽見季飛池的請求,8號聯絡員笑笑,一口應承下來。
見狀,歐陽旦連忙也聯系自己的專屬聯絡員,問他要更多的藥品用以彌補季飛池。
一人的藥品不能超過10美元,想來不會有多少,歐陽旦自覺加上她這一份應該夠季飛池用。
拿到藥品後轉手送給季飛池用,算是道歉了。歐陽旦這樣想着。
其他人則紛紛找地方打理自己,那濕漉漉的衣服貼在皮肉上,難受得要命。
他們很貼心地以行動不便的卷耳為圓心,背對着其他人。
卷耳接受這份好意,邊擦水邊啓動通訊器。
很快,李九林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出。
“嗚呼,1號挑戰者尋找我這個聯絡員是需要我提供幫助嗎?10美元範圍內,我都可以幫忙哦~”
李九林的聲音還是很好聽,清亮透徹,像彩虹。
卷耳找他不是尋求幫助,而是有問題問他。
“你們聯絡員,工資是多少?”
通訊器那邊頓了頓,道:“5000每小時。”
撒謊。
沒來由的,卷耳立刻判斷出來李九林在說謊。
不知道李九林的表情、不明白李九林有無什麽小動作的情況下,卷耳下意識判斷出李九林在說謊。
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可能……李九林的聲音有點變化?
卷耳換了個話題:
“這件衣服我不喜歡,你能幫我申請換一件嗎?”
“當然。”
病房裏,病號服男人按下呼叫鈴。
病號服男人的舅舅立馬趕來。
“這是卷耳要求的衣服,給他送過去吧。”李九林說。
登山背心、工裝褲。
舅舅應一聲,走了,順道帶走了他的午餐便當盒。
不多時,李九林看見電視屏幕裏的卷耳拿到了衣服。
李九林輕輕點通訊器,此時的通訊器處于關閉狀态。
他猜,他的舅舅應該是仔細探查過衣物,發現什麽都沒有後才給卷耳送過去。
事實上,衣物的确沒有動手腳。
李九林在意的,是時間。
衣物從他手上到卷耳手上,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分鐘。
“舅舅……”李九林喃喃自語。
很快,李九林的心神被電視屏幕中的1號選手吸引。
卷耳身材不可謂不好。忽略癱瘓的雙腿單看他壯碩的上肢,就知道他平常經常泡健身房,不然也不能僅靠上肢力量完成移動。
不過他的軀幹上,滿是深深淺淺的傷痕。
有些陳舊了,像是美術室裏被人遺忘的石膏像。
李九林偏過頭,不再看那些傷疤,思緒飄到之前與舅舅的對話上去。
植物園裏的精神幹擾,是舅舅和他說的“增加點難度”,作用是激發人們心底的惡念。喜歡吃東西的人會陷入暴食狀态;喜歡跳舞的人會化身紅鞋子跳個不停。
在李九林的設想中,這群罪大惡極的死刑犯絕對會自相殘殺,上演一出好戲。
李九林沒想到最終惡念被激發的,只有卷耳、歐陽旦兩個人。而且,歐陽旦不過是傷了人,沒殺人,而卷耳還很好地控制住了惡意。
甚至于,卷耳竟然還自稱什麽“寶藏獵人”,幼稚鬼。
還有讓李九林意外的是,那個親手殺害父母親的小女孩沒受到影響,心底一絲一毫的惡念都沒有。
真奇怪,集團的研究又出問題了嗎?一個人不幹壞事還可以說巧合,一群人不幹壞事就肯定是研究效果沒達到預期。
集團研究成果出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總出問題,看來投的錢得減少一點。”
“你說什麽?”
李九林一愣,原來他不小心按到通訊器的啓動鍵了。
某殺人犯正在向他提問呢。
李九林并未理會卷耳的問話,什麽也沒說就把通訊器再次關閉。
剛才裝活潑裝久了,暫時不想演戲,就先不理人好了。
閑來無聊,李九林刷起了手機。
手機裏沒有下載多餘的休閑軟件,唯一的能夠算得上娛樂的軟件是企鵝。
李九林用不慣,但手機裏只有這個軟件,無法下載其他東西。
只好硬着頭皮用了。
點進企鵝花裏胡哨的界面,名為“死刑犯制裁大隊”的企鵝群裏,未讀消息已達99+。
群裏統共十一個人,平日裏靜悄悄的。
平常屁事放不出一個響的群今天怎麽這麽熱鬧?
李九林一條條看下來,發現原來是8號死刑犯的聯絡員在群裏炫耀,而其他人在吹捧——
8號死刑犯受傷,他在提供的藥品裏加了些小驚喜。
其他幾位聯絡員在臆想使用了藥品的人會得到怎樣的下場,為自己又折磨了人渣而沾沾自喜。
8號死刑犯是誰來着?
李九林回憶着。
想起來了,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臉普通,身材普通,性子普通的女孩子。好像叫季飛池來着。
小驚喜肯定不是小驚喜,小驚吓還差不多。
8號聯絡員沾沾自喜地誇耀着,說自己這個閨女生來就是讨債的,死了別浪費社會資源才是正道,他身為8號的生身父親,就大義滅親廢了這個不孝女。
哦,是他們父女關系。
真是好狠心的爸爸。
李九林見過8號聯絡員。8號聯絡員一口大黃牙,嗓子抽煙給抽壞了,聽上去沙啞難聽。
他不像那種會大義滅親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根本不喜歡自己的這個女兒。
但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被讨厭的是殺人犯而已。
李九林調轉頻道,換到了季飛池的直播視頻。
此時的季飛池已經拿到了藥品,正準備往血窟窿上抹。
有好戲看了。
雖然不符合法律,但誰叫他們是死刑犯呢。
李九林依稀記得8號死刑犯的檔案。
季飛池身為警察,面對犯罪行為不加以制止,反而粉飾太平幫殺人兇手掩蓋事實真相,長達十年的淩虐後,一名受害少男幸運出逃,這才讓她的罪惡為人所知。
當初地牢裏的孩童獲救後,沒有一個活到了現在。而季飛池的淩虐在其中起多少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雖然李九林內心并不贊同暗算的手段,但如果手段的使用對象是罪無可恕之人的話,李九林舉雙手雙腳慶祝。
很期待殺人犯的悲慘下場。
诶?
一個人阻止了季飛池的動作。
好哦,是剛剛換好衣服的6號死刑犯,小女孩舒雁子。
舒雁子換上了一身粉色蓬蓬裙,看上去像個小公主。光看外表,任誰也想不到她就是今年唯一被判處死刑的兒童罪犯。
“別塗。”舒雁子說,“有毒。”
藥品散發出淡淡的、刺鼻的氣味。舒雁子上次聞見這種味道,還是在某個死去已久屍體卻沒得到妥善處理的豬身上。
季飛池吓了一跳,雖然舒雁子是個小孩子,但大闖關那時楓鏡眉骨折腿的恢複狀況有目共睹,季飛池絲毫不懷疑舒雁子的醫術。
當即季飛池把藥物丢開。
同一時間,“死刑犯制裁大隊”的企鵝群裏,8號聯絡員開始哀嚎。
為沒有能夠順利殺死親閨女而傷感。
李九林就笑。
企鵝特別關心進了一條新消息。
來消息的人頭像是一片黑,備注是舅舅。
【舅舅:馬上到檢查的時間了,你準備一下。】
李九林立刻放下手機整理自己。
“檢查”一事,李九林醒來不到半天,做了三次,接下來是第四次檢查。李九林已經明白檢查之前該做什麽準備。
首先,手機插上電源充電;然後,自行拔掉輸液管乖乖等待;最後,穿好襪子鞋子。
舅舅來接人的時候,輸液袋裏的液體還剩四分之一。
李九林需要做的檢查是顱腦CT。
醫師給李九林打上造影劑,随後讓他躺上儀器。
等李九林出來時,就看見舅舅在和醫師對着片子聊些什麽。
李九林沒有聽牆角的愛好,打個招呼自行回去了。
途徑某個病房時,李九林瞥見一大腹便便的男人正滿嘴髒話罵着自己親閨女兒。
回到自己的病房,電視屏幕已經黑了。
李九林頭有些暈,幹脆躺下先睡一覺。
睡夢裏,1號死刑犯正在殺害他的保镖。
——李九林從來不懷疑卷耳的殺人犯身份,因為他親眼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