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相
死相
這種觸感很詭異。
刀尖像是紮在一塊堅硬又軟綿的爛肉上,往下兩寸,卻沒有觸碰到人堅硬的骨骼。
靳以南的鼻尖聞到一陣血腥,卻又不似鮮血,好像是一灘在山野林間發黑變質的血塊,已經結成了厚重的老繭。
深重又陰鸷的喘息回蕩在他耳側,它的反應似乎很慢,下一秒,它終于感覺到疼痛,大力砸碎了窗沿,靳以南蹲下身躲過那些碎落的玻璃,再站起來,黑影便消失在窗口。
眼前只剩一片濃白的霧。
到底是誰?
“不能等天亮了。”
靳以南對窗外頭的駱言北道,“帶我去別的屋子看看。”
他怕等到天亮,這裏又多出幾具屍體。
駱言北疑惑:“現在是夜裏,我們沒有優勢。”
到這個份上,規則已經很明白,在時空的設定中,玩家在夜裏是很被動的,看不清路,又各自呆在屋裏,很難抱團行動。
“就是因為沒有優勢,它才會趁虛而入。”
靳以南拍掉身上的碎玻璃,好幾片劃到他的手臂和脖頸,留下些細小的紅痕,過了半晌,駱言北沉默着點頭,“你把刀給我吧。”
靳以南看了他一眼。
這玩意放在自己手裏确實很浪費,他幹脆遞給了駱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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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迷霧中摸索着朝前,好在駱言北來回的次數多了,對方向的判斷基本沒差,這一路都的很順暢,靳以南突然想起問:“你不是回去睡覺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駱言北朝着湯澄的小屋走:“不放心。”
他把靳以南放下來,兩個人敲開了湯澄的門,湯澄一臉睡眼惺忪,顯然是覺得快要熬到頭了,已經放松了警惕。
“我這裏沒什麽動靜啊。”
靳以南蹙眉,“你沒有聽到腳步聲嗎?”
湯澄摸摸腦袋:“好像沒有诶,不過我睡得比較死。”
他對面就是湯澄的小屋,那個黑影如果跑走了,應該就是往其他小屋的方向。
“再找。”
靳以南肯定,它一定就在這裏。
湯澄也跟了上去,三個人敲開了一旁穆洺的房門,身為一個NC,穆洺就更懶散一點,他開了門連眼皮都沒掀,慢聲細語:“我就是個NC,我能幹嘛。”
靳以南也不覺得是他,因為穆洺太瘦了,恨不得一捏滿手的骨頭,手臂上的肉和刀尖戳下去的觸感完全不一樣。
那就只剩杜拾光那邊的兩個人,幾個人挨個敲過去,奇怪的是不管是杜拾光,又或是杜拾光的同事,兩個小屋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在漆黑的夜裏一片死寂。
“會不會是睡死了?”
湯澄打了個哈欠。然後看到靳以南看傻子一樣看着自己。
當然不可能。
他們鬧出這麽大動靜,是個人都會出來看一眼,但這兩扇小木屋的門怎麽敲也沒人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湯澄看着靳以南凝重的神色,終于開始後知後覺,好像情況有些不對勁:“我我我去窗口看看。”
夜色漆黑,他透過那扇小窗,只能看到木墩子上躺着人,人是側卧的,并看不到臉,背影的确是杜拾光,連穿的衣服都一樣。
他嘗試在窗口叫了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湯澄開始緊張,他回頭看向靳以南,然後回到木屋門口,一腳踹開了杜拾光的屋門。
這種時候也顧不上掉血的情況,湯澄走在前面,駱言北帶着靳以南在後面,穆洺則是走在最後,湯澄最先沖到木墩子前,他搖了搖杜拾光的身體,然後吓了一大跳,“啊!”
倒沒有什麽觸目驚心的傷口。
只是杜拾光雙目圓睜,嘴巴大張,青白的眼珠直直望向天花板,沒有一絲呼吸。
靳以南把他從頭到腳翻了一遍,既沒有刀傷,也沒有槍傷,更沒有什麽蛇或者動物撕咬的痕跡。
仿佛這人就是平白無故吓死的。
沒有任何傷口。
“可是他白天不還好好的嗎?早上還跟我們一起找殺獵戶的兇手,下午還讓他同事進他房間來搜…”
湯澄不可置信:“現在怎麽會死了呢?”
“你不覺得奇怪嗎。”
湯澄連起來這麽一說,靳以南終于找到了自己覺得奇怪的地方:“他用蛇殺死了獵戶是事實。”因為這已經被喇叭驗證過,所有人都得到了幸存點加成。
“那他為什麽會上午跟我們一起義正嚴詞的找兇手,下午又請同事來他屋裏找蛇呢?”
“……”
湯澄說不上來,确實太過厚臉皮了一些。
靳以南道:“當時我們所有人都被喇叭确認完成任務沖昏了頭腦,沒人覺得奇怪,但其實是有問題的。”
如果他想坦白,為什麽不直接說,如果想隐瞞,為什麽又讓人來小屋翻找,從頭到尾,杜拾光的表現并不像一個殺了獵戶的知情者。
湯澄一頭霧水,幹脆道:“去他同事那裏看看?”
靳以南點頭,幾個人還是同樣的踹門而入,木墩上同樣側卧着杜拾光的同事,湯澄心驚膽戰的把人翻過來,然後不出意外的心裏一涼。
一模一樣的死相。
圓睜的雙目,張大的雙唇,眼白盯着天花板,沒有一絲生氣。
靳以南摸遍他的全身,都沒有任何刀傷。
霧氣仿佛凝固在夜裏。
湯澄感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幹巴巴道:“有人把他倆一起…殺了?”這死相怎麽看都是同樣的死法。
靳以南微微蹙眉,“對,也不全對。”
湯澄:“什麽意思?”
靳以南的手指輕輕撫過杜拾光同事圓張的雙唇,唇瓣的觸感被放大在指尖,他記得剛才杜拾光的嘴唇要更幹一些,微微起皮。
“應該他死的晚一點。”
“……”
湯澄心說你還有心思觀察,他現在連站穩都很難,只能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可是他不是NC嗎,我們的任務跟NC沒有關系,為什麽要殺他?”
靳以南搖頭,他下意識覺得這不是角色卡之間的任務,而是這個時空的關鍵,幾個人又挨個踹開其他小屋,每一間都仔細看了一遍,但不要說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那個黑影,深重的喘息,腥黑的血肉。
它到底去了哪裏…。。
湯澄突然想到什麽,他環顧四周,感覺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滞。
因為現在整個時空裏,活着的只剩下這間小屋裏站着的四個人——
靳以南,自己,駱言北,和穆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