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崩壞之路(二十二)

第22章 崩壞之路(二十二)

◎纏狐◎

從滄瀾峰眺望,破雲而來的妖獸腳踏祥雲,身披彩光,仿佛仙神從天而降。

而北元宗的弟子知道,這不是什麽從天而降的仙神,而是四面八方前來參加合籍大典的修士。

除了騎着坐騎前來的各宗門修士,天上還有許多星芒破空。

星芒落地,劍光散去,一身道袍、背負長劍的劍修互相作了個揖,踏上長階向明光殿走去。

滄瀾峰正殿,靈霜站在透花窗前,持劍抱臂而立,她臉色陰沉漠然,頗有些不好招惹之意。

身後,十幾個弟子把幾個烏木大箱子搬出來,放到地上。為首的弟子作揖,小心地問道:“靈霜師姐,這些東西該如何處理?”

靈霜回頭,掃了地上幾個大箱子一眼:“燒了。”

為首的弟子猶豫,他道:“箱子裏除了瑤光君從前的衣物,還有許多琴譜、劍譜……”

“我說燒了,你沒聽見嗎?”

聽到靈霜陰冷的聲音,為首的弟子心頭一跳,作了一揖,趕緊讓身後的師弟把箱子擡去外面燒掉。

剛走到殿外,迎面走過來一位年輕俊美的男人。

男人一身藏藍色的道袍,烏發半攏半散,腰間佩劍,劍身輕盈如細雪,如秋霜玉露,冰涼、寒冷。

為首的弟子立刻停下腳步,恭敬作揖:“掌教。”

身後擡着箱子的十幾個弟子把沉重的烏木箱放下,跟着擡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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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看了幾個箱子一眼,問道:“寝殿收拾好了?”

為首的弟子回:“東西都已經搬出來了,婢女正在裏面打掃。”

“辛苦你們了。素焉一定會很高興的。”

賀蘭雪似乎只是想來問一問滄瀾峰的寝殿有沒有收拾好,得知周明萊的東西都已經搬出來,他轉身就要離開。

“箱子裏的是什麽?”

眼角餘光看見地上的幾個烏木箱子,賀蘭雪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壓劍柄,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瑤光君……是周明萊從前用過的東西,都是一些衣物、琴譜劍譜之類,并無什麽特別的東西。”

“琴譜?”賀蘭雪微挑眉,他道:“周明萊還會彈琴?”

為首的弟子:“是。周明萊雖然為人心術不正,琴藝卻是一絕。”

有道是,琴聲乃心聲,琴為君子,能将七弦琴彈奏得如此清絕之人,應當也是位君子才是。

然而事實正相反,周明萊是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

賀蘭雪饒有興趣:“沒想到周明萊還有這樣一面,”他擡步離開,邊走邊道:“把箱子擡到我那裏。近日無事,我正想鑽研鑽研琴譜。”

望着掌教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群弟子面面相觑。

其中一位小心翼翼地道:“師兄,真的要把這些東西搬到掌教那裏嗎?”

過幾日就是合籍大典,掌教讓他們把東西搬去他那裏,要是被素焉師姐看見了……以素焉師姐的性情,定會大發雷霆。

素焉師姐有多恨周明萊,他們是有目共睹的。

為首的弟子咬了咬牙,道:“搬!沒聽見掌教的話嗎?”

賀蘭雪離開滄瀾峰,往雲臺峰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過來,靈田花園、靈植桃樹,數不勝數,美若仙境。

蘭茵小築,幾位同樣身着道袍的好友已經等候多時。

看見拾階而上的賀蘭雪,幾人擡手扶劍,起身出亭相迎。

“賀蘭兄,恭喜恭喜。”

“素焉少宗主貌若神女,賀蘭兄豔福不淺。”

“真是羨煞我等。”

賀蘭雪停下腳步,擡手回了一揖,微笑地道:“哪裏哪裏,諸位說笑了。請。”

幾人走進亭內,亭內一張玉案,一尊香爐。案幾上一壺清茶,幾個茶杯,幾碟點心。

賀蘭雪一撩道袍,坐在首位。

一位好友道:“聽聞賀蘭兄給魔主送去了請帖,怎麽不見他?”

幾位好友一同望向賀蘭雪,似乎對于賀蘭雪邀請魔主參加合籍大典這件事,感到非常不解。

正魔兩道從天地初開伊始就勢不兩立,更別提四年前青城山還險遭魔道妖人滅門,這個時候邀請魔主來青城山參加合籍大典,怎麽看怎麽覺得有問題。

當然,有問題的不是青城山,有問題的是賀蘭雪。

賀蘭雪輕啜了一口茶水,他道:“魔主生性謹慎多疑,不到合籍大典的最後一刻,他是不會踏進青城山一步的。”

一位背負劍匣的好友蹙眉:“你想在合籍大典上對魔主動手?”

賀蘭雪嘆道:“魔主對素焉虎視眈眈,我不能坐視不管,這是一勞永逸的方法。”

“确實是一勞永逸的方法,”丹修好友開口,他沉聲道:“但是你別忘了,魔主是大乘期,離飛升只差臨門一腳。”

整個修仙界,除非北境複活,否則沒人殺得了他。

但北境已死在四年前的荒海,魂飛魄散,湊都湊不起來。

這是青城山最大的秘密,也是賀蘭雪最大的秘密。誰也不知道北境是怎麽死的,就像誰也不知道賀蘭雪是怎麽殺的他。

賀蘭雪笑道:“好友不必擔心,我已做了萬全準備。”

幾位好友看着他,若是旁人說這句話,他們絕不會相信,但若是賀蘭雪……那他們相信,魔主這一次,有來無回。

賀蘭雪同幾位好友飲了茶,回明光殿。

明光殿外有弟子把守,看見賀蘭雪回來,弟子們紛紛擡手作揖。

賀蘭雪徑直走進寝殿,冷冷清清的寝殿同以往沒什麽不同,就是多了幾個烏木箱子。

他走到幾個箱子面前,擡手打開其中一個箱子,掃了眼裏面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又打開另一個。

“劍譜?”

賀蘭雪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劍譜,來了興趣。他坐到床邊,翻開來看。

确實是不可多得的一本劍譜,若是天生劍骨的人來煉,不出三年就能名列年輕一輩劍修榜首。

可惜周明萊不是天生劍骨。他不僅不是天生劍骨,還是極陰之身,一輩子都修不了劍道。

難怪他要學九尾天狐的“無我有術”,一個爐鼎,一個無法學習劍術的爐鼎,一個注定在大道一途無法精進的爐鼎,除了學習傳承的“無我有術”,他還能怎麽保護自己?

九尾天狐的天賦技能很多,但只有兩樣是拿得出手的,一樣是“縮地千裏”,另一樣就是“無我有術”。

周明萊收集了這麽多劍譜,可見是還沒放棄學習劍之一道。

若是旁人,如此熱愛劍之一道,賀蘭雪早就收為徒弟了,可惜,收集這些東西的人是周明萊。

賀蘭雪翻了幾頁,把劍譜放回去,又去另一個箱子拿了本琴譜出來。

賀蘭雪不通音律,并不能欣賞這些琴譜,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完完整整地看完了一本琴譜。

“如此高雅的愛好,卻是那樣一個性子。”

賀蘭雪笑了笑,他把琴譜放到枕頭底下,決定找個機會讓門中弟子給他彈奏一遍。

幾個箱子都翻開了一遍,沒什麽特別的東西,除了琴譜多一些,周明萊甚至連衣物都沒有幾件。

賀蘭雪走到一個櫃子前,将裏面一個雕着镂空花紋的檀木盒子拿出來。

他把盒子放進周明萊裝着衣物的箱子裏,把箱子合上。

小竹樓裏,燈火搖曳,一道身影落在地上,與月光為鄰。

明萊坐在案幾前,給千重寫信。

信紙展開,他提筆寫了又寫,最終嘆了口氣,将毛筆放下。

折玉枕在他膝蓋上睡覺,他小小的一團蜷縮着,像是有點冷,伸出小手扯了扯被子。

明萊把孩子連小被子抱起來,向房間走去。

折玉兩歲之前,都是跟明萊和千重睡的,兩歲後,明萊跟千重給他布置了一個房間。

房間裏放有床榻,案幾、櫃子,案幾上和櫃子裏都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明萊曾經在折玉的櫃子裏找到他沒吃完的桃酥餅和冰糖葫蘆。

把孩子放到床上,掖了掖被角,明萊起身,扯落帷賬,吹熄燭火,關上房門離開。

明萊重新回到案幾前,他靜下心來,提筆寫了一封信,放進信封裏,将信封的一角放到燭火上燃燒。

燭火燃燒的速度很快,半盞茶的功夫,一封信就化為了青煙四散。

明萊沒有去睡,他在等,等千重的回信。

燭火幾近燃盡,四散的青煙又複攏起來,化為一張雪白的信紙。

明萊擡手接過,放到燭光前看。

千重說,事務纏身,暫時無法回來,請明萊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明萊收好信紙,第二封信又傳了過來。

明萊沒有看,他接過信紙,撕成兩半,漠然地用燭火點燃。

明萊在生氣,自己的丈夫半月不歸,他憑什麽不能生氣?

月色如薄紗,清冷迷人。

蘭茵小築,亭中,賀蘭雪舉杯至唇邊,忽然笑了一下。

幾位好友好奇地看過來,賀蘭雪道:“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諸位,請。”

八月初一,合籍大典,從辰時開始,鼓樂之聲就沒有停過,響徹青城山地界。

無數百姓圍擁在青城山山門前,想要一睹合籍大典。

明萊擡手扶着帷帽,透着帷帽長長的薄紗,他看見了張燈結彩的青城山,仙鶴,妖獸、四面八方前來祝賀的修士,不愧是仙門魁首的合籍大典,這排場,怕是整個仙門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明萊出門本是為了見千重一面,但好巧不巧,碰上了賀蘭雪的合籍大典。

八月初一……他怎麽就忘了,賀蘭雪八月初一成婚。

看來今天是見不到千重了,明萊轉身離開,回竹山之前,他去買了盒桃酥餅,家裏的桃酥餅沒有了,折玉正是愛吃的年齡,沒有桃酥餅,他一定會吵着要下山。

回到竹樓,折玉還在睡覺,明萊把桃酥餅放到折玉房間的案幾上,去廚房做午飯。

做好午飯,他走到折玉床前,坐到床邊,低頭輕聲地道:“折玉,折玉?該起床吃飯了。”

孩子小小的一團,在被褥裏,沒有動靜。

“折玉?”

明萊還以為折玉在跟他玩,他笑道:“你再不起床,就沒有桃酥餅吃了。”

折玉還是沒有動靜。

明萊怔了怔,他俯下身,把孩子轉過來。折玉臉上發燙,雙眼緊閉。

高燒?

明萊心慌了一瞬,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高燒而已,對人類來說,高燒也許會要命,但對九尾天狐來說,只是會比較難受而已。

明萊有條不紊地給孩子降體溫,然後起身去熬藥,這一夜,他守着孩子,寸步不敢離,唯恐折玉的體溫又升上來。

第二天,折玉睜開眼,他看着坐在床邊眼眶微紅的明萊,虛弱地開口:“父親,折玉想喝水。”

明萊起身去倒水,然後坐回床邊,俯下身給孩子喂水。

“頭疼不疼?”

折玉搖頭。

“還難不難受?”

折玉道:“不難受。”

孩子就是明萊的一切,他心痛如絞,澀聲道:“對不起折玉,父親不該留你一個人在家,父親以後再也不會了。”

折玉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父親,你不去找爹了嗎?”

明萊搖頭:“不找了。”

折玉悶悶地道:“可是我想爹了,爹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呀?”

明萊摸了摸他的頭發:“很快。”

“真的嗎?”

“真的。”

折玉的病來得兇去的快,喝了兩碗藥,又活潑好動起來。眼扇亭

明萊坐在書房的案幾前,他看着房門外拿着小風車自己跟自己玩的折玉,低頭給千重寫信。

他想告訴千重,折玉昨天生病了,他很想爹,希望千重能放下手中的要事,回來看一看孩子。

明明春季已經過了大半,每到傍晚,氣溫卻總是會降下來,變得格外冷。

明萊披着外衣,時不時低聲咳嗽幾聲,自從上次病好,他就有了些小毛病,容易咳嗽。

春季快過去了,夏季很快到來,再然後是秋季、冬季,一年就這樣結束,看似很長的一年,其實一眨眼就過去了。

明萊恍惚地想,他還剩幾天呢?

四年前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他跟千重相遇,然後有了折玉,四年後,他們一家三口,過着簡單幸福的生活,但他卻快要離開了。

五年時間,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他只能陪伴千重和孩子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再也沒有機會看折玉長大。

千重總是對他說,他不會讓他離開他的身邊,仙門确實有很多寶物,但沒有一樣能救得了他。他沒有生病,他只是……壽命已盡而已。

明萊寫着寫着,劇烈的咳嗽席卷而來。

他咳得五髒六腑幾乎都要移位,幾乎要把喉嚨裏的血咳出來。

“父親!”

折玉手裏的小風車掉在地上,他害怕地跑進書房,看着拼命咳嗽的明萊,擡手抹眼淚。

“咳咳……父親,無事,咳咳,”明萊緩了緩,臉色蒼白地對孩子笑:“折玉,幫父親倒杯水來。”

折玉轉身,走到一旁倒了杯水,遞給明萊。

“父親,吃藥。”

明萊接過水,神色溫柔地道:“好,我會記得的。出去玩吧。”

折玉眼睛還有點紅,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書房,撿起地上的小風車,一語不發地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

明萊抿了兩口溫水,把杯子放下。

從前他一直不敢看自己還有多少日子,想着自欺欺人,過一天算一天,與其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倒計時,不如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的生活。

可現在他不這樣想了,他想在剩下的日子裏,規劃好每一天,他不想讓自己後悔。

明萊這樣想着,他用了最後一次呼喚系統的機會,打開系統面板。

上面四行透明的藍色字體,是他在這個世界的任務。

任務已經全部失敗,明萊不甚在意地掃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讓他渾身血液凝固。

主線:限時三個月,懷上賀蘭雪的孩子。并安全地生下來。(已完成)

支線一:修煉出第九條尾巴。(未完成)

支線二:取得虐心值100。(已完成)

“……已完成,”明萊臉色慘白,他喃喃自語:“已完成……”

這一瞬間,明萊想明白了所有事情。

居然是賀蘭雪!居然是賀蘭雪!

虐心值100,原來指的不是賀蘭雪的虐心值,而是他的虐心值。

明萊雙臂顫抖,他抱住自己,試圖溫暖自己寒冷的軀體。

跟他相愛了四年的男人,讓他生下折玉的男人,是賀蘭雪……

那他的千重呢?

千重在哪裏?

明萊睜着眼睛,眼淚一滴一滴,從空洞的眼眶裏掉出來,砸到案幾上。

他的千重在哪裏?

青城山藏鹿峰,原本挂滿紅綢的大殿被飛濺的鮮血染紅,變成了血流成河的無間地獄。

殿外,十數位弟子正在拆牌匾上的紅綢,和殿門前的大紅燈籠。

見訓誡堂的弟子不在,這一群弟子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起來。

“我就知道。掌教先前就說已獻身大道,此生絕不會娶妻,突然說要跟素焉師姐舉辦合籍大典,肯定有陰謀。”

“這不叫陰謀,這叫計謀!誰讓魔主成天惦記素焉師姐,這次一舉将魔主擊殺,域外起碼一千年都不敢有動作。”

“掌教真的太厲害了,說是仙門第一人也不為過,居然能一舉擊殺半步飛升之境的魔主,這下看誰還敢說我們掌教是靠救命之恩上位。”

“這魔主也太蠢了,掌教給他送請帖,他居然真的來了!”

“魔主不是蠢,他只是沒料到掌教同樣是半步飛升之境而已。如果我沒猜錯,魔主此次來青城山,絕對做了準備。”

“準備什麽?”

“準備搶人啊!你以為他們真的是來觀禮的?”

“等等,我想不明白,為什麽魔主要在合籍大典上搶素焉師姐?”

“人都站在面前了,不搶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你別聽他亂說,”另一個人插話進來:“之前魔主不敢動手,是因為他沒法進青城山地界,此次掌教送請帖給他,相當于給了個自由來往青城山的信物,他當然要來。”

魔主以為自己半步飛升的實力,就算不是修仙界第一人,也是第二個吧,打個青城山化神期的小掌門,豈非綽綽有餘?

誰想到人剛站到明光殿,賀蘭雪就把他解決了。

魔主想不明白,四年、四年時間賀蘭雪就從化神期跳到了大乘後期,吃靈丹妙藥都沒這麽快,完全不符合常理。

就是再天才的修士,也不可能只用四年時間就從化神期跳到大乘後期。

魔主輕敵了,他萬萬沒想到,世界上還有賀蘭雪的存在。

殿內空無一人,賀蘭雪站在殿中央,慢條斯理地擦拭手中的劍。

此劍輕盈如細雪,削鐵如泥,名為“秋霜玉露”。

擦完劍,賀蘭雪踏着血水走出明光殿,向滄瀾峰走去。

滄瀾峰正殿收拾出來後,賀蘭雪就搬去了滄瀾峰。素焉的意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住在那裏。

回到寝殿,賀蘭雪徑直走到浴池,脫去衣物,進入池中,開始閉目養神。

半個時辰後,他起身換上幹淨衣物,離開寝殿,向山下走去。

他神情漫不經心,不知走到哪裏,忽地揚唇一笑,快步向傳送陣的方向走去。

竹山正在下雨打雷,明明是青天白日,烏雲陰沉沉壓下來,整個世界漆黑得猶如深夜一般。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下往上,首先出現的是深玄袍底,再往上,是一枚價值不菲的玉佩。

賀蘭雪推開竹樓的門,他熟門熟路地走進自己的房間,沒看見想見的人,微挑了一下眉,然後去了隔壁房間。

明萊坐在床邊,抱着折玉輕聲安慰,作為半只妖,血統天生讓他們畏懼天雷。

賀蘭雪走進去,不用動手,只一個起心動念,房間裏的燈籠都亮了起來。

他道:“怎麽不點燈?”

明萊沒有回話,他抱着折玉,仿佛面前沒有賀蘭雪這個人一樣。

賀蘭雪知道是自己離開的太久了,讓明萊生氣了,他坐到明萊身邊,微微低頭,低聲下氣的認錯:“是我不好,讓你一個人照顧孩子。事情都已經辦好了,從今天起,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明萊淡淡地道:“是嗎?”

賀蘭雪擡手想接過孩子,明萊躲開他的雙手,把已經睡着的折玉放到床上,然後給他掖了掖被角。

“萊萊——”

“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賀蘭雪敏銳地察覺到明萊态度的不對,但他沒有多想,以為是他離開明萊太久的緣故。

明萊沒有回房,而是去了長廊盡頭。

賀蘭雪跟在他身後,明萊停下腳步,他也跟着停下腳步。

“你這段時間,都在忙些什麽?”

明萊聲音很冷,賀蘭雪愣了一下,然後道:“域外魔主現身青城山,萊萊,我是北境的好友,我不能坐視不管。”

“聽說北境是被賀蘭雪殺的,你不應該為北境報仇,去殺了賀蘭雪嗎?”

“這都是謠言,”賀蘭雪無奈地道:“賀蘭掌教與北境宗主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殺北境宗主?”

“你倒是對賀蘭雪很了解。”

“你今日是怎麽了?好像長了刺一般,”賀蘭雪兩步上前,把明萊抱進懷裏:“不要生氣了,我給你帶了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明萊看着外面的瓢潑大雨,聲音被淹沒在雷雨聲中,賀蘭雪只聽到了“……那天……你……找……”這幾個字,他道:“萊萊,你想說什麽?”

明萊轉過身,一雙漂亮的眼睛裏,沒有歡喜,沒有愛戀、沒有溫柔,有的只是漠然。

“我問你,我被賀蘭雪追殺那天,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他那天只想逃跑,根本沒有目的,“縮地千裏”後才發現自己在一片山林裏。

可是,偏偏在那麽偏僻的山林裏,他重新遇見了千重。

與千重重逢後,他好像忘了“孩子”需要萬年靈藥這件事,再沒提起,好像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金丹恢複這一件事。

他藏身明光殿那兩次,賀蘭雪明明已經發現了他,卻假裝不知道,任由他取發絲做傀儡小人。

夜襲那次,與其說賀蘭雪重傷不能動彈,不如說他一早就在那裏等他,就連心頭血,都是他主動給的。

賀蘭雪不知道他的目的,也許跟素焉一樣,他以為自己是要取心頭血,做更好的傀儡小人對付他。賀蘭雪以為他,跟他們所說的一樣,逃出荒海是想報複北元宗。

這麽多問題擺在面前,可明萊從來沒有深思,他相信千重,就像相信自己。

賀蘭雪逼他暴露身份,不是想刷素焉好感度,而是想讓他天大地大,無處可逃,只能躲在他建好的金絲籠裏。

竹山,多麽漂亮的一個地方,可它真的是一個地方嗎?

賀蘭雪沉默了一會兒,他道:“我在你身上下有追蹤法,如果你是在為這個生氣,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多麽心思深沉的一個人,從荒海,到胡十七、到青城山、到這裏,針不見血,步步為營。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踏進他準備好的陷阱裏。

這怎麽會是千重呢?

怎麽會是那個珍他愛他,萬事以他為先的千重呢?

千重怎麽會抛棄他,另娶他人?

明萊邊搖頭邊往後退,他道:“你不是千重,千重不會這樣對我。”

賀蘭雪臉上毫無慌亂,冷靜地叫人心生害怕:“萊萊,你在說什麽?我就是千重,千重就站在你面前。”

“不,你不是,你是賀蘭雪。”

賀蘭雪睚眦必報,心性陰沉,他的千重溫和有禮,怎麽可能會是賀蘭雪?

作者有話說:

下一本預收《這劇情我不幹(穿書)》

1.江斐熬夜猝死,被送進一本書裏,成為一個貌美的炮灰爐鼎。

系統說,只要江斐走完所有劇情,它就把江斐送回家,并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

江斐接過劇情一看,瞳孔地震。

這個貌美的炮灰爐鼎,不僅是修真界第一美人,還是仙門魁首秦宸搶來的夫人。背地裏,他還有醫聖,劍主、仙君、魔尊、小師叔等衆多姘頭,每個都跟他山盟海誓,非卿不娶,堪稱時間管理大師。

秦宸在修煉、上進,努力給貌美炮灰好生活,貌美炮灰在船上,床上、小師叔的房間裏,致力給秦宸戴綠帽子。

船戲之多、之精彩,令其他爐鼎甘拜下風。

奸情敗露後,為搶奪貌美炮灰,衆姘頭在修真界掀起了一場大戰,屍橫遍野,烽火連年。

而此時貌美炮灰還在糾結選哪一個。

最後,因事情太過離譜傳到上界,在萬人唾罵聲中,他被下界的主角溫訴然一劍釘死在了天柱上。

結束了自己時間管理大師輝煌的一生。

江斐:……這劇情太過精彩,他幹不了。

2.溫訴然聽聞下界有極陰之體,睡一睡金丹變元嬰,引得無數修士争搶,他嗤之以鼻。

後來事情鬧得太大,他奉命下界捉那爐鼎。

一開始的溫訴然:什麽淫.邪之體!

後來的溫訴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1V1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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