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崩壞之路(二十一)

第21章 崩壞之路(二十一)

◎纏狐◎

清明時節,路上許多行人撐着雨傘在趕路。

朦胧細雨飄下來,紛紛灑灑,讓整個世界看起來都好似蒙上了一層白霧。

行人中,一輛馬車格外顯眼。

明萊披着狐裘披風,懷裏抱着孩子,一邊溫茶,一邊跟千重小聲說話。

折玉透過小小的車窗,去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小手抓着父親的長袖,奶聲奶氣地道:“父親,什麽時候到呀?”

明萊低下頭,溫柔地道:“很快了。折玉是不是累了?”

折玉轉過身,把小腦袋埋進父親懷裏。

他悶悶地道:“折玉想家裏的竹蜻蜓了。”

明萊:“一會兒讓你爹給你重新做一個好不好?”

他從袖子裏拿出幾塊用錦帕包着的桃酥餅,打開,拿起一小塊,遞給孩子:“吃塊桃酥餅,墊墊肚子,吃完就到了。”

折玉擡起頭,接過父親手裏的桃酥餅,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千重坐在明萊身側,目光溫柔地看着他的兩個寶貝。

桃酥餅吃完,折玉也在父親溫暖的懷抱裏睡了過去。

正在趕路的馬車微微晃動,就像是小時候父親的懷抱。父親抱着小小一團的他,坐在搖椅上,一邊輕輕拍打他的背,一邊低聲哄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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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天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記憶,即便是只有四分之一九尾天狐血統的折玉也不例外。

千重伸出手,對明萊低聲道:“我來抱吧。”

明萊輕輕搖頭,給懷裏的孩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孩子的小手攥着一小縷明萊的青絲,千重微微低頭,把青絲從折玉的手裏小心扯出來。

到了明陽山,雨已經停了,地上全是泥濘。

千重率先走下馬車,他轉過身,把抱着孩子的明萊小心扶下來。

折玉靠着父親的肩頭,被穿過已經散開的烏雲的日光一照,揉着眼睛醒過來。

“父親,到了嗎?”

“到了。”

明萊把孩子交給千重,讓千重抱。折玉這段時間長大了些許,明萊已經不怎麽抱得動了。

折玉被爹抱在懷裏,乖乖地沒有動。

一家三口慢慢地往山上走。

明陽山山勢雖然不算陡峭,卻也不算好走,特別是接連下了幾天的雨,地上泥濘不堪。

明萊跟千重都沒想過要禦劍上山,明陽山與其他地方不同,是九尾天狐的出生地、也是明萊生母埋骨的地方。

明萊擡起頭,他看着遠處綿綿起伏的山峰,仿佛煙青色水墨畫般的存在,誰能想到這就是九尾天狐的居所呢?

峰頂樹木稀疏,遍地野草。

明萊停在一個雜草叢生的山洞前,他神色複雜地道:“就是這裏了。”

千重把孩子放下來,牽着孩子的手:“不進去嗎?”

明萊搖頭:“不了。”

生前就說過不再相見,想必死後……也是不願意再見的。

他轉過身,向孩子伸出手:“折玉,過來。”

折玉放開千重的手,向明萊走去。

明萊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折玉擡起雙手,行禮,奶聲奶氣地道:“祖母,折玉來看您了。”

面前的雜草有風輕拂而過,仿佛是誰的回應。

千重走上前,跟明萊同時行禮,禮過,一人牽起孩子的一只小手,轉身往山下走。

千重什麽都沒有問,在某些方面,他一直是細心而又溫柔的。

回到馬車,茶又冷了,千重重新把茶溫上,溫好,給明萊倒了一杯。

“嘗嘗。”

明萊接過來,淺嘗了一口,茶香清淡,入口微澀回甘。

相比濃茶,他更喜歡這種清淡的茶水。

“如何?”

明萊道:“比方才好喝。”

“這是自然,”千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溫了一路,味道總是不同的。”

折玉在明萊懷裏吃點心,他擡起頭:“父親,我們要回去了嗎?”

明萊悶笑:“嗯。折玉不想回去嗎?”

剛出門的時候,一刻鐘要問三回,什麽時候才到,我想家裏的竹蜻蜓了,現在要回去了,卻又不想回去了。

折玉吃着點心不說話。

明萊道:“既然折玉不想回去,那我們去踏青吧。”

折玉舉起雙手歡呼:“謝謝父親!”

踏青游玩總是要花許多時間,明萊跟千重在鎮上一家客棧定了間上房,打算好好陪孩子玩幾天。

竹山是個清淨的地方,對修士來說,它是個清修的好地方,但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太悶了些。

明萊曾經考慮過,要不要從竹山裏搬出來,但是千重打消了他的念頭。

青城山雖然已經不再通緝他,但若是他再次現身,賀蘭雪必定會布下天羅地網抓他。

“你若是擔心孩子會孤獨,不如我們再生一個?”

夜深人靜的夜晚,千重抱着他溫柔低語。

明萊也想再生一個,但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剩下的時間裏,他只想好好陪着千重和孩子。

折玉想吃糖人,千重帶着他下樓買,明萊一個人在廂房溫茶。

窗戶外面光影一閃,一個人翻窗跳了進來。

明萊漠然地擡起頭,看見的卻是一張萬分熟悉的臉,他愣住。

“胡十七?”

沒想到青城山一別,他還能再見到胡十七。

胡十七看見明萊,眼眶竟是微微紅了,他道:“哥哥,好久不見。”

明萊站起來,向胡十七走去:“你怎麽在這裏?”

“我這幾年一直住在這裏,昨天我在街上看見哥哥,還以為是自己太想哥哥,出現了幻覺……哥哥,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當年他出了青城山才發現跟自己一起下山的是個紙人傀儡,然而青城山山門關閉,縱使他心焦如焚,也沒辦法破開山門進去。

他不知道哥哥想做什麽,但他知道青城山對哥哥來說意味着什麽。

如果讓青城山的人發現哥哥的存在,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哥哥。

果然,沒等多久,青城山傳出了哥哥刺殺賀蘭掌教、以及被通緝的消息,他想去救哥哥,卻怎麽也找不到哥哥。

後來他才知道,哥哥被大人帶走了。

有大人在,青城山再厲害,也傷害不了哥哥。得知哥哥被大人帶走,胡十七離開了青城山地界,四處游歷。

他本來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到哥哥,沒想到,上天還是眷顧他的。

明萊神色複雜地道:“我過得很好,你呢,過得好嗎?”

“我過得也很好。”

胡十七本來想跟哥哥多敘舊一會兒的,走廊外傳來一大一小兩道腳步聲,他臉色一變,對明萊快速說了一句“哥哥,我明天再來找你”,翻窗離開。

千重牽着孩子的手,推開房門進來,他似乎沒察覺到房間裏剛才來了人,微笑地道:“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糖酥,正好配着茶吃。”

明萊向父子二人走去,首先看向的是手裏拿着冰糖葫蘆的折玉。

他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不是說要吃糖人嗎,怎麽手裏拿的是冰糖葫蘆?”

折玉擡頭,看了眼爹,猶豫了一會兒,道:“是折玉不想吃糖人了。”

小小年紀的折玉已經看出雙親的不對勁,爹方才本來要給自己買糖人的,結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爹說不買了,從袖子裏拿出一根冰糖葫蘆給他,就帶着自己瞬移回了客棧。

爹不說,折玉也不敢說,他小小的內心已經察覺到,如果讓父親知道爹的不對勁,那他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父親了。

胡十七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敢去找明萊,當然,他是不敢直接去的,他是确定房間裏只有明萊一個人,才敢翻窗進去。

“哥哥!”

明萊坐在矮幾旁,聞言放下茶杯,看向走來的胡十七。

“坐。”

明萊讓胡十七坐下,給他倒了杯茶。

胡十七看着明萊熟練溫茶的樣子,問出了自己昨天就想問的話:“哥哥,你的眼睛好了?”

明萊道:“很早就治好了,是我的丈夫治好的。”

胡十七當然知道明萊的丈夫是誰。

尋常人被奪去眼識,別說治療了,能不能視光都是一個問題,但若是大人出手,別說被奪去眼識,就是兩只眼睛都被剜去,大人也有辦法。

胡十七心裏閃過一絲不對勁,但出于對大人的信任,他沒有把這點不對勁放在心上。

“前天我遠遠地看了一眼,少主跟哥哥您長得很像。”

當然,最像的還是大人。

少主?

明萊垂下纖長濃密的睫毛,胡十七為什麽要叫折玉少主?

胡十七絮絮叨叨了一個時辰,再次聽到房門外的腳步聲,他不慌不忙地翻窗離開。

來到大街上,感受着人群的熱鬧,胡十七也跟着放松起來。

他這些年攢了不少靈藥,下次去看哥哥的時候,給哥哥帶去吧,哥哥為了生少主,一定受了很多苦。

想着想着,胡十七停下腳步,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當年哥哥的眼睛出問題,他曾經問過大人,要什麽樣的靈藥才能治好哥哥的眼睛,大人說,需要一株十萬年以上的羅生花。

但是……羅生花不是在青城山嗎?

他當年打聽過消息,整個仙門,只有青城山有羅生花,而十萬年以上的羅生花,是青城山至寶中的至寶,被太陰九極陣鎖在千年寒冰底下。

而要破太陰九極陣,需要大乘期以上的修為。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大人的修為,能一招廢他三條尾巴的修士,整個仙門找不出三個人。

但……但那是青城山,是賀蘭雪的青城山。

是半步飛升之境的賀蘭雪……的青城山。

大人是青城山的人?

不不不,就算大人是青城山的人,他想要拿羅生花給哥哥治眼睛,也要打得過賀蘭雪。

但是除了被哥哥刺殺那一次,他就再沒聽說過賀蘭雪受傷的消息。

胡十七腦子亂得厲害,他是被大人從素焉手中救下的,救下他後大人就把他派去了哥哥身邊,他從來沒懷疑過大人的身份,也不敢懷疑大人的身份。

但是哥哥呢,哥哥知不知道大人的身份?

哥哥跟青城山是血仇,若是讓他知道,他的丈夫是青城山的人……不不不,這只是猜想而已。

胡十七臉色發白,他回到住的地方,把青城山這幾年的消息通通打聽了一遍,越想越覺得不安。

不行,他得去見哥哥一面。

夜色深沉,大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青石地板上是燈籠橘紅色的燈光。

胡十七飛身貼近客棧二樓窗口,正想以秘術把哥哥叫出來,擡起頭,卻愣在當場。

圍屏前,哥哥坐在一個年輕俊美的男人腿上,他一頭烏黑長發披散,露出的肌膚白得幾乎透明,長袖外衣層層疊疊垂落,圍擁在一起。

他纖細雪白的兩只手臂環着男人的脖頸,而男人正肆意親吻他。

那張臉,俊美、薄情、迷人,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邪氣。

是他!

居然是他!

胡十七目眦欲裂,這一刻,他忘記了對大人的恐懼,只想把哥哥救出來。

然而他剛要動作,那張俊美迷人的臉看過來,狹長的眼眸裏滿是警告。

冰冷的、帶着毫不掩飾的殺意。

胡十七瞬間恢複冷靜,他離開客棧,剛回到住處,眼前雪光一閃,他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了脖頸處的濕熱。

濕熱?

胡十七低下頭,鮮血從脖頸處泊泊流出,他驚愣地想伸出手摸一摸,剛一動作,就倒在地上。

明萊今天沒有溫茶,而是站在窗前,眺望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峰。

今天胡十七沒有來找他。

他少見的有一些擔心,卻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

胡十七在這裏住了多年,一定交了很多朋友,這些朋友,一定和他很合得來,所以,胡十七今天沒有來找他,是正常的。

一雙小手從身後伸過來,抱住明萊的長袖,折玉奶聲奶氣地道:“父親,你在看什麽?”

明萊道:“我在等人。”

“等人?是爹嗎?”

明萊搖搖頭,他低下頭:“折玉餓了?”

折玉晃了晃明萊的長袖:“父親,我們來捉迷藏好不好?”

明萊:“那折玉可要藏好了。”

折玉連忙放開明萊的袖子,邁着小短腿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父親,你閉眼沒有?”

明萊閉上眼睛:“好了嗎?折玉。”

房間裏窸窸窣窣好一陣,折玉悶悶的聲音傳來:“父親,我好了!”

明萊睜開眼,悶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桌子底下,向衣櫃走去。

“抓到你了。”

明萊打開衣櫃,沒看到折玉,他佯裝失望:“原來折玉不在這裏啊。”

明萊把衣櫃合上,轉向拔步床走去:“是不是在床上呢?”

拔步床上當然沒有折玉,明萊把房間找了一圈,喃喃自語:“也不在屏風後面,難道……是在桌子底下?”

桌子底下的折玉連忙轉換地方,然而剛要把衣櫃關上,明萊就把他抱了出來。

“抓到了!”

折玉被父親抱進懷裏,也咯咯笑起來。

“在玩什麽游戲?”

聽到千重的聲音,明萊把折玉放下來,牽起孩子的手向千重走去。

千重唇邊帶笑,他一身的風塵仆仆,好像剛從哪裏回來一樣。

“事情辦完了?”

明萊問,他很少過問千重的事,反正不管什麽事都跟青城山有關。

明萊沒有感到不舒服或者其他,跟賀蘭雪有仇的是他,總不能讓千重也跟青城山反目成仇。

“辦完了。”

千重微微低頭,吻了明萊一下,然後把折玉抱起來。

“折玉剛剛跟父親在玩什麽游戲?”

折玉道:“在玩捉迷藏。”

“是折玉贏了,還是父親贏了?”

“是父親贏了。”

一家三口下樓用完午飯,明萊跟千重收拾好東西,準備動身回竹山。

馬車就停在客棧門前,明萊看了眼不遠處熱鬧的街道,擡腳走上馬車。

千重帶着孩子在他後面上車,一家三口坐下,外面的車夫揚起鞭子,車輪滾滾前進。

“怎麽了?”

千重看出明萊有心事,問道。

明萊搖頭,他輕輕靠在千重的肩上,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對千重的依賴。

千重把他抱進懷裏,低聲地道:“別怕,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竹山接連下了許多天的雨,連綿的細雨讓遠處山峰蒙上了一層霧氣,仿佛置身于水墨畫中世界一般。

明萊咳嗽了許久都不見好,他把這歸咎于自己時間快到的原因,與近日連綿的細雨無關。

他把窗戶關上,轉身,把剩下的半碗藥喝完,回到床上。

在雨聲中睡去,醒來耳邊還是雨聲。

明萊撐着手臂正要起來,一雙手把他扶起,靠坐在床頭。

“折玉呢?”

千重給明萊披上外衣,又掖了掖被角,他道:“睡着了。”

明萊這才發現屋裏點了燈籠,原來已經這麽晚了。

千重端起一碗湯,輕聲地道:“先喝點湯。”

明萊擡手想接過來,千重:“我喂你。”

安靜地用完晚飯,千重起身離開,半個時辰後,他帶着一身水汽回來。

明萊看着燭光照映下俊美得一塌糊塗的千重,他的烏發散開,衣襟松松垮垮,狹長的鳳眼,漫不經心的表情,這一瞬間,明萊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陌生人。

但怎麽可能是陌生人呢?

他們相愛了四年,他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他們一起隐居,每□□夕相對,對對方再熟悉不過。

千重注意到了明萊的異樣,他坐到床邊,擡起手,拇指輕撫明萊漂亮的眼睛。

這雙漂亮的眼睛,比世間最美的昆侖玉還要耀眼,讓他不由自主的心動,迷戀、臣服。

他違背了自己的本能,甚至背叛了一切,曾經他想過讓一切回歸正軌,但最終還是放不下、舍不得。

他也不全是迷戀這雙眼睛、這張臉,更讓他迷戀的,是這副皮囊底下耀眼的靈魂。

與其說明萊開始享受這種事情,不如說,明萊開始學着怎麽享受這種事情。

他跟千重的次數并不頻繁,除了一開始的那段時間,兩個人在這方面都很克制。

千重今天又有事離開,明萊抱着折玉,坐在窗前看雨。

雨越下越大了,明明一開始只是連綿細雨。

“父親。”

“嗯?”

“爹什麽時候回來呀?”

“吃晚飯的時候,你就能看見他了。”

“真的嗎?”

“真的。”

“父親。”

“怎麽了?”

“我的風車不轉了。”

*

青城山到處張燈結彩,燈火熠熠,仿佛星海連成一片,美得恍若仙境。

藏鹿峰,弟子們正在大殿上挂紅綢,忙上忙下。

““囍”字貼中間一點,對對對,就是這裏。”

“大師兄,你看這裏還要挂嗎?”

“三師兄,我這樣貼對嗎?”

雙手捧着紅綢的幾位弟子看着面前挂滿紅綢的大殿,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

“掌教真的要娶素焉師姐嗎?”

“你這是在說什麽話,我們現在挂紅綢,不就是因為掌教要娶素焉師姐嗎?”

“可是……之前掌教不是說他已經獻身大道,不會娶妻了嗎?”

“許是……又想娶了?”

青城山要舉辦合籍大典的消息傳得滿天飛,饒是不關注青城山消息的明萊,也從竹山腳下的小鎮聽到了消息。

“賀蘭掌教要娶素焉少宗主,聽說婚期訂在了八月初一。”

“八月初一?那不是還剩半個月?”

“婚事也辦得太急了,你們說,會不會是?”

“會是什麽?”

“會不會是,素焉少宗主她,有了?”

“不可能吧,我聽到的消息,素焉少宗主三年前被人重傷,至今還起不了床呢。”

“真的假的?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

“這還能有假?三年前,賀蘭掌教被人刺殺那件事你們還記得吧?聽說重傷素焉少宗主的,就是刺殺賀蘭掌教的那個人。”

“瑤光君?”

“什麽瑤光君,就是一個小人!要不是賀蘭掌教,這個小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快活呢。”

“要是他還在世,得知賀蘭掌教與素焉少宗主要合籍的消息,恐怕會氣瘋。”

言論越來越歪,明萊臉色漠然,他擡手扶緊帷帽,牽着折玉的手,轉身從茶樓離開。

折玉一只手被父親牽着,另一只手拿着風車,他擡起頭看明萊。

“父親?”

明萊放慢腳步,低下頭:“折玉想吃什麽?糖人?還是冰糖葫蘆?”

折玉道:“折玉想吃桃酥餅。”

明萊牽着孩子的手,走到賣桃酥餅的鋪子,買了整整一盒。

“不可以多吃知道嗎?”

“折玉知道。”

明萊把孩子的風車收起來,讓孩子拿了一塊桃酥餅,牽着孩子的手回家。

“父親。”

“嗯?”

“是不是爹不回來,你不高興了?”

明萊道:“父親沒有不高興。”

“真的嗎?”

折玉擡起頭,透過帷帽垂下的薄薄長紗,看見了父親的臉。

明萊目光垂下來,神色溫柔,他道:“真的。”

回到竹樓,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一路有燈籠随着明萊和折玉的步伐而漸漸燃起燈光。整個竹樓變得明亮起來。

明萊把風車還給孩子,自己去廚房做晚飯。

折玉拿着風車,坐在門口吹,吹了一下,風車就自己轉了起來。

沒多久,晚飯做好了,折玉聽到父親叫他的聲音,他起身向裏面走去。

千重幾天沒有回來,明萊一個人照顧孩子,他在夜深人靜的夜晚,看着遠處的星空,心裏有些許落寞。

千重在做什麽?

他什麽時候才回來?

明萊不想下山,他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但孩子不能長時間悶在家裏。

折玉很喜歡去山下逛街,比如花燈節,比如廟會,他喜歡買一些可愛的東西,小兔子燈籠,紅鯉魚燈籠、風筝。

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桃酥餅沒有了,他才會吵着要下山。

明萊例行買了桃酥餅,然後牽着折玉的手逛街。

這個小鎮距離青城山非常遠,也很少有修士到這邊來,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兩天常常有修士在鎮上的客棧落腳。

有人打聽出來消息,說是青城山給全仙門都發了請帖,這些修士,都是趕着去青城山參加合籍大典的。

原來賀蘭雪真的要娶素焉,明萊還以為北境的死會讓這兩人反目成仇,看來這幾天千重要忙的事就是賀蘭雪的合籍大典。

怎麽也是仙門魁首的合籍大典,不辦大一點,說不過去。

不過話說回來,賀蘭雪這個人,在仙門面前就是守正不阿,大公無私的正人君子,好似一輪潔白無瑕、高高在上的明月,秋霜玉雪,纖塵不染;而私底下,睚眦必報,心性陰沉,十足十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當日他領青城山數百劍修來殺他,并非是要真的親手殺他、或是将他重新關進荒海裏,他的意圖,是逼他自爆身份,然後再給他時間逃跑,好讓素焉前去殺他。

目的有二:

其一是刷素焉好感度,其二便是坐實他光明磊落剛正不阿的性情。

雖然瑤光這個小人逃出了荒海、還要刺殺賀蘭掌教,但被重傷的賀蘭掌教并不追究瑤光的刺殺,只是想把他重新關回荒海,繼續他的刑罰。

多麽善良、正直、剛正不阿的賀蘭掌教,仙門就需要這樣的人領導。

若賀蘭雪當日真想抓他,以他半步飛升的修為,還輪得到素焉刺他一劍?

就是不知道,心性陰沉的賀蘭雪,跟日漸癫狂的素焉在一起,誰會更快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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