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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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腳下不自覺的用了些力氣,好似想将晏晏的一雙腿碾斷。

如詩聽她這話亦是吓得變了臉色, “小姐,這可萬萬不能啊……”

如詩不敢再動手攔下蘇雲幸,只能弱弱的出聲勸阻, “若是她真的廢了一雙腿,世子恐怕……”

不管是顧元昭還是梁文疑,在如詩看來都不是蘇雲幸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現在已經沒有蘇雲承,沒有蘇府了,蘇雲幸如今還能活得這樣好,是因為梁文疑,若是梁文疑對她起了厭惡的心思,她便也是活到頭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蘇雲幸腳下更是用力,将那雙纖細的腿踩在腳下來回碾着,安靜到了極致的暗室裏,如詩好似能聽見骨骼粉碎的聲響。

對她而言,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蘇雲幸仿佛瘋了一般的在那兒笑着, “你說只是斷了一雙腿也能好生活着,那便讓我瞧瞧,你的晏晏若是斷了一雙腿,也能好生活着嗎”

接着便又是一陣刺耳的笑聲,讓如詩背脊處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滴。

在這黑暗中,她真的像是來索命的鬼魅。

而她身下的晏晏,好似全然沒了生息。

四周彌散的血腥氣息催的人幾欲嘔吐,如詩被折磨得厲害,甚至想不管不顧的從這兒逃出去。

可也正在這時候,外邊傳來了聲響,有婢子敲了敲暗室之中的門, “娘娘,雲陽侯世子求見。”

“不見。”蘇雲幸的聲音裏邊都好似摻着血腥味。

“可是……”外邊的婢子顯然并不知曉裏邊發生了什麽事,只是接着道: “可是他說他是得了陛下的首肯,也是陛下說……說西隴公主在您這兒的。”

在搖搖晃晃的煤油燈光芒底下,蘇雲幸的眼神晦暗不明,她低低的笑了一聲,然後道: “本宮,馬上過來。”

外邊的人應了個“是”便沒了動靜。

應當是去向顧元昭說明情況去了。

而裏邊,蘇雲幸撇了一眼被吓得六神無主的如詩, “你是想繼續呆在這兒還是同我出去。”

如詩自然是不願再呆在這恐怖的地兒了,連忙起了身跟着蘇雲幸一塊兒往外邊走去,可最後要出去時,她心裏邊的那種恐懼卻并未随着光亮的到來而消散。

她止不住的想着,晏晏……不會真的死了吧。

蘇雲幸剛剛動手的時候,如詩記得晏晏還是有些動靜的,大約還是想要掙紮,可到了後邊,卻是再也沒了動靜。

若是死了……

她跟在蘇雲幸的身後,害怕得渾身顫抖。

***

顧元昭是同赫連景一塊兒過來的。

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赫連景是着急,即便是知道了晏晏如今就在蘇雲幸的手中,在沒見到人之前,都還是擔心出現意外的。

而顧元昭是不安。

相比起赫連景,他同蘇雲幸的接觸更多,也清楚的知道蘇雲幸是什麽樣的人,所以不安。

“二位稍後片刻。”承光殿的婢子看他們二人好似要吃人的模樣也有些害怕,可也只能大着膽子将蘇雲幸的話轉達, “娘娘說馬上就來。”

“嗯。”顧元昭的神色沒有變化,可心裏卻越發的不安。

直到此刻,他依舊是有一種什麽都無法決定的無力感。

蘇雲幸來得還算快,那婢子的話方才說完沒多久,也還未曾來得及端上茶水,蘇雲幸就帶着如詩從後邊走了出來。

她一走出來,顧元昭就瞧見了她裙擺底下刺眼的血污。

“她在哪兒”他往前走了幾步,聲音裏邊壓抑着滔天的怒火,好似若是蘇雲幸下一刻不将人交出來,顧元昭便會将她千刀萬剮。

赫連景也在這一瞬變了臉色。

“在裏邊。”蘇雲幸好似全然未曾受到這種怒火的影響,只是笑着道: “如詩,你去帶路。”

如詩恐懼的看向蘇雲幸,哀求道: “小姐,求您……”

如詩連裏邊的晏晏是死是活都是不能确定的,她看得出來不管是顧元昭還是赫連景都是極為在意晏晏的,別說是晏晏死在了裏邊,就算只是受了輕傷也不會讓這事兒輕易過去。

現在蘇雲幸讓自己帶着他們進去,便是要讓自己去承受顧元昭同赫連景的怒火。

她實在是害怕得不行,她還不想死。

“如詩。”蘇雲幸用沾了血的手指擦去如詩落下的眼淚,然後對着她笑了笑, “我是你的主子,你得聽我的。”

如詩擡眼正好對上蘇雲幸那雙眼睛,此時她的眼神就好似方才對晏晏動手那會兒的一眼,可怕極了。

如詩吓得往後退了一步,只得凄聲應了下來。

見如詩終于是帶着顧元昭和赫連景一塊兒往裏邊走去,蘇雲幸轉頭看向滿臉驚愕的婢子,又好似恢複了往日溫和的模樣,她道: “桃枝,我想洗沐,去吩咐底下人燒好熱水。”

桃枝回過神來,也不敢耽誤,連聲答應着退下。

而這會兒,如詩已經帶着顧元昭與赫連景到了那暗室邊上,血腥的氣味若有似無的往外飄着,如詩的臉色也越發蒼白。

她的腳步變得緩慢,顯然是并不想那麽快的去面對這件事。

可顧元昭卻已經是被耗盡了所有耐心,他拔出匕首抵在如詩的脖頸處, “別耍花樣,殿下現在到底在哪兒”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此刻的他的聲音裏邊的恐懼有多麽明顯。

如詩被那冰涼的匕首吓得渾身一顫,再不敢耽誤時間,面如土色道: “我這就帶你們過去,我這就帶你們過去……”

在那把匕首的威脅下,如詩确實是不敢再耽誤時間了。

她帶着赫連景同顧元昭進了暗室,瞧見暗室裏邊景象的一瞬,顧元昭心頭一陣緊縮,他知道晏晏心裏邊最害怕的,也就是暗室了。

被關在那兒的三年讓暗室幾乎成了她的夢魇。

她若是被關在這兒……顧元昭簡直不敢想。

他加快了步子,再往裏邊走那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他心裏越發害怕,等終于走到晏晏面前的時候,他周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

昏暗的燈火下,他瞧見的一張滿是血污的臉,像是他去蘇府找她的那一回,可卻比那一回,更讓他害怕。

“晏晏。”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如詩瑟縮在邊上,不斷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祈禱着過了這一遭,還能有機會活下來。

晏晏好似覺察不到周身的疼痛了,她只覺得害怕,她好似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那處暗室,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直到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誰在喊她

她努力的睜開眼睛,朦胧中瞧見一道身影,由遠及近,模糊的輪廓漸漸變得清晰的一瞬,她看見了顧元昭焦急的臉。

一如三年前,他來暗室救她。

“顧元昭。”她的聲音很輕,可顧元昭還是聽得分明。

“是我,我在這兒。”顧元昭心底慶幸得不行,他小心翼翼去攙扶她的身子, “我來救你了。”

可晏晏卻竭力将他的手推開, “除非……除非你真的是來救我的,才能帶我走,否則,就不要管我。”

知道了真相之後,晏晏曾經無數次後悔,當日被他救出暗室時,沒有多問他一句,是不是真的為了救她而來,如今,她終于是有機會将這句話問出了口。

她想知道,顧元昭到底是不是為了救她而來。

顧元昭疼得恍如剜心刺骨,他動了動嘴唇,顫聲道: “是,這回,我只為了救你一人。”

晏晏徹底的昏了過去。

顧元昭也不知道她是否有聽到自己的回答。

只是慌亂的将她抱着出了暗室。

很快,這暗室裏邊就只剩下了如詩一人。

她站在那煤油燈的光亮底下,裏衣濕了個徹底。

從承光殿出去的時候,沒遇上蘇雲幸,但卻被蘇雲幸身邊的桃枝攔了路。

桃枝看起來似乎也很是害怕,可卻還是大着膽子将他們攔了下來, “承妃娘娘讓奴婢給世子帶話,說,希望世子的心上人即便是斷了一雙腿,也能好生活着。”

赫連景當即拔了刀子,吓得桃枝後退了好幾步。

顧元昭卻什麽都沒說,只是抱着人離開了承光殿。

***

秋瀾殿裏邊,梁國的太醫都是信不過的。

只能叫朗庭過來瞧病,可朗庭并不擅長醫治這類病症,瞧了好一會兒還是愁眉苦臉。

晏晏身上那些鞭子留下的外傷都處理過了,可腿傷卻是最不易治療的。

顧元昭見了這種景象,索性抱起晏晏便往外頭走。

赫連景同長星急忙将他攔下, “世子這是做什麽,當着我們的面就想那樣肆意的将殿下帶走嗎”

赫連景的語氣裏邊帶着怒氣。

雖說這一回确實得感謝顧元昭相救,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随意将殿下帶走。

“你們這兒的大夫不行。”顧元昭面上帶着冷意, “宮裏的那些太醫就算是你們敢去相信,我都是不敢去信的,唯一的法子就是我将晏晏帶回雲陽侯府去治療。”

他知道赫連景同長星都是關心晏晏,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這會兒的他才能有耐心去解釋這麽多。

聽了這些解釋,赫連景同長星都沒什麽話好說了。

他們也都知道現在的梁國皇宮對晏晏并沒有那麽友好,經過這一番的事情更是明白在這兒除了梁文疑之外,還有一個承妃對晏晏也是帶着敵意的。

如果繼續留在這兒,只會更危險。

至于顧元昭,至少現在對他們來說,應當是不算敵人。

顧元昭帶着晏晏順利的出了皇宮,無人阻攔。

梁文疑現在已經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當然不會攔着顧元昭将一個無關緊要的晏晏帶走,而蘇雲幸,也已經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景象,也不會費心思去阻攔。

她還有許多事兒要去做,蘇雲承的那件事對于她而言,完沒還。

赫連景同長星跟着顧元昭一同到了雲陽侯府。

溫大夫來得很快,只是他瞧見晏晏那一雙沾滿血污的腿之後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晏晏怕又是受了不少苦……”

朗庭雖說不擅長治療這種病痛,可卻怎麽得都能将晏晏的傷口處理妥帖,溫大夫只需要好好醫治晏晏的那一雙腿就是了。

其實外邊的那些青紫痕跡同血痕都只是皮外之傷,最重要的是骨頭裏邊的傷。

溫大夫瞧了許久,最終在顧元昭期待的目光中搖了頭, “怕是很難恢複到原本的模樣。”

蘇雲幸當時便是沖着毀掉晏晏這一雙腿而來的。

她當時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蘇雲承斷了腿的模樣,回想他一次又一次嘗試着行走卻摔倒在地的模樣,她記得很清楚。

所以她宛如瘋了一般的折磨晏晏。

“我去殺了她。”赫連景聽到這話,轉身便出了門。

他要去報仇。

殺了蘇雲幸便是報仇。

顧元昭卻叫住了他, “你現在去,殺不了她,只會斷送了你自己的性命。”

“我與你不同,如今的我孑然一身,便是死了,也沒什麽好怕的。”赫連景捏緊了手中的匕首,他只知道他無論如何也是要護着晏晏的。

“我會動手的。”顧元昭的聲音很冷,可卻讓赫連景意外的回了頭,聽他接着道: “我不會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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