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何不可》（下）
《有何不可》（下）
（七）
好友是不得不佩服秦可的，何河雖然沒找來，卻找來個會彈吉他的，最關鍵的是，這個人長的超帥！
“你好，我叫空宇，來面試的。”帥哥笑容一露，好友的眼睛都快冒紅心了。
秦可嘆了口氣問，“不是我們學校的，可以嗎？”
“可以可以，又沒人說不可以請外援！帥哥你好，面試結束，你被錄取了！”
“……”原來，面試主要是看長相的麽。秦可無奈的看了一眼好友，對着對面的人，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空宇倒是無所謂，他挺閑的，剛好被何河打電話叫來，就當打發時間了，不過空宇也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是有些好奇，想來見見，據他了解，那個很少開口求人的小子對他兩次開口，都是因為面前這個叫秦可的小姑娘。
看空宇跟好友約好練習時間後，秦可想着還是送一下。
空宇耐不住好奇心，路上直接問出了口：“你和何河關系很好？”
“還好，之前沒什麽交集，就是上次有事他幫了我，之後才慢慢熟悉了。你呢？你們是很好朋友嗎？”
“哈哈！那小子可不會把我當朋友的！他只會說，‘沒什麽事就不要找我了’，有沒有覺着他很沒良心？”空宇學着何河的樣子說話，在這個與何河可能有着小暧昧的女孩兒面前，不遺餘力的抹黑着他。
一路上，秦可從空宇那兒聽來了不少關于何河的黑歷史，比如在不喜歡的老師辦公室抽屜裏放蜘蛛被老師逮住讓他在全校師生面前讀檢讨；打賭賭輸了站在校門口說了十遍“我是豬”；翻牆去偷人果園裏的果子結果跳下去的時候扭到了腳；和鄰居的小孩打架的原因是為了争辯他們看到的螞蟻是公是母……
秦可怎麽也想不到，那個平常看起來安安靜靜，做什麽事都很穩重的何河居然也有這麽被冠名為“熊孩子”的時代。
“那他現在怎麽會這麽穩重啊，你說的一點都不想他會做的。”秦可笑的眼淚都快下來了，趁着空宇停下來的時候，忍着笑問到。
誰知空宇瞬間安靜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說，“是啊，這小子以前不這樣的，那時候小，多好玩啊，哪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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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不知道該怎麽接，不是每個人都會有什麽不可能觸碰的過去，但一旦有了，那旁人就真的沒什麽資格去碰，作為旁人，秦可認為她就沒那個資格。
可能是秦可的表情太過嚴肅，空宇笑了起來：“你別緊張，也沒啥，就是那小子可能，抗壓能力不太好，小時候軟萌軟萌的，總是跟在我後面叫着‘空哥哥’，可好玩了。不過自從他媽媽去世後，他就再也沒和我們一起過。”
何河小時候其實是個調皮鬼，跟着混世魔王空宇到處上竄下跳，跟在他們身後惡作劇層出不窮，攪的人不得安生。
後來媽媽給他生了個小妹妹，身體在産後受了風，撂下了病根，原本就有些心病的她身體就更不大好了。
那個時候，何河還是太小了，不懂事，年少的性子總是沖動了些，也許是叛逆期，跟着空宇幾個人到處混，對媽媽的話總是當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
他爸爸不會說話，更是沒人管的住他，就瘋的有些厲害。
在一次放學回家後，何河迎來了他記憶裏的第一個耳光。
“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今天沒去上學！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你自己算算你逃了幾次課了！你上哪去了啊！”媽媽的怒氣顯而易見，一年的藥物，讓她的身體非但沒見好，反而越顯單薄。
何河看着滿臉怒氣的媽媽，突然想不起她以前的樣子了，記憶裏，媽媽應該很漂亮，什麽時候，變成了的這麽蒼白孱弱，似乎一陣風就真的把她吹散了。
“說話！”
何河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跟空宇和樓航他們一起偷偷溜去了酒吧，結果還跟人鬧了矛盾，還好空宇他們護着他，沒讓他像他們那樣挂了彩，雖然有被打到，但在背上，看不出來，為了擺脫那群社會上的人，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躲開，要不，也不會回來這麽晚。
“何河，明天開始，不要再讓我從任何人那裏聽到你沒去上課或者闖了其他什麽禍！否則你就給我滾出去！聽到沒！”看着何河一直沒說話，何媽媽的怒氣達到了頂峰，沒有人知道在接完老師電話後的她是什麽樣的心情，自從産後身體不好，她已經很久沒和兒子好好說過話了，之前只是覺着他調皮了一些，鬧騰了一些，但誰家小孩不是這樣呢？更何況還是男孩子。
可她沒想到，他居然逃課，打架，欺負女生，成績也從班裏的第一變成了倒數，何媽媽突然意識到，她記憶中一直是第一名的何河，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在看到何河回來後，衣服，頭發都淩亂不堪，背上甚至還有幾個不是很清晰的腳印，何媽媽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怒火。
（九）
“你憑什麽管我？”閉嘴！
“你多久沒管過我了？”何河你閉嘴！
“你知道學校的人都怎麽說我嗎？我爸是個啞巴，我媽是個抄襲者，生的妹妹還是個腦癱！”何河你他媽閉嘴！
“自從那個小孩出現你們還有再多看我一眼嗎！我有沒有去上課重要嗎？我多久沒去上過課了你知道嗎？知道又能怎麽樣呢？”何河你他媽該死的給我閉嘴！
可是，不管何河內心多想阻止那個正在滿嘴吐露着惡毒語言的自己，但他還是說了，憋在內心的話，總得發洩，埋在心裏的種子，總得發芽，即使它醜陋無比，即使它惡毒不堪。
再後來何河其實記得不太清了，好像吵到了裏間在哄妹妹睡覺的爸爸，妹妹一直在哭，媽媽也在哭，爸爸兩邊不停的哄着，因為發不出聲音，他急的臉都紅了，最後他求助的看着何河，何河只是笑着看那個啞巴男人着急，笑着看那個之前生氣甩他耳光的女人現在滿臉的悲傷和絕望，笑着看那個已經兩歲卻除了哭就什麽都不知道的腦癱妹妹，笑着……看自己這個千瘡百孔的家……
笑着笑着，何河眼睛就開始灰蒙蒙的，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在外面兜兜轉轉了兩天，等到空宇在天橋下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快餓死了。
結果空宇二話沒說，拽着他就走。
“幹什麽！”何河甩不開他，空宇力氣極大，而他已經兩天沒吃沒喝了。
“幹什麽？我們這兩天找你找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媽住院了！”
“我媽住院有什麽好稀奇的，她不是隔兩天就去趟醫院開些藥嗎？”何河還是有些迷糊的，他沒什麽力氣，腦子也不太真切，空宇的話，他根本就過不了腦子。
“何河！”空宇回身給了他一巴掌，“我不知道你跟你媽咋回事，我也不是咒誰！但你媽，快死了！”
何河瘋了般的跑向醫院，嗓子和肺裏跟刀割似的疼，耳邊除了風什麽都聽不見，腿好像麻的不是自己的，但他不敢停，他怕他停了就走不動了，怕停了就再也……見不到誰了……
“媽！對不起！對不起！”何河跪在病床前，死死的攥着媽媽的手，除了對不起，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何河，對不起……媽媽，不是有意忽視你，不是有意……想要你被人瞧不起……但媽媽，沒……沒抄襲……媽媽不想你……背負……這些的……”
“媽！媽！你別說了！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何河跪在那兒，聲音慢慢低下去，他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別這樣對他，別這樣對他媽媽！誰來幫幫他！求求你們了，誰都好，求求你了，別再這樣了！不該是這樣的！
三天後，在何媽媽的葬禮上，空宇再見到何河，有點不敢相信，那是何河？他好像，沒了光。
何河不再逃課，不再總是摸不着家，不再吊兒郎當的成績吊車尾；何河開始認真學習，成績再次回到了前幾名，何河開始學着做家務，幫爸爸帶妹妹，偶爾出去做些兼職，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空宇不清楚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只是能猜測出何河因為回去晚了跟他媽吵架了，但他知道，何河一直覺着，他媽的死是他害的，從此，再也沒走出來。
“何河的媽媽，是個鋼琴家。”空宇沖着秦可笑了笑，“說起來，他會鋼琴，還是他媽教的。我聽過阿姨彈的，比起何河好的不是一點半點！”
“他彈的，也很好聽。”
“沒聽的睡着了？”
“……你真了解他。”
“哈哈！”
（十）
“下面是陽春一中，高一三班的何河，為大家帶來鋼琴曲——《聲音》。”
比賽很順利，何河算是正常發揮水平，看着臺下爸爸的模樣，何河很慶幸，當初努力說服老師讓他彈這首曲子的決定是對的。
爸，你聽到了嗎？這是媽媽，為你寫的曲子。
何河結束後在後臺等許老師，卻看到主持人一臉嚴肅的走過來，“你是何河？”
秦可特意請求許老師帶她來這裏，她看着臺上的人，不住想那個男生彈的曲子，就像他的人，很溫暖。
她記得何河說過，這是他媽媽寫給他爸爸的曲子，很好聽，寫出這麽溫暖輕快的旋律，阿姨一定很幸福吧。
秦可并沒多肯定何河會得獎，但她想怎麽也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因為所彈曲子曾被确認抄襲，而何河拒絕更改譜曲人被取消了比賽資格。
“為什麽？就算是抄襲，何河只是彈了這首曲子而已，跟他有什麽關系！”秦可覺着這不公平。
“這首曲子就是我媽的！她沒有抄襲！”何河的吼聲吓到了秦可。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何河，不管事實究竟如何，官方承認的這首曲子的制作者，是那個評委，這是我們無法改變的。”許老師的話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何河的心口。
“老師，搞砸比賽很對不起。”
何河渾渾噩噩的走在大街上，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回去，爸爸和妹妹還在等他，出了這件事許老師有很多事情要善後，秦可應該被他吓到了，他就這麽出來，他們會擔心的。
可是何河的腦子裏，只有媽媽那句“我沒有抄襲”，以及剛剛那個男人對他嘲諷的笑意。
他不該來的，也許他不該阻止那個小混混砸斷他的手，也許他不該說服許老師更換比賽曲目，也許他不該答應許老師來參加比賽，或者更早，他不該在媽媽生日那天突然想要彈鋼琴而舉手報名了校慶節目……
何河搞砸了學校去市裏的比賽，何河媽媽抄襲了評委之一的曲譜，何河還用這首曲子參加比賽被人逮了個正着，何河跟瘋了一樣打了那個曾經找過秦可麻煩的男生，何河……這些消息，莫名傳遍了學校。
秦可找到何河的時候，他一身的傷靠在牆邊，擡頭看着天空。
“何河……”
何河側了側頭，沒說話，又擡頭看着天。
“何河，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秦可走到何河身邊，也學着他的樣子靠着牆，“我知道你現在心裏肯定很不好受，許老師也說這不是你的錯，還有你打架的事情，我可以去找老師解釋……”
“你不用安慰我。”何河打斷秦可的話，“而且打架的事情跟你無關，他是來找我麻煩的，你以後也離我遠一點吧，我現在，可是衆矢之的。”
何河沒再來上學，一個星期後，他爸爸來學校帶走了他的東西，并為他辦了轉學手續，秦可想問，她有很多問題，可她不知道該怎麽問，又問誰。
少了一個何河，對于大家沒有什麽改變，之前學校瘋傳的話題慢慢淡了，何河原本的座位也換了別人，秦可只是偶爾路過琴房的時候，會有一瞬的恍惚，這裏曾經有一個男生彈過琴嗎？
一年後，市裏某個著名作曲家兼音樂老師被曝曾多次抄襲、偷竊學生作品被革職查辦，網上發布過一部分學生名字和作品，秦可記得其中有一個名字：言雨微——《聲音》。
後來，升學的壓力大了，周圍的氣氛緊張了，外面的空氣開始熱了，秦可再也沒有路過琴房，也許再也沒有記起過何河。
（十一）
“可兒，我們先走了！”
“嗯，晚上見。”秦可收拾着書本笑着對室友應道。
今晚是社團的迎新活動，學姐特意叮囑過她不能遲到，聽說這個學姐是社團裏彈琴最好的，她還想學姐能好好教教她，絕對要留個好印象！
在社團招新時，秦可選擇了學校的鋼琴社，所有人都覺着很正常，這個能歌善舞，相貌氣質都出衆的女孩，就該是這種優雅高貴的樂器來相配的，秦可也這麽說服着自己。
在琴房的門口，秦可愣住了，裏面正在傳出來的是她早已爛熟于心的曲子，直到琴聲停止，她才反應過來，急忙推開房門去看，周圍一片喝彩聲，而被圍在中間的那個溫雅少年正笑着對旁人點頭致謝。
目光相對，那人明顯愣了愣，秦可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笑着伸出手。
“何河，好久不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