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會長，教導主任讓你去一下C406辦公室。”
應江南抱着一疊作業本進來，一邊發放，一邊朝着明夜喊道。
“好，我現在就過去。”
這是第三節課下課以後的大課間，休息時間足足有二十分鐘。
明夜去一趟辦公室，再回到教室，也完全不會耽誤下一節課上課。
青川整個高二有二十個班級，文科十個班，理科十個班，分別占據兩層樓。
而C406辦公室，就在理科十個班的中間位置。
明夜一路經過高二（2）班、高二（3）班、高二（4）班，最後在經過高二（5）班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偏過頭往教室裏看去。
下課後，教室裏變得嘈雜了許多，每個人的位置也變得有些混亂。
但是明夜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教室後排趴在課桌上睡覺的賀衍，賀衍背對着走廊的方向，只能看到個後腦勺。
他的周圍，似乎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圈，所有的同學都自覺的離他一米遠，連經過他身邊都小小聲聲的，生怕打擾了他睡覺。
賀衍似乎是一個方向睡久了，不太舒服，腦袋動了動，然後就轉了過來。
“砰——”一個同學經過的時候，由于太緊張，終究還是踢到了賀衍的課桌，一下子就把人給吵醒了。
賀衍懶散的睜開眼，眉宇間凝着被人吵醒的不悅，眼看着就要爆發。
不經意間，卻瞥到了站在教室外面的明夜，頓時就彎了眼眸，朝着明夜招了招手，準備打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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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夜身體僵了一下，沒等賀衍把招呼打完，轉身就走了。
“小日月脾氣怎麽比我還臭，翻臉比翻書還快。”
“明明昨晚還靠在我肩上睡覺……”
賀衍困倦的打了個呵欠，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又趴回到了課桌上，繼續睡覺。
……
學校方考慮到周五有不少學生都會回家，因此每周五下午的課程都安排得少一節。
往常教室裏六七點都還有不少同學在，可今天才五點，學校裏的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一班的教室裏，也只剩下幾個人。
“會長，門口有個初中部的小姑娘，好像是來找你的。”
應江南拍了拍明夜肩膀，指着教室外面道。
明夜聞言，擡眸往門口看去，果然見着一個梳着馬尾辮的小姑娘站在那裏，十分局促不安的樣子。
明夜記得，那個小姑娘是明菲班上的同學。
“學……學長，菲菲好像生病了，從下午就不舒服，就是第二節課的時候，我很擔心她，菲菲現在還呆在教室裏，我說去醫務室看看她也不去……”
小姑娘第一次跟明夜說話，緊張得不行，說得磕磕巴巴的，語序都混亂了，好在還是把要說的事情完整的說出來了。
明夜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讓小姑娘先回家了，然後自己才去初中部找明菲。
初中部比高中部放學早，這會兒教室門基本都鎖上了，只有初二(3)班的教室門還開着。
明夜走到門口，便看到明菲半個身子都趴在課桌上，整個人蔫蔫的，沒什麽精神。
“明菲。”
“嗯？”
明菲迷迷糊糊的擡起頭來，看到來人，茫然的眨了眨眼，好幾秒後，才終于反應過來是誰，于是伸出雙手，輕輕抱住了明夜。
“哥，你怎麽過來了……”
明夜沒回答明菲的話，只是擡手覆上女孩的額頭。
掌心傳來的溫度很涼得刺骨，帶着驚人的寒氣。
明夜眉心微蹙，眸色沉了沉。
明家的人，天生體溫偏涼，可是那涼卻并不刺骨，明菲現在這樣的情況，顯然不是正常情況，而是身體超負荷了。
“哥，我感覺越來越冷了，我是不是很快就會死掉了……
明菲腦子裏暈暈乎乎的，說話帶着氣聲，惹人心疼。
“不會的。”
“明菲只是生了一個小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明夜輕輕拍着女孩兒的後背，安撫着明菲，淺咖色的眼瞳逐漸變為绛紫色。
“真的嗎？我很快就會好起來嗎？”
“真的。”
聽着明夜的話，明菲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舒服多了，也沒有之前那麽冷了，開始困倦的打着哈欠。
明夜見狀，绛紫色的眼瞳恢複為淺咖色，往後退了兩步，轉過身去，背對着明菲蹲下身來。
“困的話，就睡會兒吧，等睡醒了就到家了。”
“嗯。”
明菲熟練的爬到了明夜背上去，把腦袋磕在少年肩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明夜手臂穿過女孩兒的膝彎，背着人站了起來，然後把兩個書包都拎上，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背上的人輕輕問道。
“哥，你會一直背我到老嗎……”
“會的。”明夜回答，随後聽到女孩兒清淺的呼吸聲，明菲已經睡着了。
明夜背着明菲走了出去，少年臉上是慣常的冷淡，看不出來什麽情緒。
可邁開的步伐，卻變得更為謹慎和緩慢，甚至在下樓梯的時候，還差點踩空，踉跄了一下。
“哥，怎麽了？”明菲被驚醒，茫然的睜開了眼。
“沒什麽，你安心睡覺就好。”明夜回答。
得到回複的明菲再次閉上了眼睛，她的身體真的是太虛弱了，需要睡眠才能恢複一下體力。
明夜繼續往下走，等下到一樓的時候，少年的的步伐已經變得極為緩慢，額頭上布滿了一層薄薄的汗，他站在原地，停留着，沒有再接着往前走。
不是因為他體力不支，而是因為，他的視覺，徹底混亂了。
他眼前所見到的一切，教室、階梯、操場，還有來來往往的同學，都變成了毫無分辨度的黑白兩色，原本清晰明了的空間布局，也變得層疊錯亂，他已經無法分辨，哪邊是離開學校的路。
明家人的體質很特殊，會被動吸食這個世界的負面情緒。
一般情況下，吸食的負面情緒只要處理得當，也不會對明家人造成什麽影響。
但是顧女士在懷明菲的時候，不小心動了胎氣，以至于明菲出世以後，處理這些負面情緒的能力非常弱。
一不小心的話，明菲就可能會被這些負面情緒淹沒，然後失去生命。
可是偏偏，這些吸食進來的負面情緒，其他人也無法幫忙處理，只有明夜，可以把明菲身上的負面情緒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最開始的時候，明夜把明菲身上的負面情緒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顧女士也是因此，才同意了明夜的做法。
可是後來，大概是因為明菲長大了，被迫吸食的負面情緒也越來越多，明夜轉移這些情緒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有些超負荷了。
這個時候，他的視覺和判斷力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就像現在這樣，直到他把所有的負面情緒處理完，才能夠恢複。
往常他在轉移明菲的負面情緒之前，都會先打電話給大哥明晝，讓明晝來學校接他們。
可是明晝今年年初的時候出國留學了，而顧雪心女士和明澤宣先生正在周游世界，根本不在國內。
先前明菲的情況已經很糟糕，容不得他有絲毫耽擱。
也就導致，現在他背着明菲站在樓道旁邊，寸步難行。
“小日月，學校禁止早戀——”
一個籃球直直的朝着明夜飛了過來，可明夜的視覺和判斷能力都是錯亂的，他根本無法看清球到底在哪裏，一下子就被籃球砸了個正着。
賀衍見狀，愣了一下，随後趕緊跑了過來，對着明夜劈頭蓋臉就是一陣罵。
“談戀愛談到腦子進水了嗎？看到球飛過來不知道躲？”
賀衍顯然是剛打完籃球，紅色的碎發被汗水粘濕，有幾縷貼在了額頭上。
剛才他只是見着明夜背着一個女孩兒，想揶揄一下，于是就把球扔了過來，結果沒想到明夜根本不躲！
好在他扔的力道不重，就算被砸一下，應該也不會太痛。
明夜擡眸，看着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賀衍，微微睜大了眼睛。
少年淺咖色的瞳孔裏，倒映出賀衍俊朗帥氣的五官，一頭張揚的紅發碎發刺眼鮮明，像是火焰一般的眼瞳散漫中凝着光。
他能看見賀衍的顏色。
明夜幾乎懷疑是因為自己已經完全處理好了從明菲身上轉移過來的負面情緒。
可是他偏過頭看了眼四周，除了賀衍，所有的一切，依然都是黑白的色調。
“發什麽呆呢？被砸傻了？”
賀衍見着明夜遲遲沒回應，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擡起手在明夜眼前揮了揮。
“沒。”
明夜回過神來，偏過了頭去，避開了賀衍探究的眼神。
他真的能看到賀衍的顏色，甚至，賀衍的一言一行，在他的眼裏都是正常的，沒有行為軌跡延遲，也沒有視覺錯亂。
真的……是奇跡……
“賀衍，還走不走了？司機已經到校門口了——”
楚城在後面大聲喊道。
“知道了，馬上就來。”
賀衍回了一句，然後對着明夜道。
“我走了，你小心點啊，別被學校領導抓着了，竟然跟初中部的小孩兒談戀愛。”
“這是我妹妹。”明夜解釋。
“哎，妹妹啊。”賀衍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麽，接着道。
“我懂的，總之，別被學校領導抓住了。”
話語落下，賀衍轉身就朝着楚城走去。
可走了幾步，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因為……
明夜一直跟着他！
剛開始，賀衍以為明夜是順路，所以跟在他身後。
但是後來他發現，他走幾步，明夜就走幾步，他停下來，明夜也停下來。
賀衍：“…………”
賀衍又接着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突然就加速，開始跑了起來。
明夜立即跟上，結果賀衍突然就停了下來，轉過了身來，明夜來不及避開，直直的撞上了賀衍的胸膛，一聲悶響。
賀衍垂眸看着往後退了兩步，神色冷淡，卻有些別扭的明夜，散漫的眼中浮現幾分笑意。
“小日月，你這是想跟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