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櫃
出櫃
裴陵是在噩夢中驚醒的，他坐起身，昨晚還在下着雪的天空早已經被太陽給取代。
南方的雪一向都是這樣，雪中總是伴随着雨一同落下，沒有在這世界留下一點痕跡。
裴陵看着外面的一切，猛地下床收拾東西，匆匆的出門。
南方的風是刺骨的冷，直直他的身體裏灌。
裴陵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喃喃道：“這太陽就像是假的一樣。”
他朝前面走了幾步，又頓住了腳步，說實在的，他不知道自己滿腔熱血地出門要去哪裏。
他只是想要去找柳凇，證實一下昨天晚上是真實的，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
而夢境中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可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聯系是如此的淡薄，他不知道柳凇此時此刻在哪裏。
以前的每一個一起回家的傍晚，他們永遠在那個熟悉的岔路口分別，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柳凇的家在何處。
此刻，他有些迷茫。
“裴陵！”
裴陵突然間聽到遠處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那個他心心念念的男生。
男生朝他的方向奔走過來，一把将他抱在了懷裏。
“怎麽站在外面？冷不冷？”柳凇牽着他的手，朝大街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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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去找你，但突然間發現我都不知道你在哪裏，甚至連你的家在哪裏都不知道。”
裴陵搖了搖頭，這是回應他第二個問題，牽着他的手，順着他走向大街。
柳凇聽到這句話，眸色暗了暗，随後嘴角微微上揚，告訴他：“想要找我又找不到我的時候就給我發信息，無論我在那裏，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我的位子。”
“我忘了……”裴陵覺得他可能是把腦子給仍在了家裏。
或者說，碰到喜歡的人就是這樣，總是會變得有些愚鈍。
柳凇和裴陵手牽手走在大街上，和往常一樣拉着家常，又和以往有些不一樣，他們不是朋友，而是情侶。
裴陵看着兩個人十指相扣的手，心裏甜滋滋的。
那場雪仿佛是黃粱一夢，只有在那場雪中相愛的他們是真實。
“阿陵？”
裴陵和柳凇走在大街上也沒有想到會遇到熟人，看到面前這個手裏拿着包子正往家裏走的朋友陷入了尴尬。
“你們兩個人這是……”餘陌的目光很有目的性的放在了他們兩個人交握的手上。
柳凇看着面前這個男朋友的發小，有側過頭看向自家男朋友，挺想知道他會怎麽應對的。
“那個餘陌，嗯……我想和你說一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和你能不能接受。其實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講，但我覺得既然你都看見了，我也不想瞞着你。”
“就是我和柳凇在一起了，就是你想的在一起，現在我們不是朋友是情侶！”
裴陵想了半天最終還是眼睛一閉就告訴了柳凇。
輪在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被朋友看到，然後出櫃是一種什麽感受，不知道別人怎麽個想法，但裴陵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餘陌聽到這個答案，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他看着面前這兩個人陷入了沉思。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餘陌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問題問出口的時候裴陵愣了一下，他想象過餘陌可能會接受不了，回想昨天晚上夢中夢到的那樣，也想過餘陌可能會笑着祝福。
而這個表情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但随後又想，餘陌不會朝自己扔那些污言穢語的，因為他知道餘陌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昨天晚上。”
餘陌突然聽到這個答案笑了一下，他想到昨天晚上他滿心歡喜回去準備禮物，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裴陵回來。
雪落在窗戶上，冬天的夜晚因為雪的來臨變得更冷，就如同他的心境一般。
“有一句話我想對你說，生日快樂，禮物我回去後交給唐爺爺。然後……”餘陌換上了一貫的笑容，顯得有些風輕雲淡，“柳凇，你記得帶他吃早餐，他有胃病。就這樣了，我不當電燈泡了。”
“走了，你們兩個……約會快樂……”
裴陵盯着餘陌遠走的背影，他和餘陌真的很少會有這一幕，他們從來都是肩并肩的。
就算真有人要停下來，那停下來的那個人一直都是餘陌；而他，每次回頭都可以看到餘陌在原地等他。
在裴陵沒有看到的地方，餘陌擦了擦眼角默默流下來了眼淚，喃喃道：“挺好的。”
“你沒吃早飯？”
柳凇真的沒有想到裴陵竟然真的說出櫃就出櫃了，心裏美滋滋的，但表面上還是絲毫不顯。
仔細琢磨了一下餘陌後面那幾句話，也沒特別執着，就轉移了話題。
“嗯，走太急了，那個時候滿心想的都是你，想要證實一下我們在一起這件事情是真的而不是我一廂情願。”裴陵收回目光，繼續往前閑逛着。
“現在确定了？”柳凇的目光一直都注視着裴陵。
“确定了，是真的。”裴陵笑着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那你答應我，無論如何要以自己的身體為主，要按時吃飯，知道嗎？”柳凇下意識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裴陵的頭發留的挺長，很早之前他就想要這麽做了，之前一直沒有立場，現在終于可以明目張膽這麽做了。
“嗯。”
“那你要吃什麽？自己選一個吧？我陪你一起吃。”
裴陵和柳凇在街道上走了很久，最後又繞回來自己家門口。
他們看着對方那被冷風吹得通紅的臉不由自己的都發出來笑聲。
“去我家嗎？”裴陵頓了一下，最後鼓起了勇氣開口詢問，他想既然都已經在朋友面前出櫃了，那就幹脆再來個大一點的吧。
他想了想最近唐管家的心髒這麽樣，應該大概或者他能夠接受的吧……
“你……”
“你知道的，我爸媽他們……，但我有一個管家爺爺，我和他關系很好，就像親人一樣，我想讓你見見他。”裴陵搶先接了後面的話。
柳凇看着面前的男生，遲遲沒有說出下面的話。
裴陵有些忐忑：“那什麽，如果你……”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不去也沒關系。
結果他就看到柳凇朝自己的家的方向走過去。
他們兩個人剛到家裏面的時候，就看見唐管家在擺弄着茶幾上的那株綠蘿。
“少爺你回來啊？這位是？”唐管家看到裴陵從門口進來就放下了自己手裏幹的事情，去看進來的人。
“這位是柳凇。”裴陵其實也就是腦子一熱，現在真到了唐管家面前，他反而還不知道該怎麽說好。
“嗷嗷，是您的朋友吧？難得啊，出了小陌你還真的很少帶朋友回來呢！”
唐管家這話其實有些含蓄了，何止是很少，除了餘陌，裴陵就沒有帶過其他人回來。
裴陵看上去是很相處有沒什麽架子的大少爺，朋友一大堆，但真的特別較好的朋友怎麽多年來也就朋友一個而已。
“唐管家，他不是我的朋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我喜歡男生，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裴陵抿了抿嘴，最後握住了自己男朋友的手，還是決定了，他談個戀愛從來都不想藏着掖着，同樣的他想得到家人的支持。
大概是因為在餘陌那邊出櫃過于的順利，他現在也是滿懷期待的看着唐管家。
唐管家聽到這些內容的時候确實是有些震驚的，但他也不是什麽老古董，沒有都能接受的地步。
但是此刻看着裴陵滿臉的期待，他也說不出什麽重話。
“挺好的，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自己看着辦就好，不過這條路不好走，但無論你選擇那條路我都會支持你的。”
“謝謝唐爺爺，那您忙，我帶他去我房間看看。”裴陵露出了一個笑容，先松開了柳凇的手，抱住了唐管家，随後又拉着柳凇朝樓上走去。
唐管家看着兩個少年跑上樓的背影，笑了笑，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自從解栀和裴臻走了之後，即使他們都很努力讓這個家裏變回最開始那般的歡樂，但終究是有些不同的。
裴陵在家裏雖然還是會露出笑，但唐管家還是能夠一眼看出來，這些不過是他慣有的僞裝罷了。
而這會兒裴陵和柳凇在一起，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的那個模樣。
解栀十七八歲的時候，父母雙雙身亡，她變得頹廢，直到遇到了裴臻，裴臻将她從黑暗中拉了出來，将她變成了兒時那無憂無慮的模樣。
而在他們的兒子裴陵十七八歲的時候，他們的過世給了裴陵重重的一擊，而在這個時候，柳凇沖進了他的世界，将黑暗從他的世界中驅趕走。
裴陵帶柳凇走到自己的房間：“你會不會覺得有些快啊？”
“不會，只是沒想到他的接受度那麽高。”要是可以，柳凇也想帶他去自己的家裏看看。
“可能是因為他想要我開心，而我和你在一起就很開心，這就足夠了。”
“你随便坐吧，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房間出了餘陌和我至親，其他人都沒進來過，但是很想讓你來，很早就想了。”
裴陵趴在柳凇的耳邊，小聲地開口，弄得柳凇心裏癢癢的。
“為什麽？”為什麽想讓我來你的房間？來這種私人的地方。
“因為我想讓你更了解我一些，想把自己毫無保留的展示在你的面前。”裴陵這句話說得理所當然，這讓柳凇的心跳跳得更快。
“诶，那個好像是餘陌送給我的禮物。”裴陵一眼就注意到了旁邊的那個禮盒，有些興奮的過去看。
“我先看看他給我送了什麽，你先參觀一下我的方房間吧，基本上你都可以看的。”
“嗯。”柳凇看着裴陵那副高興的樣子，心裏其實是有些不舒服的，主要還是因為吃醋。
他想到有一個一直陪伴着裴陵，而自己那麽晚才遇到這個男孩，心裏就有些不舒服。
但是他也知道裴陵其實沒有什麽關系好的朋友，自己不應該去阻止裴陵的交友，這樣會讓他感到反感的。
他不想裴陵看到自己的陰暗面，只想把自己好的那一面給裴陵看，這就足夠了。
“你看這個幹嘛？”裴陵将餘陌送到禮物收好，走過來就看到柳凇站在他的書桌前，手上拿着一個相框。
本來這個相框是被裴陵給倒扣在桌面上的，如今已經立了起來。
“這個是你嗎？”柳凇的手指隔着玻璃觸摸着上面的那個少年。
“嗯。”裴陵的聲音有些悶悶地。
“很好看，你的父母也很漂亮。”不是兩位院士，而是你的父母。
“為什麽倒扣着。”
“這張照片是我中考畢業的時候拍的合照，放這裏快兩年了。但是……因為他們……過世，我看到這個我就總會想到他們，我就忍不住想哭，所以就把這個蓋起來了。”
裴陵看着這張照片，明明上面呈現出一片歡聲笑語，可是他的眼淚就是忍不住想要往下落。
柳凇看着少年眼角的淚，沒有多說什麽，只是上前輕輕地抱住他。
那一刻裴陵再也忍不住了，臉埋在柳凇的頸窩出，淚水打在了柳凇的身上。
這樣的裴陵是柳凇以往從來沒有見過的，裴陵在他總是笑嘻嘻的，看上去心情格外的好。
只有那幾次實實在在的偶遇不是，但那時候的裴陵也僅僅是流露出些許難過。
這算是他第一次看到裴陵哭。
“你會不會覺得我矯情……”裴陵緩了半天，可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帶了些哭腔。
“不會，這很正常，你不用因為這個而覺得不好意思。”柳凇輕輕地撫摸着男孩的背，放緩聲音去安慰他。
“把這張照片立起來吧，有些東西是逃不了的，總要面對，一切有我。”
裴陵緩過來以後，從他的頸窩處出來。
柳凇伸出手把那張照片立了起來，看向裴陵，詢問他的意見。
“好。”
在過年那天，柳凇來了一趟裴陵的家，給了他一個禮物。
這個禮物另裴陵還挺意外的，也是一張照片，照片裏的人是裴陵和柳凇。
裴陵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是在茶館裏。
這個寒假柳凇一如既往，還是在之前那個茶館裏做兼職，而裴陵隔三差五就會過去一趟，光顧一下男朋友的店的生意。
“你什麽拍的？”裴陵的臉上都是笑意，看上去格外的開心。
“讓店裏的店員幫忙偷拍的，怎麽樣？”柳凇有些忐忑。
“特別好看！”
“對了，你要不要進來？”
此時兩個人正在大門口。
“不了，今天是過年，家裏還等着呢！”
柳凇今天本來就是打算送這張照片的，沒有想過要進去，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柳凇！”
裴陵看着那個遠去的背影，大聲的喊了一句，下一秒就看到柳凇回過了頭，然後沖過去抱住了他。
“新年快樂，還有，我愛你。”
“新年快樂，我的愛人。”
在寒風中，兩個少年相擁，互相傾訴着對對方的祝福與愛。
柳凇再一次來到裴陵的房間，就看到在之前那張照片的旁邊又多了一張照片。
赫然就是之前柳凇送給他的那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