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碎
破碎
寒假總是過得很快,又是新的一個學期。
柳凇走得是保送路線,有一個競賽即将開始,時間在四月份。
他們兩個人經常約在一起學習。
在某次裴陵又又又去找柳凇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
是在某個中午。
裴陵看到柳凇在附中門口的那個樟樹下邊,旁邊還有一個男生,兩個人面對面站着。
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在聊什麽,但從遠處看上去兩個人都有些不愉快。
裴陵急匆匆地跑上前去,生怕自家男朋友被欺負了。
“柳凇!”裴陵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這你同學嗎?”
“呵,就不勞煩他親自開口介紹我了。”對面的男生冷笑了一聲,臉上有些吊兒郎當的,“裴陵是吧,我是孟息,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三個字還故意拖長了音調。
“你是當我眼瞎還是當我耳聾?”裴陵氣笑了,沒等柳凇解釋就反駁了回去。
孟息也沒生氣,反而看着他這個樣子還有點興奮。
真的是一個瘋子。
沒等裴陵再說些什麽,柳凇就拉着他朝遠處走去,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孟息,仿佛他只是一個無關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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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誰啊?”
可能因為人多,又或者是什麽其他原因,他們兩個人沒有向寒假那樣明目張膽的牽手,只是規規矩矩地走着。
柳凇本來想找另一個話題把剛剛的那件事情給揭過去,沒想到裴陵搶先一步開口。
“一個嗯……”柳凇停頓了片刻,是不是在找一個貼切的詞去形容自己和剛剛那個人的關系,好半晌才開口,“應該算是宿敵吧。”
“應該?”裴陵很少會見到與柳凇相關聯的人,兜來轉去,孟息其實算是第一個。
據他的了解,柳凇是那種對什麽關系都很淡的人,不和誰深交,也不會和誰有什麽恩怨,因為跟誰都不怎麽熟。
“我和他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兩家離得很近,他的爺爺和我的外公也算是好友,兩家關系也不錯。”
“但是他不太喜歡我,不過我從來沒放在心上,在他眼裏,我們兩個人算是宿敵。”
柳凇思考了一下關于自己和孟息的這些瑣事,很簡單的解釋了一遍。
“沒事,他不喜歡你有我喜歡你。”裴陵露出了一個笑。
柳凇在學校上晚自習,放學時間比之前不止晚了一星半點,裴陵也就幹脆和自己學校裏那群住校生一起上晚自習,等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去校門口等他。
自從他們兩人在一起之後,柳凇便一改最後一個出來的習慣,随着人流一同出來。
可那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柳凇出來得格外的晚。
而裴陵先等來了以為不速之客,那便是孟息。
“喲,又是你啊小學弟?”孟息看到他的身影就走上前來跟他打招呼,怎麽看都有些不正經。
“我不是你們學校的,也不是你學弟,而且我和你不熟,起碼沒有熟到見面要打招呼地步。”
裴陵有些厭惡地退後了兩步,或許是知道他和自己的對象關系不好的原因,他對這個人也喜歡不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之前喊着我們學校的學生叫學長,現在……”孟息嗤笑了一聲,但表情看上去比裴陵好很多。
要是不知道他講了什麽內容,從遠處看上去還以為他有多喜歡面前這個人呢!
“關你什麽事?”裴陵越發有些不耐發起來,甩手想要直接走人。
結果就聽見某只知了又在叫:“你知道柳凇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嗎?就敢往上靠?”
孟息看到裴陵頓住腳步,又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心中不免冷笑:看,賭對了。
“怎麽?要不要哥告訴你關于他的那些……”
結果就看到裴陵二話不說朝他的臉上來了一拳:“他怎麽樣關你什麽事?也不需要你來對他評頭論足,他什麽樣我最清楚不過了,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也看得見聽得見!”
“最後勸你嘴巴放幹淨點,不然就不是一拳的事情了。”
孟息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幾步。
裴陵沒再分給孟息一個眼神,毫不猶豫朝校門口走去,結果就看到了柳凇從校門口出來。
“柳凇!你今天怎麽出來那麽晚啊?”裴陵走到他的旁邊,和他在夜空下并肩走着。
“因為一些事情絆住了,等久了吧?”柳凇接過裴陵手上拿着的那幾本書,嘴角微微上揚,無處不體現出他此時的快樂。
“也沒多久啦!”裴陵搖了搖頭。
他想到自己剛剛給孟息的那一拳,突然間有點慶幸,還好自從兩個人在一起之後,他等柳凇再也不會明目張膽地站在校門口等人,而是找一個有些偏的樹下。
不然剛剛那一拳怕是要被很多人看見,再傳來傳去最終傳到柳凇的耳朵裏,他不想讓自己這等兇狠的樣子被愛人看到。
可他不知道,柳凇把這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但是他什麽也沒有提及。
高三下學期,柳凇沒有再做兼職,空閑的時間基本上都和裴陵一起窩在圖書館裏。
每次都會學到很晚,周圍基本上都沒有什麽人。
有次裴陵趴在柳凇的旁邊睡着了,柳凇看着他的那個模樣,一時間不忍心把他給叫醒,只是低着頭看着他。
裴陵睡得也算太熟,沒有聽見旁邊人筆在草稿紙上刷刷刷的聲音,擡起頭打算看一眼。
“你怎麽……”
結果措不及防地就撞上了,兩個人的純貼在了一起。
兩個人都有些愣怔,保持着這個動作半晌,誰也沒有先移開。
裴陵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快的不受控制。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這麽幾個月,做過最多的也就牽手擁抱,親吻這還是第一次。
最後還是柳凇先反應過來,打破了剛剛的局面。
“嗯……走了,不早了,回家。”柳凇站起身,看着還在愣着裴陵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
在月光下,兩個少年的耳根紅的不像話。
出了圖書館之間,看着雙方那緋紅的臉頰,不約而同地發出了笑聲。
柳凇看着裴陵的眼睛,裴陵的眼睛很漂亮,裏面仿佛裝着滿天繁星。
“裴陵,你做我的星星吧。”
柳凇突然有感而發,等着裴陵的那雙眼睛格外的深情。
“不好,星星離你太遙遠,我想做你的枕邊人。”
兩個人的手不自覺的握緊,街道上很空曠,那夜,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他們的。
那時候的他們想,這世界最美好的不過是今晚了。
孰不知,在不遠處的地方,有一聲咔嚓聲。
在某一天傍晚,柳凇和裴陵一如既往地走在大街上,聊着各種各樣的事情。
突然間一個老人站立在了不遠處。
柳凇看到他頓住了腳步,瞬間就把和裴陵牽着的手給松開。
裴陵一時間有些不解。
結果就看到那個老人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爺爺。”柳凇開口叫了面前的老人。
“阿凇啊,這個是?”柳爺爺看着旁邊的裴陵,詢問出口。
然而柳凇的回答卻讓裴陵有些氣惱。
“這是我的……朋友,裴陵。”
這很顯然不是裴陵的想要的答案,但顧及面前這個是長輩,還是很有禮貌的說了一聲“爺爺好。”
“那你們兩個人玩,我就先回家了啊!阿凇啊,你早點回家,別玩到太晚。”
柳爺爺聽到這句話眸色深了深,明明是一句家常話,可卻威嚴十足。
“嗯。”柳凇望着老人走到背影,心裏松了口氣。
結果那口氣剛松下去就又提了上來,因為他的男朋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問道:“怎麽了?”
“你就那麽不想讓你的家裏人知道我們的關注嗎?”
裴陵其實還挺委屈的,他都把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告訴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和最要好的朋友了。
可柳凇呢?他的朋友裴陵一個都沒有見過。
“這段感情就讓你這麽不堪嗎?那這段感情也沒有再維系下去的必要!”
裴陵甩開了柳凇牽上來的手,眼睛有些紅,頓住看了一眼他便毫不猶豫地朝別處走去。
裴陵想,如果柳凇上來拉住他的手,阻止自己往前走的話,他可能就不會再生他的氣了。
他是一個很好哄的人,起碼在柳凇這裏。
可是柳凇的手被他掙脫開之後便再也沒有上來。
裴陵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強撐着身體穿梭在街道上,回到家中。
“少爺?你怎麽那麽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快要競賽了,要和男朋友多在外面待一會兒放松一下嗎?”
唐管家看到裴陵打開門進來立馬上前,自從自家少爺戀愛之後呆在家裏的時間就少的可憐,而今天卻那麽早就回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少爺,怎麽了?你怎麽眼睛那麽紅?哭過了?遇到什麽事情啦?”唐管家看到裴陵那紅了眼眶,已經要掉不掉的眼淚,立馬擔心地詢問。
“爺爺……我和柳凇吵架了……”裴陵看着面前這個從小就陪伴着自己長大的人,面對這些安慰的話,淚水不自覺的就順着眼角滑落了下來。
“喲,怎麽啦,跟爺爺講講,為什麽吵架啊?小情侶之間吵架是很正常的啦!誤會解開就好了。”唐管家帶着裴陵做到了沙發上,手輕輕拍打着男孩的背。
“我今天碰到他的爺爺了,但是他看到他的爺爺就把我的手松開了,還說我們是朋友。他不願意将我們的關系告訴別人,他這樣做會讓我覺得很委屈。”
“小少爺啊,你們兩個人的情況很特殊,你們在外面可以肆無忌憚的牽手甚至是接吻,你們可以像正常的情侶那樣做每一件事情。”
“那是因為沒有人認識你們,與你而言他們是陌生人,同樣的與他們而言你也只是以後過客,你們都不用在意別人的一舉一動,也不用在意別人的一言一行,不用在意別人怎麽評價你的。”
“但是你今天碰到的是他的家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接受同/性/戀的,他總要考慮家裏人的感受,你們都不是孩子,總要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
“或許他現在不說,是因為時機還沒有到,但總會有時機成熟的時候,他總有一天會把你帶到他的家人面前,把你以他男朋友的名義介紹給每一個。”
“愛情這種東西就是急不來的,你要有耐心,就像你面對物理題一樣,急了他就是一串亂麻,耐下性子來就會發現也不過如此。”
“你現在就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緒,把這件事去先放一邊,不說等你們兩個人都冷靜下來,起碼要等到你自己調整好情緒,再去找他,把事情說清楚,把誤會解開。”
唐管家的聲音很緩,有被歲月磨出的滄桑,也有面對晚輩的和藹。
裴陵把這一字一句都聽到了心裏,或許是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
唐管家保姆做了菜,看着小少爺吃下晚餐後這才放心讓他一個人回到房間裏去。
裴陵回到房間後也沒有幹什麽其他的事情,就是盯着外面大門的方向看。
大概過了兩三個小時,門口出現了一個少年,他看見少年按了按門鈴,随後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口。
沒過多久,自己的房間門就被敲響,裴陵毫無意外地打開門,就看見唐管家站在門口。
“少爺,柳凇來了,要不要讓他進來。”
“爺爺,你讓他等一等吧,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見他。”這句話是裴陵看到他站在門口第一個付現在腦海裏的念頭。
“好。”唐管家點了點頭随後就将門帶上出去了。
其實裴陵也不是不想見他,明明沒有分開多久,但他已經很想很想柳凇了。
說到底不過是內心的驕傲在作祟罷了。
他去了另一個房間,一個比他自己的房間更能夠清楚的看見柳凇的房間。
他想,再等一會,再等一會他就去外面和他和解。
他看到樓下的柳凇一直在看同一方向,他比誰都清楚那個方向是哪裏,正是他的房間。
只是可惜,他不在房間裏。
在裴陵剛準備好,打算下樓去找他,把這個由自己而引出來的矛盾給解開之際,他看到柳凇再接了一個電話之後,躊躇半刻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
裴陵想:看,這愛也沒有多珍貴啊!
裴陵盯着他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最後自嘲一笑,離開了這個房間。
裴陵睡了一覺腦子就清醒了不少,覺得昨天的自己真像是無理取鬧,打算去找人說明白。
他難得起的那麽早,只是為了早點到學校去找柳凇說這件事情。
可是他等了許久都沒有把人等來。
裴陵在附中門口,早上等,中午等,晚上等,一整天都沒有看到柳凇的身影。
明明以前只要他一擡頭就可以看見,觸手可得。
可如今,這麽等了好幾天也沒有等到人。
他甚至覺得柳凇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也許是心中那股不服輸的勁,他有種不等到柳凇就不罷休的勢頭。
在柳凇的學校門口找不到人,那他就等物理競賽,在競賽門口堵人總行吧?
在競賽那天,裴陵站在人群中最顯眼的位子,在四處環顧,硬是沒有找到柳凇的身影。
忽然他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這個聲音很耳熟,正準備回頭看一眼就被旁邊的同學給推着往裏面走,考試開始就。
不知道為什麽,裴陵坐在考場裏總是不那麽安心,腦子也有點卡頓。
在考場的外面傳來了“唔哩~唔哩~”的救護車的急救聲音,這聲音讓他更為煩躁。
他從考場上出來的時候,看見餘陌正惶恐不安地來回走。
餘陌看到他出了裏面沖上前去查看他的狀況。
“你沒事吧?”餘陌并不知道裴陵和柳凇吵架的事情,他的雙手搭在裴陵的肩上,緊張地查看他的狀況。
“沒事啊,我能有什麽事情?這競賽你放心,我沒放在心上。”裴陵收起那些煩躁的情緒,露出一個笑表示自己現在狀态很好。
餘陌看到他這個狀态露出來一絲疑惑,随後松了一口氣。
餘陌帶着人回家,若無其事的聊着天。
在競賽成績出來的時候,他去查看,驚奇的卻沒有發現柳凇的名字,有些震驚。
他去了很多的地方,都沒有看到柳凇的身影,仿佛這個人憑空蒸發了一般。
再到後面,他有些抗拒去詢問柳凇的消息,也有些抗拒去附中。
那次物理競賽最終一系列結束之後,裴陵拿到了報送資格,但他總覺得這個名額應該還要給柳凇一分的,但事實上沒有。
最終他放棄了這次的報送資格。
學校裏的一些老師和校領導被他氣的夠嗆,唯獨餘陌和唐管家還是毫無理由的支持他,甚至連一句勸導的話也沒有說過。
裴陵每天将自己泡在各種各樣的題目裏,不給自己一絲休息的時間,而柳凇這個名字在他的生活中也很少再被人提及。
仿佛那段時間只是一場夢。
而如今夢醒了,夢中的一切都變得虛無起來。
在外人開來裴陵與沒有遇到柳凇之前沒有太大的區別。
在餘陌和讓管家眼裏,裴陵的狀态就仿佛是……是他的父母剛過世,而他也沒有遇到柳凇時的那個狀态。
他不愛笑了,連裝也不再裝一下。
餘陌再一次聽到柳凇的名字是在高考結束之後一班舉行的聚會上。
那時候的裴陵一個勁的給自己灌酒。
以前最早一個走到學生,在聚會中是最晚走的。
整個聚會上,沒有一個人敢和這個樣子的裴陵搭話,就只有餘陌默默的陪在他的身邊。
直到人都走光了,餘陌才上去拉裴陵,打算帶他離開。
結果還沒有碰到裴陵,就看見面前這個男孩将自己縮成一團,嘴裏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柳凇,你個大騙子!明明是你說的,只要我給你發信息,無論你在哪裏你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你的位子的。可是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條信息,你卻一直沒有回我,你和爸爸媽媽一樣,都是騙子。”
“我還沒有把事情說清楚呢?我們還沒有和好呢……”
裴陵一個人說了很多很多,餘陌就在旁邊安靜的聽着,神情也有些沮喪。
“柳凇,我找不到你了……”
随着這句話的結束,裴陵仿佛累到了極致,陷入了沉睡。
餘陌把人拉起來,帶着人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個倉皇的高中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