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培植太陽
培植太陽
回去後,寧泊以把郁金香移到自己的花盆裏,又找個了花瓶洗幹淨倒上水,把洋牡丹放進去。
多肉被放在陽臺最中心的位置,這盆裏一共有三朵,像吃胖版的蓮花一樣,肉乎乎的擠在一起,每一個葉片都透着粉色。
遲暮在旁邊幫着澆水,寧泊以糊了一手的花土,才把新買的幾盆花安置好。等他洗完手回來,遲暮還在陽臺看那盆多肉。
“這麽喜歡啊。”寧泊以走過去笑着說。
“就覺得好可愛。”遲暮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葉子,半聳着眼皮,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多肉上。
陽光照在遲暮身上,額前的頭發形成一片細碎的陰影,打在眼睛上,寧泊以屈指掃了下遲暮的睫毛,那一片陰影随之顫抖,他輕聲喟嘆:“沒你可愛。”
遲暮許是在這站了太久,太陽光從耳朵直接透過去,泛着紅色。
寧泊以饒有興致地說:“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吧。”
遲暮看着寧泊以嘴角的笑意,想了想,說:“就叫‘小太陽’吧。”
“小太陽啊...”最後這個“啊”字被寧泊以說得意味深長,“誰是小太陽呢?”
“你是小太陽。”遲暮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對。”寧泊以否定:“遲暮才是小太陽,你的名字就表示太陽的一種狀态。”
遲暮補充:“但是我叫遲—暮。”
“遲暮怎麽了,遲暮就沒有太陽了嗎?”寧泊以問他。
遲暮就沒有太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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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但也只剩下一點。
遲暮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不喜歡自己的名字,這是他媽媽為了紀念自己失敗的婚姻而取的。別人的名字都象征着什麽初升的太陽,就他即将要落下去,和黑暗融為一體。
“太陽今天從西邊落下,明天又從東邊升起,但不論升起落下多少次,太陽始終都是那一個,不同時間段的太陽,各有各自的美好。”寧泊以碰碰遲暮通紅滾燙的耳朵尖,上面有一圈白色的小絨毛,軟乎乎的。他說:“就算即将落下去,可只要等天一黑,就有月亮和滿天繁星陪着他,這又是另一種景色,并沒有什麽好壞之分。”
寧泊以的手指又移動到睫毛上,從前往後一根根地撥動。遲暮的眼皮很薄,可以看到裏面青色的血管,睫毛這會正不受控地顫抖着,遲暮最後索性閉上眼睛,任由寧泊以碰他。
陽光總是無孔不入,遲暮即使閉上眼睛,卻還是能看到一片橙紅,以及感受到一簇很短的、溫熱的氣息,很輕很輕地落在眼皮上。
遲暮屏着呼吸,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寧泊以一雙盛着光的眼睛,裏面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是同樣的閃閃發光。
他說:“遲暮也是太陽。”
“是的。”寧泊以肯定道:“還是能照亮寧泊以的小太陽。”
寧泊以找了張卡片,裁成手指關節大小,寫上“小太陽”三個字,又在旁邊畫了一個太陽簡筆畫,用回形針別好,插在多肉旁。
“小太陽種小太陽。”寧泊以笑着說。
“嗯。”遲暮點頭,“是三個小太陽。”
—
午飯後他們到畫室各自忙碌。
寧泊以畫畫,遲暮坐在不遠處的桌前,打開電腦碼字。兩人都沒說話,只偶爾擡頭看一眼對方的側臉。
寧泊以覺得遲暮不管做什麽都像一幅畫一樣,從他第一次見到時就這麽覺得,讓人忍不住想要用畫筆記錄下來。
遲暮筆下的角色隐隐透着寧泊以的影子,就連畫畫時的神态、動作,以及一些小習慣,都被融入其中。
遲暮看着寧泊以熟練地蘸取顏料、調色,他不止一次覺得神奇,是怎麽做到蘸取每種顏色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剛剛好就是畫面需要的顏色。
遲暮搬着凳子坐在寧泊以旁邊,仔細觀察着。
寧泊以看出他的疑惑,挑眉勾唇道:“無他,唯手熟爾。”
他從旁邊找出一個新的畫布換到畫架上,對遲暮說:“學了這麽久的理論知識,想不想自己試着畫一次?”
遲暮點點頭,“想的。”
他們換了位置,遲暮面對着空白的畫布,想了想說:“我想試試用色盲症的視角畫一幅畫。”
寧泊以覺得這個想法很好,“這和我們戴着眼鏡去體驗色盲患者的日常一樣,總得自己感受過才能描寫的貼切。”
遲暮清楚每種畫筆的用法,他選了一個小號的排筆,開始試着上手畫。
寧泊以教他先用一種顏色勾出形狀。遲暮艱難地畫出一個小房子,坐落在山上,旁邊有條歪歪扭扭的小溪流,旁邊還有幾個正在打鬧玩耍的火柴人。
遲暮:“......”
這是還沒上色就能感受到的一言難盡。
他向寧泊以投去求助得目光。
對方成功接收,忍着笑幫他改了一下構圖,“好了,可以上色了。”
遲暮知道簡單的三原色兩兩混合組成三間色,剛才看寧泊以畫得輕松,真到自己上手的時候,遲暮發現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困難很多倍。
筆尖懸在顏料上方,他有點猶豫該蘸取哪一個。
“從遠到進鋪色,先給天空鋪色,再畫近處的山水。”寧泊以一步步教着:“不用拘謹,塗到線稿外面也沒關系,鋪完大色塊再塑造細節。”
遲暮很謹慎地點點頭,“好。”
他先蘸了藍色,加了點白,攪了攪覺得不滿意,又站蘸了些藍色,結果沒把握好量,混進去的顏色不是白天,反倒跟天黑了似的。
遲暮悶頭對準那一塊顏色反複攪和,好不容易調出想要的顏色,才勉強塗上去。
大色塊鋪完,到塑造細節的時候,又是一道難關。
寧泊以坐在他旁邊,在遲暮遇到困難時給出一點建議。遲暮調不出一些低明度的顏色,寧泊以就輕輕握住手裏長出來的一截筆杆,帶着他調色。
這幅畫不大并不大,但遲暮畫用了整整一個下午,畫的昏天黑地。寧泊以中途甚至去做了頓飯,又回來在旁邊畫了會自己的,遲暮才終于結束。
遲暮扯了張紙巾把手心的汗擦幹淨,生無可戀地看着自己畫的四不像,覺得自己愧對寧泊以一下午的指導。
小寧老師倒覺得還好,但看着遲暮此刻面如土色,他忍着笑安慰道:“其實很好了。”
遲暮聳着眼睛,一副“你不用昧着良心安慰我”的表情。
“沒騙你。”寧泊以把畫框往自己這轉過來一點,看着畫說:“第一次上手畫畫,又要反着用色,本來就很困難,你這就和新手登錄滿級大佬賬號打怪一樣,能畫到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遲暮聽到最後,嘴角無法控制的反複上揚,他總會因為寧泊以的三言兩語開心起來。
最近遲暮在它面前整個人都是一種放松的狀态,比剛認識那會生動了不少,會說會笑,偶爾還會流露出一點小俏皮。
遲暮這會嘴巴彎彎的,眼睛的彎彎的,就這樣看着寧泊以笑,他自己沒覺得有什麽,寧泊以這邊心裏是一陣陣的驚濤駭浪。
寧泊以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給自己也給遲暮說:不着急,慢慢來。
可總有一些例外,比如現在,他突然就不想慢了,覺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寧泊以想要遲暮這雙眼睛以後只能看得到自己,想要這個人完完整整的屬于他,想随時都能親他抱他。
尤其現在他們走得越近,這種情況就越多。
寧泊以這會心就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他沒辦法,只能擡手捂住了遲暮的眼睛,想阻擋一下這盛着星星的目光,結果擋住了眼睛,注意力又不自覺放到遲暮紅潤的嘴唇上。
寧泊以:“......”
然後他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遲暮的下半張臉。
遲暮扣着手裏的筆杆:“怎麽了?”
寧泊以幾乎是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壓下這份悸動,心裏默念:不能急,不能急,要循序漸進,要等遲暮主動願意對他敞開心扉,要尊重遲暮......
他就差在心裏念清心咒了!!!
寧泊以把手放下來,眼神躲閃着站起身,強裝鎮定道:“下樓吃飯吧。”
遲暮:“哦。”
下去盛飯的時間,寧泊以才平靜下來,能一臉淡定的和遲暮面對面坐着吃飯。
今天吃完飯遲暮堅持要洗碗,寧泊以犟不過他,最終只争取到一個在旁邊幫忙的機會。
遲暮穿着圍裙刷碗,寧泊以就在旁邊擦油煙機,等最後一個碗被收到櫥櫃裏,寧泊以繞道遲暮身後,給他把圍裙帶子解開。
廚房收拾好,也該回學校了,明天是周一,接下來幾天肯定沒有時間再過來了。
遲暮上樓把電腦和資料整理好裝進包裏,寧泊以東西少,就一個平板。
走之前,遲暮又去陽臺看了眼今天買的花,尤其是那盆“小太陽”,他拿起來左右轉着看了看,才放回窗臺上。
寧泊以過來點了點多肉葉子,跟他道別:“小太陽明天見。”
“你明天還來這嗎?”遲暮問。
寧泊以:“不來啊。”
遲暮有點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随後把臉埋進圍巾裏,悶聲道:“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