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學

“師傅身體不好,所以你可別惹師傅生氣,不然你師姐我拿劍抽你!”

“師傅心軟,最見不得外邊牧民的哭求和叨叨,等你學會九問了,你得幫我解決這些事,就是說的‘為蒼生拔劍’,簡而言之就是做好事......”

“還有師傅養的沙狐小藍,你過來,讓小藍聞聞你的味道,熟悉一下,免得下次被它咬了。”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藍的子孫,小紅橙黃綠青紫。”

“小綠最喜歡吃沙蠍子了,你以後得幫我捉。”

“還有,師傅喜歡吃桃子,你要讨好師傅,可以給她買最大最甜的桃子。”

......

雲煥很快就認識到自己拜的師傅是什麽人。

那是赫赫有名的武者,也是博爾古聞名的女仙——空桑的女劍聖。

而他是冰族人,可她似乎不在意,就像她不在意他的師姐也是冰族人一樣,空桑人又怎麽樣,只要能變強,拜師為誰有何不可。

于是他埋下所有心底的雜念,只一心一意跟着劍聖學劍。

卻未料到,他跟着學劍的人,會突然變成了楚暮。

“因為師傅身體不好,要保持長期沉眠的狀态,所以不能親自來教你了。”

“來來來,你放心,師傅說了讓我教你最先的劍法,你也看過我耍的一手好劍吧?”

楚暮一臉高興,因為把自己經歷過的痛苦訓練再加諸到別人身上,總會讓人十分愉悅。

小師弟也該嘗嘗你師姐的痛苦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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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劍要穩。”楚暮不知從何處折了胡楊的枯枝,敲打在少年的伸直的臂膀上,她開始像個嚴厲教導的師傅,背着另一只圍着他繞圈。

“下盤也要穩,”楚暮擡起腳,想給他踹上一腳,又怕太用力讓他摔了,她這個小師弟看上去太瘦了,“你再往下蹲一點,馬步每天紮一個時辰,不可偷懶,知道嗎?”

雲煥低聲嗯了一句,算作回答,順從她的意思,加深了正在蹲的馬步。

他沉着氣,保持長期屈腿的動作,不過一刻鐘,少年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呼吸也漸漸加重。

從腿部肌肉上傳來的酸麻感一點一點爬上來,很快又變成難以描述的疼痛感,他這具身體到底太過弱質,常年貧瘠的食物和惡劣的環境,讓少年的體質虛弱得很。

如果最基本的功夫都吃不下苦,何談變強。

雲煥咬着牙,忽略身體給他的警告,目光沉沉,努力把心思從身體的疲累上轉移到另外的地方。

他只一擡眼,就能看見算在督促自己的師姐。

冰族和其他黑發種族的混血,不知道是中州人還是空桑人,和他差不多的年紀,不知父母,在空寂城似乎沒有親人,只和慕湮一道住在古墓裏,慕湮這幾年如果是長期沉睡的話,那麽最近顯現大漠救人的女仙,應該就是她了。

比他多了四年的時間在學劍,功夫現在比他好。

笑容明亮、性格外向、藏不住心思......的确是穿紅色衣裙更好看些。

他胡想的時候忽然聞到一股略帶腥氣的奶香。

雲煥整個臉色霎時蒼白,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從胃部開始蔓爬上他的咽喉。

似乎又聞到腐爛的屍氣,還有排山倒海而來的黑暗。

“卧槽,小師弟!”楚暮剛放下手頭的馬奶,就看見雲煥原本穩紮着馬步,現在突然開始弓着腰輕微抽搐起來。

她沖過去抱住要摔倒的雲煥,少年瘦弱的身體卻頗有些重量,她一時還接不住人,被他拉着一齊撲倒在地板上。

他仍舊在輕微地抖動,忽然覺察到有溫暖的軀體靠近,一伸手就死死抓住楚暮的胳膊,力氣大得楚暮掙脫不開。

她只能由他抓着,還搖了搖緊閉着眼的雲煥,着急道:“你怎麽了?”

“是發病了?”

“你有什麽藥要吃嗎?”

“這是癫痫還是羊癫瘋?”

楚暮慌不擇口地胡亂猜測,拿沒有被他死抓的手,去翻找他是否帶了救急的藥,卻只摸到少年偏瘦的緊實胸膛。

“救救我......”他嘴裏低弱地喊着什麽,湧出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恐懼和惡心。

“我在救!我在救......”楚暮發現他好像是神智不太清楚,十分着急,拿手去拍少年蒼白的兩頰,“醒醒!你別吓我啊!”

“再不醒,我抽你巴掌了啊!”

楚暮揚了揚手,到底沒舍得打下去,最後只能胡亂地去掐雲煥的人中。

驟然的疼痛讓少年緊閉的眼睫忽然掀開,內裏是深沉無比的漆黑顏色,他還有一個恍惚,恍惚自己又回到逼仄惡臭的地窖裏、冰冷黑暗,而他無法逃脫,只能慢慢腐爛死亡。

那些牧民的馬奶是最讓人惡心想吐的味道,只一聞起,便不可抑制地陷入原本斷絕的噩夢中去。

“哎,你醒了?”楚暮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

清醒過來的雲煥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還抓着楚暮的胳膊,整個人幾乎貼在她身上。

少年立馬松手遠離,低頭道歉。

“你這是怎麽了?”楚暮卻是有些擔心,“是一個時辰的馬步太累了嗎?還是你有.....有病?”

雲煥本不會開口,可是看着少女望向自己澄澈的眼,繃緊的心似乎忽然松了不少。

他摸了摸自己的腕骨,輕聲道:“三年前的地窖.......現在聞到那些味道,還是會有抵觸的劇烈反應。”

楚暮一愣,“什麽味道?馬奶嗎?”

得到少年的點頭回應,楚暮立馬蹦起來,把她屯的馬奶統統搬出了古墓。

雲煥這種,應該是嚴重的應激心理創傷?

畢竟當初的那個地窖,太過沉重,楚暮回想到三年前的滿地腐屍,自己都忍不住惡心起來,何況親身經歷一切的小孩子呢。

她走回去的時候,發現雲煥已經繼續在紮馬步了。

看上去瘦弱又穩重的少年,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楚暮心裏居然升起一種老阿姨似的心疼,她不得不感慨自己老了老了。

雲煥不作他想,專心繼續課業,正收着心,卻看見楚暮朝他走過來。

他只是擡了頭,就望見她綻在唇角的明朗笑容。

“來,”她忽然張開雙臂,笑道:“師姐給抱一個?”

不等雲煥反應,楚暮已經擁了上去,環住少年瘦削的肩膀。

雲煥當即就僵住了身子,只感覺到有溫熱柔軟貼着自己的胸膛,那樣灼燙,隔着衣料都燙到心底去,他原本沉穩的心跳陡然雜亂起來。

楚暮拍了拍他的後背,竟然像哄孩子一樣哄了他幾句,“不怕不怕,你不是已經出來了麽,師姐親自救的......所以啊,不要再在意了。”

“一切都好了。”

雲煥沉聲答應了她,原本僵在身側的手剛剛舉起,想要回抱她,楚暮卻突然松開了手。

她伸手捏了捏雲煥胳膊上的肌肉,啧啧嘴說:“你太瘦了,等着,以後午飯師姐給你做好吃的!”

“我買的沙駝肉還有剩,你要吃嗎?”

見到師弟點頭,楚暮卷起袖子就要去料理午飯,又回過頭來囑咐他:“你繼續紮馬步,不可偷懶,我去給你烤肉吃!”

“好。”他答應道,看她匆匆離去,還拉走了原本睡在石凳上的小沙狐。

睡熟的狐貍吱了一聲,不滿意楚暮揪着它的尾巴。

楚暮薅了一把狐貍頭,才滿意地去翻找她存起來的沙駝肉。

雲煥垂了垂眼睫,不知還在想什麽。

雲煥是個很能吃苦的人,對于楚暮加大力度的訓練沒有絲毫怨言,而且天賦奇佳。

楚暮終于意識到自己和武學天才之間的差距。

比如第一式問天何壽,她苦練了近三個月才摸到竅門,雲煥只花了一星期,那一手問天何壽可比自己當初好上百倍。

所以自己也不能偷懶啊,不然她比他早學了四年的東西,可不得一下子都被師弟超過了?那她哪裏還有作為師姐的威嚴呢。

楚暮收起自己憊懶的心态,陪着雲煥一道練劍,他是新學、她是溫習,兩人一來一去,倒也不算無聊。

“這招問地何極呢,力道迅猛,最關鍵在于收放自如,我練了半個月才能達到自如的境地,”楚暮劃着手裏的長劍,“你的話,天資比我好,肯定比我快,我想大概七八天......”

“是這樣?”少年長劍出手,猛然暴漲起的鋒利劍氣在觸及到桌面時,驟然停頓,劍氣激起了石桌上的塵屑。

“......”楚暮看着雲煥,心裏瘋狂diss自己的武學天賦,人比人,大概真能氣死人?

“你厲害,你天才......我竟然無言以對。”楚暮有氣無力地贊嘆了一句,頗為失落地坐回石凳上。

雲煥放下劍,勾着手指引過來那只貪吃沙蠍子的沙狐小綠,然後抓着它後頸的皮,提拉起來送到楚暮跟前。

楚暮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薅狐貍毛,經常被薅的這只,尾巴都見禿了。

她果然伸手接過,按着扭動的小沙狐,一下一下摸着它的茸尾。

小綠把腦袋貼在她手心蹭,烏豆的黑眼閃亮發光,吱吱亂叫,分明又是想吃沙棘根下的蠍子了。

楚暮抱舉起小狐貍,搖着它說:“你要吃自己去抓啊,總是撒嬌賣萌支使我......”

雲煥坐在另一頭,看她,突然道;“我去。”

“去哪兒?”楚暮還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雲煥一指她手裏的小狐貍,回答她:“沙蠍。”

聽聞沙蠍的小綠當即沖着雲煥頗為甜膩地叫了一聲,卻被楚暮掐了一把,這有奶就是娘的死狐貍,完全不認她養了這麽多年的情分,粘師弟的時間可比粘着自己還多。

楚暮大約是忘了小綠是一只愛惜尾巴的沙狐,她都快要薅禿小綠的狐尾了,自然都是躲着她的。

“等等,我也去吧,”楚暮拍拍身上沾染的狐貍毛,去拿竹簍和鐵釺,“我一個人在古墓裏也很無聊。”

小綠在他腳邊來回貼繞,雲煥低頭去看撒嬌的沙狐,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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