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為何物
人與人之間的天賦,自是不同的。
這一點楚暮感受得異常清楚。
雲煥的武學天資高得可怕,就不用再和楚暮細細比較了,反正她學了近兩年的九問,還是慕湮親手教授的,才到九問之七的‘情為何物’,而雲煥這個家夥,在她有些雜亂的教導下,竟然一年之內能趕上她兩年的進度?
她在教習雲煥的同時,自己也在苦學最後二式。
《擊铗九問》——問天何壽?問地何極?人生幾何?生何歡?老何懼?死何苦?情為何物?人世何苦?蒼生何辜?
九問的前招學習還稍簡單,至于後頭卻是越加艱難。
前面七問總歸是好理解一些,比如問天何壽?——答曰天地同壽。
但是宇宙應該比地球更久遠一些才對。
地何極?——答曰地垠無極。
如果楚暮沒有記差的話,地球周長大約是四萬多千米?
人生幾何?生何歡?老何懼?——答曰人生百歲,生為欲滿而歡,死為輪回而苦 。
這就因人不同了,想想楚暮應該是能活上百來年的,學會‘滅’字訣的話估計能活更久,她活着有的吃穿住就挺開心了,至于怕死嘛,這也是生物正常有的情緒,到時候讓她痛快地嗝屁就好了。
情為何物?——答曰情為傷心痛心物。
大齡單身狗的楚暮表示對此了解得也并不多,不過大概也能從不少影視劇和小說中看出點理論知識來,想通也是挺容易的。
人世何苦和蒼生何辜,原本楚暮能琢磨很久,後來遇上那位鲛人姑娘,突然也感悟出點什麽。
她總算在這一年有所進展,不會在師傅醒來的時候交不上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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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暮對于自己的進度很滿意。
雖然她才一年的小師弟已經趕上了她的進度,但是放寬心态一想,自己也就不太在意了。
但是雲煥快速的學習進度,半月前忽而卡在了瓶頸。
——卡在了那一招“情為何物”上。
楚暮想想,對于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少年,沒人生經歷又沒狗血愛情的影視劇轟炸,你問他‘情為何物’,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于是她薅着狐貍毛,樂颠颠地看着雲煥卡殼。
少年出劍利落,每一招都簌簌有聲,偏偏一套劍招下來,越往後越不順,出現頻頻卡頓。
“情為何物?”少年反複疑問着這句話,翻手一劍總會凝滞不前,難以順暢,再次失敗的雲煥收了劍,退回石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的師姐笑得像只狐貍,連眼睛都眯得細彎起來,楚暮笑着問他:“小師弟要師姐給你點撥一下嗎?”
他坐到楚暮對面,看着她,道:“你說。”
“你知道愛情是什麽嗎?”她問了一句,又自言自語地回答自己,“好吧,按照你的年紀來說,應該是不知道的。”
雲煥看着她,楚暮只比自己高了半個頭,分明和他差不多大,她又何來‘愛情’的經驗來教授自己呢。
他喝了一口水,打算聽一下楚暮的胡掰亂造。
“情為何物,情這一詞在九問裏應該指代的是愛情,”楚暮開始給他分析,“愛情呢,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強烈的依戀、親近和向往,無所不盡其心,打個比方嘛......”
“你在腦子裏特別想某個姑娘,呃,你想男孩子也行......就是想他、念他,心跳都會加快、想起來的時候心底都是甜的,會忍不住更靠近一點......這大概就是愛情起初的樣子,也是喜歡一個人的心理表現。”
楚暮琢磨着要不要給師弟再科普點青.春.期的知識,開始斟酌用詞,“嗯,還有.......”
心跳加快?
雲煥不知在想什麽,轉着手裏的瓷杯,示意她繼續往下說:“還有什麽?”
楚暮清了清喉嚨,覺得還是應該給正處于青春發.育期的小師弟好好普及兩.性.知識,畢竟以他這張臉,将來出去必定會引不少小姑娘喜歡的,她得‘師姐如母’,給他好好教育培養,別養出個渣男是吧?
“愛情再往深處發展,就涉及到了‘性’,其實這個也沒什麽好羞恥的......喜歡一個人到一定程度,就會想要對方的身體觸碰......”
楚暮咳嗽了一下,看見少年原本蒼白色的肌膚染了一層紅暈。
雲煥轉着瓷杯的手當時就卡住了,他的眼睛瞬間低垂下來,不敢去直視少女毫無雜質的目光。
“不用害羞,我說的可都是極為正确的,”楚暮擺正神色,“由愛及姓,很正常,這也是促進兩人感情的必經之路,那什麽生活和諧才是愛情的最終結果,不然兩人鐵定得分。”
“而且呢,不能亂來,亂搞男.女關系是不好的,有愛才有姓,”楚暮嚴肅地說:“你若是不愛她,切忌胡來,免得傷人身心,徒增煩惱。”
楚暮最後想了想,總結了一下,“愛情對于不同的人來說都不一樣,”她腦子裏晃過往年觀看的各類影視劇,“成全、寵溺、相敬如賓、歡喜冤家......都算愛情,不能一概而論。”
“所以‘情為何物’,那就要依照你的性格來說了,情是pi霜還是蜜糖,看你了。”
楚暮說完後,看着雲煥,少年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幹淨了,只餘下耳尖還微微泛紅。
他摸了摸已經涼透的杯身,在楚暮的目光裏緩緩點頭,說:“知道了。”
楚暮嘿嘿地笑着,上去揚手欲拍雲煥的肩膀,叮囑他:“師弟将來大了可要當個好男人啊,別做渣男,不然小心師姐提劍來砍你。”
少年忽然側身,避開楚暮拍肩的動作,他猛地站起來,拿了劍說:“懂了,我......先去練劍了。”
言畢,飛快地奔向了開闊的練劍石室。
楚暮望着他跑走的樣子,想着師弟這感悟天賦也真高,稍稍給他講了些理論知識,就頓悟去練‘情為何物’了?
想當初她是翻來覆去把腦海裏還記得的愛情片想了個遍,才總算有所想通,最後練順了‘情為何物’。
她手裏的小綠翻了個身,露出柔軟的肚皮,任由楚暮撫摸,發出呼嚕嚕的惬意聲響。
情是pi霜還是蜜糖,雲煥暫且不知道,但是......
少年一劍上挑,帶起破空的飒飒聲,緊接着便是如閃電般的劍花在尖端綻放,絢人眼球,而後又霎時收住,像是煙花一瞬,燃盡即滅,那一招‘情為何物’竟然已經順暢地行使完畢。
但是......應該是讓人愉悅的東西。
他原本緊抿的唇角有些許的上揚,少年捂住胸膛,感受着加快的心跳,這種壓不住的歡欣雀躍讓他緊皺眉頭。
“滾球!不給你蠍子吃!”少女清亮的喝聲從內室傳來,還伴随着幾聲小狐貍的吱吱亂叫。
“我不去,師弟也不去,你這是要肥死了,膽固醇你知道嗎......”
雲煥想,大約是那只禿尾巴的沙狐,又在賣萌撒嬌讨要沙蠍子了。
這一年的年關又如期而至,楚暮照例是要進城采買,只不過這次跟了個可以幫她提東西的小師弟。
早已經調離城北守衛的狼朗卻依舊着玄甲,站在門下等着人。
本想像上次那般去半路截人,可狼朗又覺得太過獻殷勤,于是他只默默地抱着一袋桃子,立在黑色的城門下。
他要等的姑娘,從來準時到。
紅衣的少女逆着光走來,看不大清她的眉目,就像他每次在遠處觀望的時候一樣,只看見她鮮亮的衣裙顏色,卻總不見少女鮮活生動的表情,只能在腦海裏想象她的蹙眉或者笑眼。
對于她身後綴着的尾巴,狼朗下意識地皺眉,祖上有大錯而流入西荒的雲家人,他對小自己三歲的雲家少年,心無好感。
“嘿,提前道聲年節快樂啊!”楚暮沖狼朗揮揮手,“我又來拿桃子啦!”
狼朗上前,将懷裏的桃子遞給她。
楚暮連忙叫來雲煥,從他腰側脫了錢袋,塞到狼朗手中。
狼朗接住她送過來的錢袋,也不打開看,直接收回衣袖裏。
“他是誰?”狼朗出于一個正常人的角度,詢問她身邊的少年,雖然他早已知曉一切。
楚暮指着雲煥給他介紹,“我的師弟,叫雲煥。”
“這是狼朗,”楚暮又反着給雲煥介紹,笑道:“師傅愛吃的桃子,可多虧他才能每年買到。”
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在彼此沉沉的眸色下,沒有看出對方有絲毫的初識愉悅。
雲煥一眼之下就不喜歡狼朗,毫無理由的,他對這個比自己高一頭的少年沒有任何好感。
雙方只是略略點頭,并沒有語言交談的興致。
楚暮也沒覺察出不對來,她自顧自地翻看着布袋裏的桃子,對個個大而紅的蜜桃十分滿意。
“對了!”楚暮突然想起要送的東西,忙解下腕骨上的系繩,下頭垂挂着一寸見方的粗布袋子,散發着深沉的甜香。
她将袋子遞給狼朗,“這是避毒的方囊,拿沙蠍的尾針毒腺做的,給你帶着。”
楚暮養的那只禿尾小綠,偏愛吃沙蠍,她屯下了不知多少蠍子的毒尾巴,積攢上一批之後,就拿給牧民的醫師婆婆做成避毒囊,轉手又賣給行走沙漠的商旅,也算得了些小錢,之後給自己人佩上,她才忽然想起幫忙的狼朗,便專門留下一個,進城的時候給他。
“多謝。”他道了謝,同樣收起方囊藏回衣袖。
雲煥這時候直接插嘴,說:“時候不早,該回去了。”
楚暮擡頭看了天色,夕陽都将盡,火燒一般顏色的層雲滿布在深淺漸變的天幕上。
“是有點晚了,”再黑些,沙漠裏就更危險了,“那我們先走了,你保重。”
狼朗都來不及說一個‘好’字,那頭的雲煥就已經顯得迫不及待,拉住楚暮的衣角往回走。
“副将,回府嗎?”他身後的總兵頭子小心地詢問他,似乎不敢觸怒這個年紀輕輕的新領導,畢竟這位後頭,有帝都的大人物。
狼朗從衣袖裏掏出那袋金铢和方囊,只将方囊塞進了貼身的衣襟裏,卻把裝着金铢的錢袋直接扔給了身側的總兵。
他冷冷地說:“走吧,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