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伽藍

等雲煥再次回到古墓的時候,迎接他的是小綠。

那只被喂得圓滾滾的狐貍哀叫着跑過來,圍着他的腳繞圈。

她走了,該是回帝都了,剩下這只被她喂叼嘴的狐貍。

他并沒有來送行。

雲煥垂下眼,覺得分外煩躁。

“滾!”他突然擡起腳,一腳就踢開繞着自己的小綠。

胖狐貍被他一踢,滾出一丈開外,看着雲煥眼裏露出恐懼,它低低地叫了一聲,連忙躲開雲煥。

可是雲煥又突然蹲下,朝胖狐貍招着手,原先狠厲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過來,小綠。”

胖狐貍将信将疑地瞅着他,縮頭縮腦,似乎十分畏懼。

“沙蠍子。”

他只說了一個詞,而這只貪食的狐貍似乎也只認得這個詞,一聽之下,完全忘卻雲煥的一腳之仇,颠颠地跑過去,拿額頭去蹭他伸出來的手心。

雲煥摸了摸狐貍頭,将它圈抱在懷裏,往內室走去。

等他進入古墓內室的時候,發現裏面的擺動一成未變,仿佛那個人還未曾離去,玩些她會玩的小把戲,比如從暗處突然蹦出來,想要吓他一跳。

“煥兒。”

雲煥沒有料到慕湮此時還醒着,他忙站起,給她做了一個揖首,“師傅。”

“小暮昨日就走了,你怎麽沒來送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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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事,無法抽身。”他回答得正當無比。

慕湮也不再追問什麽,只和他說:“你的武學根骨很好,悟性更在你師姐之上,想來你的九問早已學得不差了吧?”

雲煥點了點頭,他的确比楚暮要想得更快學完劍法,但是他壓着,她不知道。

“不懂之處你再問我,我可以給你細答,還有一些其他功法,我會教導給你,”慕湮看着這個新收的男弟子,她因着身體緣故,教導更多得反而是楚暮了,“你快些學會,便能出師了,到時可去找你師姐比試比試。”

雲煥垂下眼睫,沉沉地答應了一聲。

外放西荒的雲家,如何回得去帝都。

他的心思不知幾重,擡頭透過古墓的高窗向外望去,高窗正對的地方是東方,在那裏,似乎可以看得到盡頭的高塔。

伽藍白塔,高六萬四千尺,雲荒最高的建築,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奇幻世界果然是奇幻世界,楚暮可沒想過哪個古代能建這麽高的巨塔,就是現代都沒可能有這麽高的建築。

這個高度,簡直不科學,仿佛要突破大氣層進入平流層了。

六萬四千尺?

一尺多少米來着?

這得一萬米往上吧,真厲害。

楚暮頗有一種鄉下人進城的感覺,遠在最外圍的鐵城,她便擡眼看見了高聳入雲的白塔,砸吧着嘴震驚完這塔的高度,馬車已經一路暢通,直行進入了皇城。

從砂之國到帝都,路程略有遙遠,可是楚家這次用了多乘的馬車,一路急行,生生壓制了大半時間,不過五六日,竟然就順利到了目的地。

伽藍帝都,傳聞由七千多年前的空桑帝後興建,位于鏡湖的中心,又為雲荒大陸的心髒,毗鄰葉城卻為湖水所隔,只有兩城之間的水底甬道相互連通,此外飛鳥難渡,從來都是易守難攻的巨城。

占地九裏,三面巨門,縱橫九條大道,路寬也有九車之距,整個帝都分為三城,由外至內分別是鐵城、皇城和禁城,鐵城多為居住的冰族平民,往內的皇城聚居着貴族門閥,再裏面的禁城,就是白塔智者和十巫的所在地了。

巫姑楚家,在皇城之內。

楚暮從馬車上跳下來,活動酸麻的四肢。

她打量着府門,楚家的府門高聳,輔以紅黑二色,顯得嚴肅端莊又沉悶異常。

下人打開厚重的門扉,撲面而來的一股奇怪的味道嗆得她眯起了眼。

兩邊靜默地站立着黑色衣物的仆從,個個低垂着眼,不發出一絲聲響。

楚遠名已經進去了,楚暮身邊的老人微微弓着腰,示意她跟上。

等楚暮進去後,才發現這帝都的門閥貴族到底是上層人氏,光是這占地的面積都不是曾經蝸居十五平卧室的窮人楚暮所能想象的。

她忍不住左右掃視,目光閃閃的吃驚樣子連一旁下仆的沉穩都沒有,她大為贊嘆地來回點頭,心裏揣測着這個楚家是有多大的家底,順便估測一下自己的價值,她可不是傻白甜,也不會相信‘大伯’所說的苦尋自己多年,連親生父親都郁郁而終。

高門大戶,兒女子孫不要太多,憑什麽千辛萬苦找自己這麽個混血兒。

自己身上,大約有足以令他們動容的利益?

楚暮這個博爾古裏上蹿下跳的野孩子,有什麽利益可以謀取的呢?

她想不通,也不打算費腦子想,反正所有的陰謀詭計,她都可以暴力碾壓過去,她摸了摸自己腰側的劍筒,絲毫不憷,那些可以用武力鎮壓的問題,統統不是問題。

楚暮愉快地哼着小調兒,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像是參觀博物館,顯露出左瞧右看的興奮樣子。

“一個鄉下的土包子。”

明豔的少女隐沒在檐角的陰影裏,透過遮擋的花叢灌木向外窺探,将新來的妹妹看得一清二楚。

她立得筆直,脖頸曲線優美,身态優雅非常,是個标準的名媛貴女。

楚天碧對于這個“流落在外”的庶妹絲毫瞧不上眼,論血統不及她純正、論禮教不及她娴熟、論容貌不及她端秀……不知如何,能得老祖如此大的青睐。

她略略搖頭,不再打量楚暮,邁着小巧的步子隐入深院。

楚暮當然不知道她這具身體的姐姐,在暗戳戳偷窺了她一頓,正興致高昂地四處亂轉,覺得楚府果然不是一般人家,十巫是真特麽有錢。

“小暮啊,這是給你留的院子,你暫且先住這兒,有什麽東西少了,就和大伯說。”

楚遠名給她指了院子,楚暮一看之下連連點頭,對于這個獨門獨棟的小院子十分滿意,她拒絕了楚遠名給她安排的一幹下人,只堅持詢問了一件事。

“大伯說過,帝都楚府最不缺靈丹妙藥了,不知可否再多給上一粒九還金丹嗎?”

她笑得分外甜膩,楚遠名卻是心裏一黑,他這便宜侄女以為金丹是白來的不成,千金難買、萬人難求的東西,又不是菜場的大白菜。

楚遠名打了慣用的腔調敷衍她,“這個金丹可不好求,輕易也是難拿出手,需要些時日……需要些時日……”

楚暮拉長了聲調“哦”了一聲,知道自己很難再挖出點好處,也不是太急。

她揮了揮手,不想再和楚遠說多說什麽,自己紮進院子裏探索去了。

楚遠名這個時候已經算完成了老祖的交待,此時也趕緊要回去交差,便匆匆離去。

他離去得匆匆,也有人來得匆匆,比如這位模樣嬌俏的姑娘,正是巫姑家大房的嫡女,楚天落與楚天碧性子可大為不同,楚天落的嬌縱在帝都貴族圈裏可是頂有名氣。

她此刻帶着自己的小厮,心急火燎地往楚暮院子裏跑。

正當楚暮舒服無比地躺在藤椅上曬太陽的時候,殺進來一個氣勢洶洶的漂亮姑娘。

楚暮一愣,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那姑娘面孔一冷,直接使喚她身邊的小厮上來打人。

被打的人是楚暮。

楚暮一臉懵逼,但是腦子的思考速度到底要身體的反應速度快,她直接擡起了手,一把去抓小厮打下來的巴掌,捏在人家腕骨上,再反手一扭,将小厮死死壓制住。

小厮扭動着身軀,卻絲毫動彈不得。

楚天落沒想到她會反抗得如此利落,她忍不住尖聲叫道:“你給我放開他!”

楚暮下巴一挑,笑得輕松無比,說出來的話讓楚天落更加生氣,她笑眯眯地說:“憑什麽?”

“憑什麽?”楚天落氣得哼哼,上前就要揚手抓人頭發,“憑我是你嫡姐!”

楚暮直接呸了一口,壓着小厮避開楚天落抓人的動作。

“嫡姐是什麽,可以吃的嗎?”楚暮毫無所謂,她松開還在勉力掙紮的小厮,将他推到楚天落身邊,自己抱起胳膊,斜看着楚天落。

“你不分青紅皂白地過來打人,是抽風了?還是智商下線了?”

“你這個野種!”楚天落原本是打算來給楚暮一個下馬威,她向來嬌縱慣了,還沒有不敢欺負的人。

老祖如此特殊對待的人,能有什麽了不起?

不過是個中州的雜種罷了。

“野種”的攻擊力對楚暮來說低得很,她裝着樣子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對楚天落搖了搖頭。

還沒等楚天落再說什麽罵人的話語,只聽得砰的一聲,銀光炸裂,她身前的石地上忽然插了一把出鞘的劍。

劍尾還在餘力裏微微抖動,發出輕響。

投擲出長劍的楚暮走過去,輕松至極地拔出它,再一個漂亮的劍花之下收回了鞘。

當真是潇灑利落。

楚暮看着有些鎮住的姑娘,湊過去露出笑來,說:“我呀,和你、或者更多觀望的人提前說明白哦。”

“我是拒絕後宅争鬥的,管你們姐姐妹妹哥哥弟弟是陰謀陽謀、詭計陷害或者還是其他花樣……”

“我是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最後一句的“殺”字,楚暮咬字極重。

楚暮嘿嘿地笑,還摸了摸劍筒,補充道:“不開玩笑,我殺過人的。”

楚天落抖了抖,這個頗為嬌縱的大小姐今天碰到了硬茬子,像楚暮這般煞氣四溢的姑娘,她發現自己完全壓不住。

畢竟沒有哪個名門貴女,親手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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