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科
“斷”字的劍招一招下劈,劍尾都劃出閃亮的光彩。
砰地一聲,仿佛是重劍相撞。
沉乾橫劍格擋,楚暮的這記劍擊又狠又重。
他順着沖擊的力度向後滑退,後腳踩住大地,拖出一道煙塵。
楚暮在逼退對方後,絲毫不停歇,舉劍後又是猛烈的沖刺。
沉乾也不再防守,而是揮劍迎上。
自實戰課回來之後,她似乎有些變了,變得更加......堅定和認真,原本那些恣意懶散的态度都收斂進了深處。
沉乾對戰楚暮,平民天才和門閥少女的決戰。
講武堂三年結業,出科考,在場圍觀可不止校尉們,那些來自帝都上層的貴族,甚至于十巫都落座在操練場。
“這小子功夫不錯啊......”
“明顯是姑娘更勝一籌......”
“巫姑家的姑娘......就是上面那位親口封的将星。”
“貪狼之名,北鬥天樞,降世度化?”
“不可多言......”
那些淹沒在人群裏的窸窸窣窣,只引得座上的老婆子眉梢一跳,巫姑交疊着雙手,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
沉乾折身回轉,想要避開楚暮點刺的劍尖,卻發現無法躲過她黏人一般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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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招不是校尉所教的任何一式。
避不掉,所以只能.....舍去了,他的長劍脫手,但并不是擋劍,而是直刺向楚暮。
楚暮不收劍,同樣也不做出閃避,她全然不顧,完全是一副以傷拼傷的态度。
“舍”字劍招的要義就是決絕、淩厲,沉乾的那一劍都帶起了撕裂空氣的飒飒聲。
他們長劍所指的方向,不致命,卻足以重傷。
誰的劍更快,誰會先倒下,又或者,誰會先心軟。
他會先心軟。
舍劍太重,會穿透她瘦弱的肩胛,太痛。
沉乾出劍的那一刻便反手勾住了劍柄。
楚暮一眼看出,她刺劍前沖的力道也緩了一緩,“不用讓我!”
以腳尖為原點,猛地旋轉,随着腰身和手臂的搖擺,她手裏的劍畫出閃光的半圓。
沉乾一個後腰接着空翻,躲開她圓形的劍刃切割。
而楚暮腳尖猛地一踏,前躍的速度陡然加快,沖刺帶着拔劍斬,伴随着她的身影閃電般亮起銀色的弧度。
沉乾虎口一痛。
清亮的劍吟過後,被挑飛的長劍直接釘在了遠處的地上。
臺上的巫彭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
沉乾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露出無奈的笑,道:“我輸了。”
對決,先無劍者,敗。
楚暮走過去,拔出被她挑飛釘地的劍,遞還給他,只帶了歉意地說:“對不起,你才是厲害,我……”
沉乾搖頭打斷楚暮,說她:“有什麽可道歉的?你難道不厲害?我輸了便是輸了。”
他看她對于此番勝利,似乎并不是太高興的樣子,于是去拍楚暮的肩膀,笑着叨叨:“你贏了還不開心?出科第一,你三年來念念叨叨的不是實現了嗎?”
“我可沒放水,你後來的幾招都更厲害……”
“是啊……”太清步和九問,能不厲害嗎?
“我用的,并不只是講武堂的‘斷舍離’,這樣取得的勝利,對你不公平。”楚暮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耿耿于懷的事實,他的天賦比她更好,若不是她仗着多學幾年的經驗還有外挂一般的九問,單論‘斷舍離’,她不是沉乾的對手。
“嗨呀,你瞎想什麽呢?”沉乾伸手便敲了她一記頭,“劍招只要是你的,便都是你的,不管你之前會的還是後來學的,哪個人說出科考必須只用‘斷舍離’的?”
“我自己比你劍招匮乏些,輸了有何不公平?”
他對她露出毫不在意的正直笑容,只提出一個要求,“贏了的人請客呗?”
“葉城的羅雲樓怎麽樣?”
“我們的出科第一名不缺錢吧?”
“小富婆我可是看見你藏着的碧落明珠了……你隊友我窮得很,還沒吃過好東西呢……”
“去不去……”
楚暮原本心裏的愧疚都被他的聒噪掃得一幹二淨,她一揮手,直接道:“走走走!去去去!吃吃吃!老娘我有的是錢!”
慕湮臨行前塞給她的一堆珠子都不知價值幾何,況且還有巫姑家的人會定時送錢,說她為小富婆也不為過。
“巫姑家的姑娘,很出色,”巫彭忽然稱贊了一句,“這個小子也不錯。”
巫姑堆積在臉上的笑使得皮膚褶皺在一起,她摸着自己的指節,慢慢說道:“畢竟是智者大人點名的将星,元帥你,可別忘了在軍中給她留個施展拳腳的地方。”
“哈哈哈,那是自然,三軍這麽大,将星在哪裏都會發光!”
“征天才是個好去處啊,元帥大人……”
“巫姑說得是……”
兩人間的你來我往,在場的上層聽得一清二楚,都不敢多說什麽。
十巫間的波詭雲谲,他們摻不得。
這一年的出科比試順利結束。
已經結業的楚暮不用再回講武堂出晚操,她也依照諾言帶了沉乾去羅雲樓搓一頓。
夜色已深,葉城卻不眠,這座雲荒大陸上最繁華的商業之都,點亮着通宵的燈火和喧鬧。
羅雲樓的酒菜也是葉城極有名的,貴而好吃。
不過楚暮不窮,帶了他包廂一間,專用來送別。
對的,送別。
講武堂結業後,楚暮被分入了征天軍,沉乾卻與她不同,被分往了空寂營的鎮野軍。
結業便是分別。
三年同窗,時間一晃而過,他們初見時的少年模樣都被歲月帶走。
“我叫的可都是好菜!”
楚暮将金盤推到沉乾面前,說道:“你看我可為了你下血本了!”
“是是是,”他露出笑,欣然夾了一筷子,“你最好了!”
“我當然是最好了,帝國好隊友!你離了我,可別太想我!”
“不想,想你做什麽?”沉乾作勢搖頭,回憶了一下過往,笑道:“想你半夜偷吃了什麽壞肚子,讓我連夜翻牆出去給你買藥?”
“想你入冬備懶不肯動,早操給你捏着嗓子喊到?”
“想你……”
楚暮連忙一筷子堵住沉乾的嘴,“好好吃飯,不要翻舊賬!”
沉乾微微一笑,忽然問她:“你如今幾歲?”
“十六啊……”應該沒錯吧?老阿姨仗着魂穿回答得理直氣壯。
“你成年了……要喝酒嗎?”沉乾問她。
“喝呀!”楚暮一拍桌子,“來來來,喝喝喝!怕什麽?”
眼下這個氛圍,就是适合喝酒的氛圍,哪一個畢業聚會不是如此。
羅雲樓有名的玉液酒很快便上了桌。
沉乾給她倒了小小的一杯,遞給楚暮,還囑咐道:“這是烈酒,小口喝便可……”
他的話都還未說完,便見着楚暮仰頭一口入肚。
然後就是猛烈的咳嗽。
沉乾連忙去拍打她的後背,眼見着楚暮原本白皙的臉瞬時通紅。
“烈酒不是這麽喝的……你喝這麽急做什麽?”
“感情深,一口悶?”
沉乾好笑地看着她,“你這是從哪兒學的勸酒诨話?”
“……電視劇裏啊……”
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竟然覺得有點發暈。
“電視劇?”沉乾不知道楚暮在說什麽,剛想再問,她卻腦袋一點,直接歪着腦袋側趴在桌上。
好在他手快,拉開了楚暮面前的菜碟,否則她這麽一趴,會一頭直接紮進飯菜裏。
“楚暮?”沉乾小聲地喚了名字,沒有得到回應。
他嘆了口氣,她的酒量實在太差,只下了那麽一口,竟然醉了。
他還有太多的話想說,若不能今夜說完,只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鎮野和征天,西荒和帝都,中間隔的,又豈止是山水的距離。
父親說得很對。
沉乾忽然想起那個突然到來的帝國元帥,眯着眼告訴他,為他所用、則富貴權勢皆可得。
吞下一口燒喉的酒液,沉乾放下了酒杯。
身邊的姑娘已經睡得死沉,他屏息着緩緩靠過去,貼近了楚暮側睡的臉。
真好看。
他忍不住伸手描摹她側臉的輪廓,從她的眉梢一直滑落到下颌線。
漂亮的、細膩的……他想要的。
沉乾猝然捂住了心口,他吞入的烈酒似乎開始灼燒起來,一直從腹中燙到了心底。
他再低下頭去,屏住了呼吸,每一絲動作都小心翼翼,直到輕吻住她的發頂。
一觸即分。
有些話,現在不可說,還是爛在肚子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