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偌大的辦公室裏，安靜得只能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落地窗外橙紅的霞光被坐在辦公桌前的青年遺忘。
青年戴着一個金絲框的眼鏡，矜貴地靠坐在舒服的皮質辦公椅上，看着手裏的文件，通身一股清冷又拒人于千裏的氣質。
不多時，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青年聲線平淡地應了聲。
“進。”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安祁身影高大，眉眼溫馴，他打開門後往一旁讓開了一點位置讓身後的少女先進，等少女進去後他才進去，順手把門帶上。
青年沒有看向他們，他看完文件的最後一頁拿着筆簽了名才擡頭看向已經自覺坐在沙發上的人。
他剛擡頭就愣住了。
安祁看向他語氣謙遜地喚他。
“小舅。”
“嗯。”
霍洆随意應了聲又看向坐在安祁身邊的葉寧聲。
他沉默着站起來走到他們對面的沙發坐下。
動作優雅從容，如果忽視他剛擡頭那會的怔愣，完全就像是他們約好了在這裏見面似的。
葉寧聲禮貌地喚了一聲。
“小舅好。”
“小丫頭，又見面了。”
霍洆勾唇笑了笑，那份不容人接近的清冷感在笑容顯現的瞬間笑意被驅散，顯得人溫柔極了。
他不笑和笑差別太大，葉寧聲不禁愣了下。
霍洆看着她呆住的神情，也有點不符合身上清冷氣質的不好意思。
“怎麽了？”
葉寧聲回過神來，看着面前難得有些少年氣的霍洆。
細細想來，這時候的霍洆不過也是二十來歲的青年，據她所知，霍洆這時候是連初戀都沒有的，想來也沒跟她這樣的小女生過多接觸過。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面前這人純情得不像個在商戰上游刃有餘的高管，倒像是個初入社會的愣頭青。
葉寧聲這樣想着，面上不動聲色地搖搖頭，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又點點頭。
這倒是讓霍洆有些忍俊不禁。
“又搖頭又點頭的，這是有事還是沒事？”
葉寧聲聽着霍洆的話覺得有些臉熱，她抿了抿唇，看着霍洆眼神真摯。
“今天來找您，其實是，我想見見連銳。”
沉默在葉寧聲問完的那一刻傳開，偌大的辦公室，硬是一絲話語聲都沒再響起。
霍洆看着面前一臉認真看着他的少女，又看了眼坐在她身邊安靜溫良的少年。
霍洆不禁嘆了嘆氣。
這麽多年，對于這件事，他們彼此之間的默契居然被面前這個看着就乖巧的少女打破了。
但是，他沒有對于安祁的決定有任何不解，相反他很理解。
他理解安祁是為了什麽告訴這女孩子他知道連銳的下落。
如果可以，他也真心希望，這女孩能改變些什麽。
沒多久，霍洆就想通了。
想通了，也就釋懷了。
他站起身來往辦公桌走去，抓起一把鑰匙就往辦公室門走去，一邊走還不忘提醒葉寧聲。
“走吧，我帶你去。”
葉寧聲看了安祁一眼，連忙站起身跟上了霍洆。
安祁自然也跟上了，三人坐着霍洆的車往霍洆給連銳安排的房子去。
三人來到霍洆為連銳安排的房子時，天幕已經暗下來了，路燈一盞盞亮起，照得通亮。
葉寧聲跟着霍洆進了樓道，又上了樓。
不知道為什麽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就跳得越快，到最後她都覺得她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卻在他們站在一間房子的門前時忽然安定下來了。
就這一扇門了。
就這一扇門的距離後面，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個少年。
想起連銳，她的所有焦躁不安忽然就靜下來了心跳也漸漸恢複正常。
可是門打開的瞬間她的心又提了起來，鼓得震耳。
門後面除了一片漆黑，一個人影她都看不見。
她不知道他在不在。
她害怕。
害怕他不在。
害怕自己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随着屋裏燈光亮起，屋內的一切盡顯人前。
清冷的清一色黑白裝修風格彰顯着一種生人勿進的生僻感，重要的是屋內空無一人。
葉寧聲一時有些茫然，她看了眼站在前面剛剛打開室內燈的霍洆。
霍洆沒有看她只是徑直往裏走，走到一間房前才停下。
他拿出鑰匙把門小心打開一條縫才回身迎上葉寧聲的目光。
葉寧聲一瞬間腦子閃過一道光，本能地向他走過去在門前停下。
她通過霍洆打開的那條縫向裏面看進去。
少年正背對着門走在電腦桌前，似乎是在打游戲，鍵盤敲得噠噠響，速度飛快。
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莫名覺得少年這模樣總有一股發洩的意味。
她沒有立刻推門走進去。
她就這樣站着，站在門縫前看着。
看他玩游戲，在游戲裏發洩似得亂.殺。
霍洆和安祁看着站在門前的少女，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默契地往外走去，離開前還把門帶上了。
但是他們也沒有走遠，他們就站在樓道的通風窗前看着遠方的夜景。
而葉寧聲對于他們的一切動作都毫無留意，她的眼裏似乎只剩下眼前的這個發了狂敲打鍵盤的少年。
所有的技能都被他丢了出去，技能冷卻地時候就一直點普攻，連銳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一只手敲擊鍵盤一只手操控鼠标，完全沉浸在游戲世界裏。
有那麽一瞬間，葉寧聲覺得他們之間隔着一層透明的壁。
他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面的一切都不聞不問。
他不管外面是何年何月，不管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管，現在被他屏蔽掉的世界外還有一個她。
這樣的想法讓葉寧聲的心顫了顫，她的身體也跟着晃了晃，她急于穩住身形，手伸出去握住門把時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門也打開了。
而連銳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往身後看過去。
身後抓着門把手堪堪穩住身形的少女就那樣無措地站着。
連銳眼瞳微微一縮，怔愣在那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兩人就這麽互相看着對方，一個無措一個怔愣。
還是連銳先反應過來的。
他從電競椅上站起身，邁步走向站在門邊的葉寧聲。
“你怎麽會在這？”
“我……”
葉寧聲正打算解釋，連銳卻先一步給出了結論。、
“小舅帶你來的？”
葉寧聲擡頭看向連銳點了點頭。
連銳站在葉寧聲面前側目往房間外看過去，看着空無一人的客廳微微蹙眉。
“他人呢？”
“他……”
葉寧聲回頭想告訴連銳，當看到空無一人的客廳時她也懵了。
“他剛剛還在這的。”
人怎麽能說不見就不見的？
連銳走出去看了一眼玄關處關緊的門，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徑直走向跟客廳相連的廚房，裝了兩杯水出來發現葉寧聲還站在原地沒動，就那樣看着他。
他覺得有些好笑。
這人平時不是膽子挺大的？
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小心翼翼了？
他走到沙發邊上，彎腰把水放在茶幾上才直起身看向她。
“不坐？”
“哦。”
葉寧聲反應過來走向沙發，她在連銳身邊的位置坐下。
連銳見她走過來就順勢坐了下來。
等她坐下後，連銳才拿起茶幾上的水遞到她面前。
她接過連銳遞過來的水，看了他一眼才低頭抿了一口水。
連銳垂眸看着她乖乖巧巧的樣子，眸色如漆墨，說話時的語氣都不自覺放軟。
“找我有事？”
“那個……”
葉寧聲猶豫着要不要說視頻的事，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但是已經開口了也不好停下，幹脆轉了話題接下去。
“你比賽是什麽時候出結果的？”
“比賽結束就知道了，學校估計要到下周升旗儀式吧。”
連銳一瞬不瞬看着她。
他知道她來這肯定不是為了說這個。
“怎麽？”
“那你們是第一名嗎？”
葉寧聲看着連銳的眼眸亮晶晶的，閃爍着期待。
連銳低低笑了笑。
“你覺得呢？”
“是。”
“是嗎？”
連銳懶散地往後靠，漆黑的眸有燈光落下似是星辰落在漆黑的天幕上，璀璨得讓人心悸。
葉寧聲莫名哽了哽，她一本正經地看着連銳。
“是啊。”
“還有呢？”
“什麽？”
“就問這個也需要你自己來一趟？”
連銳問得懶散，葉寧聲卻覺得很氣。
是她不想嗎？
發了也得又人回才行啊！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按下脾氣，笑眯眯看着他。
“連銳同學，麻煩你看看你的微信，謝謝。”
連銳被她這一下搞得渾身不自在，他乖乖從褲兜裏拿出手機點開App。
葉寧聲見他點開了App才笑眯眯看着他繼續。
“看看我給你發的微信。”
連銳剛好瞄到葉寧聲的聊天提醒，怔了怔，尴尬地咳了一聲。
“那個，我……”
“不用解釋，我懂，連銳同學忙得很。”
葉寧聲瞥了眼剛剛連銳玩游戲的房間門。
連銳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懶散勁說丢就丢，立馬坐直了身。
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葉寧聲不想跟他繞來繞去了，她幹脆打起直球來。
她看着連銳，神情肅穆。
“連銳，陸斌為什麽知道你爸爸的事？”
“看過視頻了？”
連銳神色平靜看着她，似乎世間一切都無法讓那一池平靜的湖水泛起漣漪來。
葉寧聲點了點頭。
他依舊平靜地解釋着。
“他爸爸是我爸爸的一個舊識，關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
“那他爸爸對你爸爸也是跟他對你一樣嗎？”
“差不多。”
“嗯，有其父必有其子。”
連銳被葉寧聲這一本正經的神情逗得忍俊不禁。
葉寧聲看着他一臉無奈。
“你笑什麽，有問題嗎？”
“沒有，挺貼切的。”
“那不就是了。”
葉寧聲一臉傲嬌地看他。
連銳看着面前的少女稚嫩的臉，還有傲嬌的小表情，忍不住開口。
“葉寧聲。”
葉寧聲的心顫了顫。
“怎麽了？”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連銳似是糾結，但是也沒有很久，最後他還是問出口。
“為什麽你不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葉寧聲愣了愣，察覺到少年平靜的外表下那些敏感的忐忑的心思，她的心傳來被撕扯的痛感。
她覺得她說話時都不自覺地有些發顫。
“連銳，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希望你是人上人嗎？”
連銳整個人僵住，怔愣之間，他聽見少女輕柔的聲音認真又誠懇。
“我從來都覺得，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就應該站在山巅，被人仰望，那是你的能力帶給你的，本就屬于你的，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改變。”
見連銳沒有回答，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葉寧聲也不想停下，她繼續說着自己想說的話。
“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我分得清，而且，我不是說了嗎？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這麽好，能教出你這麽好的兒子，你爸爸一定也是極好的人。”
“連銳，我相信你，所以，我也相信叔叔。”
少女一字一頓問得清清楚楚。
她大抵不知道，她此刻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少年的心上點起一盞盞星火，直至最後星光彌漫天際。
她相信。
她相信他。
所以她相信他所相信的。
連銳垂眸輕笑，語氣輕松，嗓音卻微微發啞。
“葉寧聲，謝謝你。”
“怎麽謝我？”
葉寧聲沖他笑，亮晶晶的杏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幾乎是瞬間就脫口。
“你想怎麽謝？”
“明天回來繼續當我同桌吧。”
葉寧聲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她忐忑地看着他卻沒有催促他。
少年沉默了很久，随着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她聽見少年平日總是慵懶的聲音此刻卻格外認真。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