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盒水果

一盒水果

原暮看到那張手寫的“生日快樂”賀卡後環顧四周，把目光鎖定在黎語身上。

“黎語，你能幫我發一下嗎？”

黎語和原暮沒有過直接交流。黎語看着陳沐川出教室的身影略想了想，走過去，還算自然地說：“生日快樂。”

原暮撕開一包棒棒糖：“謝謝。”

一個班發起來快，黎語發完後來到六班門口。

六班門口陳沐川看着起了大早正趴在桌子上補覺的楊洛，不知在想些什麽。

“楊洛～”

六班學生看過來，楊洛同桌用胳膊肘捅了捅楊洛，楊洛把腦袋擡起來，雙眼迷離。看清楚來人後，晃晃腦袋起身走出去。

“我不缺錢。”

“我也不缺錢。”

楊洛靠着六班外牆，有種半死不活的頹廢感。

“你替我善後，該收費。”

“你幫我打架，也該收費。”

陳沐川覺得對面站一個鏡子一樣的外人是件很頭疼的事情。

“我們那過命的交情不談錢。”

“我們這兒親兄弟明算賬。”

聽到對話的旁人只覺得離譜又無語。

原暮來六班送棒棒糖，就這麽碰上了，問清緣由之後原暮把棒棒糖塞進楊洛的校服口袋裏，又把一百塊錢抽出來說：“一百塊錢兩根糖，正好，不用找了。”拉上黎語，“走，咱倆一人一半。”

楊洛無奈，只能笑笑。

“生日快樂。”

整個走廊都是這一句中氣十足且有和聲的祝福。

023

華明朗丢了。

楊洛的尋人啓事是一場惡作劇，華明朗的丢失則是無聲無紙。

南堯、周風、華明朗，少有的一路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在一個學校的兄弟朋友，周風學習差一點，南堯學習好一點，華明朗在中間，互相拉互相拽就這麽一晃十幾年。

真的十年了，人生的第一個十年。

“他今天出門上學的時候還好好的，南堯，周風，你倆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面對許淑欣的焦急，南堯和周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午休刷題的時候南堯有些心不在焉，黎語勸他：“休息會兒吧。”

南堯回神，嘆口氣合上書，筆蓋“噠”地扣上。

“明朗昨天還好好的。”

南堯點點頭：“是啊，昨天還好好。”

“我是說他昨天回家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不見了，有沒有可能是昨晚回家發生了什麽事？”

南堯：“許阿姨那樣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更別說是問她了，一問就好像是把明朗失蹤的原因歸咎到了她和華叔叔身上，她會瘋。”

“報警了嗎？”

“報了。”

“如果可以，我還是建議你去問問他的家人昨晚發生了什麽，當然警察應該已經問過了。”

南堯：“我知道，回頭我去看看問問。”

下午放學之前班主任通知說下周來了月考，黎語頭大。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陳沐川身後：“你走吧，我一個人能行。”

陳沐川有點私事要辦，和他親愛的父親有關。陳沐川把書包和車交過去：“注意安全，到家發個信息。”

黎語點點頭。

“行了，別喪氣了，明後兩天我給你突擊一下子。”

“嗯，知道了。”

黎語回家路上要過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她身邊停住一輛山地自行車，那是她喜歡的款式，因為大了點，所以沒有買。

黎語只是看了眼車輪，沒有來得及看車的主人。

綠燈亮起，身邊人比她先一步“飛馳”出去，是個男生，他可真帥啊，不是人，是姿态。

黎語慢慢騎車回小區，小區門口一溜接孩子放學的電動車堵住了，黎語索性靠邊停着。小區對面有一排梧桐樹，高挺的樹貌，碩大的樹冠，筆直的樹幹，歇腳的少年。

少年有着幹練的短發，戴口罩，白體恤，黑褲子，淺藍色帆布鞋，他一條腿蜷起，一條腿伸直，靠坐在電動車上，旁邊停放着那輛入了黎語眼的山地車。

黎語看迷了眼，那輛山地車。

多明亮的顏色。

她曾經把張明凡的輪椅染成那個顏色。

呵，又想起來了呢。

少年的朋友從商店裏出來，笑笑鬧鬧遠去了。

小區門口很快疏通，黎語對自己表示無奈後推車進去。

群裏找了一晚上華明朗，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周六的清晨透着一股瓜果香，是客廳裏袁荷上班前準備的果盤，也是周末專屬的味道。

黎語看了眼群裏的動态，翻開課本和卷子，定好鬧鐘準備大戰一場。

陳沐川昨天說今天或許回不來，回來得明天了，讓黎語自己先學，黎語猜着陳沐川的爸爸或許是已經默許他的行為，可到底還是要好好聊一聊的，她算是這一切的源頭，此刻應該緘默。

她不想讓陳沐川消失不見。

下午的時候黎語給陳沐川發消息，沒有回複，打電話打不通。晚上吃飯時黎語總走神，袁荷察覺到了，問黎語，黎語用周一考試搪塞過去。袁荷還寬慰她說：“別緊張，不就是個小小考試嘛，考好考不好都好，把身體急壞了就不好了。”

黎語點點頭。

周日，黎語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袁荷上班走後黎語扔下筆往外跑，自行車或許沒想到大周末還要工作，可能怎麽辦？拗不過小主人只能跟着跑了呗。

老舊小區外黎語停住了。

在這裏嗎？如果在，她能做什麽？說不定陳沐川的爸爸也在。如果不在，她又能做什麽？慌裏慌張地來，獨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嗎？

她不願意，她不想，空房間是她逃不出的迷宮，她才不要進去。

想着想着她已經在馬路牙子上坐下來，愣神的時候一盒剛切好的水果被遞到她眼前，拿水果盒的是一位叔叔，系着圍裙，好像剛剛在搬水果箱。叔叔笑着用手比劃，示意黎語吃水果。意識到叔叔可能不會說話，黎語忙擺擺手，盡量讓自己的嘴型明顯些：“不用不用，謝謝。”

叔叔卻把水果盒放在地上，轉身跑走了，黎語拿起盒子去追的時候叔叔上了一輛車，車駛出去，水果攤也落下了卷閘門。

水果盒上貼着一張便簽紙，一個好大的笑臉。

在老家的時候鄰裏鄉親總愛送來送去，給的水果都是水洗過的，可袁荷說這裏太大了，大到不知道那裏才是老家村子的邊界，可能出了家門就是出村了，所以入口的東西還是要吃自己的。

黎語捧着那一盒新鮮的水果坐回去，小心翼翼打開拿起叉子叉了一塊桃，削了皮的桃。

媽媽知道該擔心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應該吃下去，仿佛吃了它也就會好一樣。

盒子不大，就像叔叔算準了她的胃口。

水果吃完，盒子落入垃圾桶，時間又過去半晌。黎語回頭看着身後的樓房，緩步走進小區。

樓下閑聊的爺爺奶奶依舊閑坐着，黎語走過去禮貌地問：“爺爺奶奶，我想請問一下，您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男生進來啊？”

爺爺奶奶搖頭，一位奶奶說：“這小區也不是學區房，沒住什麽高中生，也就沈家那孫子放假了回來跑，別的沒見過。”

另一個爺爺說：“現在啊都住學校附近，這兒太偏了。”

有一個爺爺說：“也說不定，現在的孩子上學早出晚歸的，興許咱們沒瞧見。”

……

黎語道謝後走進單元門。

陳沐川沒有回來，一定是。

上六樓開門，果然是。

南堯和周風丢了華明朗，而黎語丢了陳沐川。

黎語沒有走進那間空蕩蕩的房間，轉身下樓，騎車回家。

回家經過校門口，黎語撇了眼華明朗家的超市，見超市門緊閉，想來是還在找。

黎語心裏嘆息，徑直路過，作業雖然寫完了，但是還有一堆卷子沒做，明天的考試也沒把握，真是忙啊，忙點好。

十字路口，等紅綠燈，黎語拿出手機切了首歌，又把手機揣起來。左右張望的時候在不遠處兩米左右的煎餅小鋪前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黎語推車過去。

“華明朗？”

面前背對着她的身影一頓，黎語知道她叫對了。

袁荷下班回來做飯，一進屋就看到沙發上的華明朗“騰”一下站起來，手足無措。

袁荷愣了愣，黎語趕忙解釋說：“媽媽，這是我同學，他他有……他來，他有點事，我請他回家坐坐。”

袁荷點着頭，把包挂在衣架上笑說：“我說呢，怎麽一開門家裏有個帥小夥，你坐坐坐，我們家小語還是頭一回往家裏帶朋友，還是個帥哥，哈哈哈，你們玩兒着，我做飯。”

華明朗深呼吸。

黎語也松了口氣：“其實之前陳沐川來過，你別緊張哈。”

華明朗：“陳沐川？”

黎語點點頭：“你放心，我和南堯宋時他們都說了，先讓叔叔阿姨別着急，有什麽事我們再說。”

華明朗抱着水杯閑的很局促，他磋磨手上的珠串，黎語想起自己書桌上好像也有一串，有些意外，不過想到陳沐川之前玩兒華明朗的珠串，華明朗送給他一串，應該是什麽時候陳沐川又送給她了，但她忘記了。

袁荷端來一盤水果，華明朗的沉默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