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人雖帶出來了,但是帶去哪裏,卻成了問題。

他們不住一起,周游不知道安然現在住哪裏,他租的地方,簽合同之前也和室友約好了,不往家裏帶人。安然還在胡言亂語,意識并不清醒,想要問出他家的地址,顯然不大可能。

沒辦法,周游只好帶安然去了賓館。

到了賓館,開好房間,安頓好安然,周游這才松了一口氣。九月的梿安,十幾攝氏度的夜晚,架着一米七幾的醉漢,折騰一個多小時,給周游熱出一身的汗。

安然大概是說累了,這會兒也不出聲了,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再次昏睡了過去。

周游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坐在床邊,調笑安然:“沒想到啊,平時你蔫了吧唧的,喝醉了,竟然會變成話簍子。”

約莫是聽到了有人在和自己說話,昏睡中的安然艱難地挑起眼皮,目光迷離地看向周游。

“喲,醒啦?”周游湊近了些,笑着問安然,“說了那麽多,嘴幹不幹?要不要來點水啊?”

安然出神地看着周游,片刻後,勾起嘴角,露出傻笑:“哥,你回來啦。“

哥?

周游眉頭緊皺,知道安然這是喝糊塗了,把他當成了自己暗戀的人。

如此想來,剛才安然說的那些胡話,估計也是說給那人聽的了。

那個人去哪了?為什麽會抛下安然?安然又為什麽沒能留住他?

想到這些,讓周游感到有些生氣,不僅是氣安然認錯了人,更是氣他不敢表白追求,只敢喝多了之後自言自語地求人家留下來。

周游用手撐開安然的眼皮,咬牙切齒地說:“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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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沒有掙紮,目不轉睛地盯着強迫他睜大眼睛的周游,茫然且委屈地問:“你生氣了嗎?”

他生氣了嗎?

不,他沒有生氣,也沒必要生氣。

不對,一個醉得認不清人的酒鬼,不可能看得出來別人的情緒。

“唉……”周游嘆了口氣,無奈地收回自己的手,腹诽自己不該和一個喝醉了的人較勁。

他一往回抽手,安然立刻起身撲向他,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然子,放開我。”周游試圖抽出自己的手臂,又怕無意中傷到醉了的安然,因此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安然就像是一個抱住浮木的溺水者,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抱着周游的手臂,死活不肯撒手。

“放手。”周游呲牙咧嘴地說,“我胳膊要被你捏折了……”

醉鬼安然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裝作聽不見,依舊緊貼着周游,抱着他的手臂,耷拉着腦袋,喃喃自語:“不要走……求你,不要丢下我……”

這是徹底醉了,完全無法進行交流啊。為了穩定安然的情緒,周游輕聲安撫道:“放心吧,我不走。”

無視自己不想聽的話,只聽自己想聽的內容,大概只有喝醉了的人才能夠真正做到。

得到滿意答複的安然,沒有松開周游的手臂,卻也減輕了力道。

血流暢通,周游重新感受到自己手臂的重量,心情也因此輕快了不少。

“哥……哥……”安然像頭蹭樹解癢的棕熊,不停地蹭着周游的胳膊。

周游不予回應,仰面望着天花板,等着安然酒醒,亦或是再次昏睡過去。

安然漸漸停下磨蹭的動作,呢喃的音量也變低了許多,只是那個腔調,聽起來有些奇怪。

黏黏糊糊的,宛如桑拿天裏裹在身上的汗水,讓人感覺很別扭。

周游本不想理睬,可是手腕處粘膩的觸感讓他産生了不好的聯想,因此他轉頭看向安然。

然後,他看見了讓他目瞪口呆的畫面:安然一手圈住他的手臂,一手正在自娛自樂。安然的那個東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會時不時地碰到周游的手腕。

“你瘋了吧!”周游猛然回神,甩開安然,抽出自己的手臂。

安然重心不穩,側身倒在了床鋪上。

他先是短暫地懵了一下,随後開始抽泣,委屈得好似一個被玷污了的良家婦女。

周游驚了,心說你哭個雞毛啊,要哭也是我哭才對啊!

當然,他不可能真的哭,也不能現在哭:他還得照顧安然這個酒鬼呢。

周游起身,走向安然,強迫自己先不要去關注那東西,坐在安然身邊,拍着他的肩膀,柔聲安撫道:“然子,別哭了。多大點兒事啊,不就是男人跑了嗎?再找一個就是了。”

安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邊哭邊嘟囔:“別、別走……不、不要丢下、丢下我……”

“唉……你這光是哭,也不能解決問題啊。”周游說,“你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幫你把他找回來。”

安然小聲念了一個名字,含含糊糊的,周游沒有聽清。

“你說什麽?”他彎下腰,把耳朵送到安然的嘴邊,“大點聲,再說一遍。”

“……別走,”安然說,“周游,別走……”

安然的聲音并不大,說得也不算特別清晰,在周游聽來,卻是響亮且刺耳,宛如一道驚雷,吓得他心髒都跳漏了一拍。

“你——”他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想讓安然重複一遍,又怕再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心情複雜地盯着安然,屢次三番,欲言又止。

安然還在低喃:“不要走……不要和她在一起……不要……不要……”

他越說聲音越小,語句也越不連貫,宛如一臺靠發條帶動的八音盒,漸漸地,沒有了聲響。

聲音沒了,眼淚卻還在流。

這是有多委屈啊。看着安然,周游哭笑不得地想。

他也很委屈的好不好,突然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喜歡的竟然是自己。

不過,安然剛才喊的……真的是他的名字嗎?周游無法确定,又不能也不敢再向安然進行求證。

會不會是別的什麽人啊?周由,周猶,甚至是鄒游,不一定就是周游啊。

或者根本不是真實存在的某個人,而是安然筆下虛構的角色——安然寫東西寫魔怔了,把假的當成了真,用情還特別地深。

周游自欺欺人地想了一通,除了好奇安然喊的到底是不是他,更好奇安然喜歡的人怎麽會是他。

不應該是一個比安然年長的“哥”嗎?

周游用手搓着前額,思索着他所知道的人裏面,有誰的年齡比安然大。

等一下,安然是幾月生人來着?

腦子亂成一團漿糊的周游,一時竟想不起問題的答案。

生日……年齡……大小……排序……最大……最小……安然最小。他想起來了,當時同一批入社的大一新生裏,按照年齡排序,安然是最小的那一個。

如此說來,周游便滿足“哥”的條件了。

可是,那也不對啊。從他倆認識那天起,安然就只叫周游的大名,連外號都不叫,更別提“哥”這樣的尊稱了。

不對,不是這樣,不應該這樣。安然喜歡的不是他,也不應該喜歡他。

他們是朋友,是兄弟,怎麽可以成為做那種事情的關系?

安然喜歡的一定另有其人,只是周游不知道他是誰而已。

“然子,”周游愁眉不展地看着安然,喃喃自語道,“你到底喜歡誰啊……”

安然閉着眼睛,蜷縮着身體,陷入了夢鄉,一言不發。

算了,想這些也沒用,還是不要繼續自尋煩惱了。

身心俱疲的周游,起身走向床邊的單人沙發,癱坐在上面,繼續守着睡熟的安然。

夜色漸深,周游的意識也漸漸變沉。

他腦子裏像走馬燈一般,閃過諸多與安然有關的畫面。

初次見面,安然和武軒容站在一起,瘦小又白淨,像個小姑娘,周游還以為那是武軒容的女朋友。

第一次一起參加社團活動,安然跑了幾步就躲到跑道外,弓着腰背,咳個不停,好似得了痨病。

周游失戀後,是安然陪着他買醉,像個深夜電臺的主播一般,耐心地聽他的滿腹牢騷。

臨近畢業,周游為住宿的問題發愁,安然主動提議和他一起租房住。

安然和他一起打掃衛生……安然陪他去看電影……安然給他做了想吃的料理……安然用他的手來自娛自樂……

想到這裏,周游悲從中來,難過地睜開雙眼。

晨光微亮,眼前朦胧得好似溫柔的夢境。

周游揉了揉眼皮,感覺那片皮膚又漲又疼,很不舒服。

比眼皮更難受的是他的肩頸、腰背和屁股:他就坐在沙發上,迷糊了多半宿。

周游眯着困頓的眼睛,活動着肩頸,腦子昏昏沉沉的,想不起來自己為何要坐着睡覺。

因為什麽來着?

好像是在等着或是守着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來着?

思考的過程中,周游的意識逐漸清明,眼睛也擺脫了困頓的糾纏,完全睜開來,讓周游可以看得更廣、更清晰。

然後,他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人。

對了,他在守着安然,

周游起身,走向安然。

安然睡得很沉,表情也很平靜,看起來狀态還可以。

确定安然沒事,周游也就放心了。

床上的人突然哼唧了一聲,吓得周游打了個激靈,險些漏出來憋了一晚上的尿。

好在安然只是翻了身,并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周游捂着胸口,長舒一口氣。

他得趕緊離開這裏,他還沒有想好應該如何面對安然。

做出決定的周游,在賓館留言簿上給安然留下兩句話:你喝醉了,不知你住哪兒,就送你來這裏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游。

寫完後,周游又看了一眼安然,随後放下筆,蹑手蹑腳地溜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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