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入口的淡淡血腥讓喻沐楊恍然意識到,他的這個舉動其實對傷口愈合沒有任何幫助,反而容易增加感染風險。

只是當時心裏太慌了,小的時候在老家,在他的爸爸媽媽的感情尚未出現裂縫,爺爺奶奶也很喜歡他的時候,每次他把手磕破了,奶奶都會用嘴唇溫柔地裹住他的傷口。

所以即使長大了,被科普了這麽做的危害性,喻沐楊還是會下意識地認為,世界上再沒有比那更有效的藥了。

他輕輕牽着蕭席,打開水龍頭,把不再滲血的傷口放到水流下面沖洗,擔憂地問:“疼不疼啊?”

“不疼……”蕭席伸着胳膊,身前是矮了一頭的喻沐楊的身體,湊得很近,他還能聞到喻沐楊頭發上清新的薄荷洗發水的氣息。

“不要感染了才好。”

挂在洗手池上方的鏡子上映出喻沐楊的半張臉,眼眸半覆着垂下來,細長的睫毛顯得他很乖很乖。

蕭席一動不動地望着他,在心裏勾勒出一個很模糊的未來:或許他和喻沐楊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一同起床,洗漱,吃飯,上班,夜晚再一同入夢。

可是,這算什麽呢?

蕭雄去世後,他們現在連兄弟都算不上了,之所以現在能在一起生活,純粹因為喻沐楊的善心。

蕭席來自一個衆星拱月的生活背景裏,他是那個“月”,其他所有人都是裝點他的存在的微不足道的“星子”。可如今,他不僅失去了光環,也迅速坍塌,枯萎,洇入深沉的黑夜——

命運連一個充當星星的機會都沒給他。

而喻沐楊卻成為了一輪明月,他的光輝那樣皎潔,讓自己的龌龊的欲.望變得無處遁形……

蕭席收了收手指,聲音微啞,“真的沒事,不要小題大作了。”

喻沐楊無奈地笑了笑,也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過激,關掉水龍頭,對上鏡子裏蕭席的視線,“那我來做早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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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吃過早飯,喻沐楊背着書包去上課。蕭席洗幹淨碗筷,坐到沙發上,漫無目的地在速寫本上塗鴉。

他畫了幾個身體部位,食指修長延伸的一只手,然後是衣擺和褲腰之間一截細腰,然後是一雙半阖的眼睛,最後是泛着水光的嘴唇……

靈感的來源顯而易見,蕭席不想騙自己,自己的的确确對喻沐楊萌生出一種“兄弟情”之外的情感。

那大概是愛情。

.

市一中的午休時間很短,喻沐楊中午不回家,留在學校午休。

今天周一,班任會讓班長例行公事地查手機,所以他把手機放在了家裏。

吃午飯的時候,喻沐楊發覺老幺變得蔫蔫的,連最喜歡的大雞腿都不着急吃了。

“怎麽啦?”他從自己的盤子裏夾了幾塊肉放進老幺的盤子裏,“我不在,和你明朗哥吵架了?”

齊明朗聽後一樂,“沒有,小孩兒吓着了。”

喻沐楊拿腔,煞有其事地問:“到底是什麽東西吓壞了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寶貝?”

“就群裏那些……”齊明朗一筆代過,“那幫師哥開玩笑來着,發了點圖片啥的。”

老幺忽然擡起頭,看着喻沐楊,恹恹道:“喻哥,你平時都不愛玩手機,是不是沒看到昨晚的群聊?”

“沒看就千萬別看了,直接清空聊天記錄吧,好惡心啊。”

喻沐楊雙頰一熱,馬上就想到了老幺口中“惡心”的東西是指什麽……可是那些,很惡心嗎?

“哦。”他點點頭,心不在焉地扒飯。

所幸他的皮膚黑,即使臉頰變得滾燙,外表不顯羞赧心虛。

老幺粘人,平時吃完午飯都得跟着喻沐楊和齊明朗去高二的教室裏睡覺。

喻沐楊他們班是三張課桌并成一組、一排三組的布局,老幺通常趴在喻沐楊和齊明朗中間的桌子上睡,枕的是喻沐楊的外套,身上披着齊明朗的大衣。

可今天,他反常地非要讓喻沐楊睡在中間,自己睡在邊上。喻沐楊笑着順了他的意,淺寐蘇醒後,發現身旁的座位已經空了——老幺悄悄離開,還把他們倆的衣服疊好了放在座位上。

奇怪,再看齊明朗,對方好像根本沒睡着,睜着眼睛發呆。

喻沐楊心想,群聊裏的圖片大概只是幌子,老幺和明朗一定是鬧別扭了。

齊明朗向來主意大,老幺也是倔脾氣,他決定先放任他們倆冷靜一下,等周末再把他們叫回自己家吃飯。

又想起,蕭席昨天見了他媽媽,哪怕他說想要留在國內,大概也會被轉進老家的高中讀書,至少可以拜托親戚照應……

所以周末的飯,應該也算給蕭席踐行了吧?

房子才剛租好,他們就又要分開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喻沐楊就感覺心裏酸酸的,無奈又無力。

如果自己再大一點,或者蕭席當年沒有偷偷跑出來,他們會不會能更理所當然地生活在一起啊?

.

如果當年沒有偷偷跑出來,而是留在爸爸的身邊,照顧他直到臨終,那麽現在的他會是什麽樣子呢?

午後的咖啡廳裏,蕭席揉了揉眼睛,暗暗自嘲,哪有那麽多如果?

他的自尊根本不允許他将自己父親的高昂醫藥費的壓力全都推給一個柔弱無措的女人,所以逃出來掙錢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擺在他的面前的選擇寥寥無幾,無論他怎麽掙紮,總會落入歧途。

這是他的命。

不一會兒,他的生母和繼父一起來到了他的面前。

蕭母挽着蕭席繼父的胳膊,“小席啊,你可得好好謝謝你張叔叔,你說想要留在這個城市,你張叔不知道托了多少關系,才給你争取到了進實驗的機會。”

繼父笑了笑,眉目間都是得意,“也沒費很多時間的,只是叔叔的人脈都在濱市,在這裏認識的人不多,有點迂回罷了。”

“謝謝叔叔,”蕭席客氣地說,“您費心了。”

繼父更加飄飄然,甚至開始賣弄,“實驗這所學校很不錯,全市排名第二呢,叔叔特意把你轉進了重點班。實驗的重點班,跟一中的普通班比起來教學水平肯定更好!”

蕭母笑眼嫣然,自然地撫了撫肚子,“那是,還是你想的周到,在重點班裏打磨兩三年,肯定要比在一流學校的普通班裏更有前途,再說實驗我也聽說過,都說這兩年的教學質量跟一中也差不多了。”

“謝謝叔叔。”蕭席又說。

繼父的虛榮心被他們母子托得很高,心情好,給蕭席買了一桌的甜點小食,還允許他打包回家。

實驗和一中隔得遠,跑校不現實,再說蕭席也不想讓他媽媽知道自己正和喻沐楊一起住着。

蕭母大概不會對喻沐楊有什麽成見,但畢竟田媛破壞了她和蕭雄的婚姻,她對喻沐楊肯定也喜歡不起來。

更何況,自己對喻沐楊情難自已,一想到馬上就要分開了,心裏就擰着疼。

可是,如果留在喻沐楊身邊,那群人就會一直關注着喻沐楊,他讨厭讓喻沐楊曝露在看不見的威脅下。

所以,分開還是明智的。再說,至少他們在一個城市,如果他想喻沐楊了,随時都可以跑過來找他。

就像現在這樣,蕭席停下腳步,隔着一條馬路,就是市一中的大門。

此時下課鈴已經打過一陣兒了,不斷有學生從裏面走出來,蕭席不确定喻沐楊是不是已經回家了。

忽得,視線一亮,他看到了那個穿着黑色長款羽絨服,背着書包,慢慢走出來的人——

“蕭席!”那人也看到了他,朝他揚了揚手,“你怎麽來了?”

蕭席站着不動,他們隔着一段距離,他根本聽不到喻沐楊在說什麽,又覺得無論那個人說什麽,自己都能猜想到。

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喻沐楊揮着胳膊,大步朝着他跑來。好像世界上就剩他們兩個人,周遭安靜下來,他甚至聽到喻沐楊的腳步踏在地面上的聲音。

嗒,嗒,快速交錯,然後喻沐楊就出現在他眼前。

蕭席瞬間感到後悔,頓悟了什麽似的,拍了拍喻沐楊的肩膀,“你先回家,我有件事要辦,記得好好吃晚飯。”

他把手裏的打包盒塞給喻沐楊,然後擡腿,用最快的速度跑走。

“啊?”喻沐楊站在原地,一頭霧水。

大冷天站他校門口,就是為了給他幾個打包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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