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IF：黑貓（上）
IF：黑貓（上）
01
蕭席強烈懷疑，坐在他們開發部最角落工位的那位叫做“喻沐楊”的同事可能是只貓。
而且是他的貓。一只黑貓。入職第一天就出現在他出租屋的門口，悠然舔着爪子，一副等着他回來的樣子。
蕭席将門打開，貓就随着樓道裏的燈光晃晃悠悠地渡進去，潑在客廳的地毯上，舒适地打滾……
那只貓的行蹤極為神秘，休息日時喜歡窩在他的腳邊，永遠懶散，高傲，沉默，像個規矩又不知規矩的客人；工作日的時候，明明他出門上班，貓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在家睡覺，可每當他晚上回家，貓還是很累很累的樣子。
蕭席不知道貓的白天是怎麽度過的，後來偷摸在客廳裝了個可環繞拍攝的攝像頭，也還是一整天都看不到貓的身影。
最最重要的是，這只貓叫“楊楊”。
楊楊。喻沐楊。
分明是同一個人或貓。
02
多離奇啊！
過去二十八年，蕭席一直是個堅定地唯物主義者，什麽神仙上帝，妖魔鬼怪，都是騙小孩的！
傻子才會相信！
可又不得不信，喻沐楊實在是太像他的貓了。
喻沐楊不太合群，他們公司平時大大小小的聚會很多，他一概謝絕；就連同事買來了下午茶，邀請大家去茶水間自己拿，他也從來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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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沐楊最愛喝的飲料就是牛奶，而且是針對乳糖不耐受患者的牛奶——貓也乳糖不耐，他也經常給楊楊買這款牛奶。
喻沐楊也不跟大家一起吃飯，每到飯點，就看到他坐在工位上，面前放着一個白色便當盒——他從沒看到過便當盒裏裝得是什麽，沒辦法，他是喻沐楊領導的領導，他的指令從來沒有直接下發給喻沐楊的機會。
喻沐楊入職以來，他們倆只說過幾句話。有時候在過道狹路相逢，喻沐楊會快速地退到一邊，仿佛蕭席會踩了他的尾巴一樣……
不對，蕭席用力晃了晃頭，化成人型的喻沐楊又怎麽會有尾巴？
想到這裏，他撐直了腰，手掌扶住辦公桌的桌沿，抻着脖子向角落裏張望。
好巧不巧，喻沐楊正在伸懶腰，他們就連打呵欠的樣子都很像！
然後，像是感覺到蕭席的目光了一樣，喻沐楊朝這個方向望過來——
視線相交，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喻沐楊的困意霎時沒了，蕭席則覺得心頭一空，緊接着又有什麽東西重重的壓在他的心髒上，那個器官開始變得慌亂，渲染，錯頻跳動，像小學生手裏的鼓。
毫無章法和頻率的鼓聲在他的胸腔震蕩着，敲得他大腦轟鳴。
再看過去時，喻沐楊已經重新埋進工位裏。
好像偷看他卻被他捉住的貓。
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有點可愛。
03
為了驗證這個無厘頭的猜想——
其實蕭席也沒想好，倘若真的證明了喻沐楊就是貓變的，或者他的貓其實是個人，他該怎麽辦？
寂靜深夜裏，他迎着電腦屏幕幹的那些壞事，音響裏漏出的聲調，該要怎麽解釋？
夏天很熱的時候，他也曾拉緊窗簾，在家裏不着寸縷地走來走去，那會兒那麽無拘無束，這下卻讓他心髒不斷收緊，收緊。
轉念一想，楊楊也從不穿衣服，不照樣坦然地在他腳邊溜達。
可是，不穿衣服的人，和不穿衣服的貓，還是不一樣的吧？
總而言之，午休的時候蕭席特意給楊楊選了幾件寵物衣服寄到家裏，看時間明天就能來。
只能允許這只貓再在家裏裸/奔一晚。
午休結束，他就叫來了喻沐楊的組長，給他們團隊塞了許多任務，足夠讓他們忙活一天。
果不其然，晚上蕭席下班時，喻沐楊所在的那組還在加班。
喻沐楊的身體小小的，縮在工位裏，背影顯得玲珑可愛。頭頂有一撮頭發暴躁地翹起，随着他敲擊鍵盤的動作一下一下地跳動。
身為領導，蕭席走過去慰問他們，發現喻沐楊的桌子上還有一只沒吃完的鲷魚燒。
鲷魚，燒。
明天把釘釘上的認證改成貓算了，說不定能被當成招財貓，每天樂呵呵的坐工位上跟大家招手就成，也不用這麽辛辛苦苦地打工了。
“蕭總監，你笑什麽？”同事察覺出他嘴角浮出的笑容，毛骨悚然，“是我哪裏犯了很低級的錯誤嗎，沒有吧……您要不指點我一下？”
“沒事。”蕭席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叮囑他，“繼續幹。”
“真的沒有嗎？”同事将信将疑，蕭席走出他們的區域時，還聽到同事說，“小喻，你來幫我看看，是不是哪裏出錯了？”
喻沐楊的聲音很小，小到要蕭席停下腳步，仔細聆聽才能聽到。
喻沐楊說：“好。”
04
緊趕慢趕地回到家，蕭席趴在地上，站在凳子上，裏裏外外、認認真真地找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楊楊的身影。
貓果然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出門了。
出租房的老舊窗戶總關不嚴，窗框上的鎖還壞了，楊楊可以很輕易地頂出一條縫。然後跳上空調外機，再一路向下，鑽進哪個隐蔽的角落，脫胎換骨，改頭換面，冠冕堂皇地出現在他們公司……
一定是這樣的！
蕭席坐在家裏等着，另一邊實時關注着工作群裏的消息。
接近八點的時候，他終于收到了任務全部完成的信息。他在群裏發了紅包，安慰大家辛苦了，晚上的出租車費用公司會報銷，請大家領到紅包後務必吃點好的。
“謝謝老板”的消息連成一排，蕭席盯着手機，喻沐楊又是最後才領到紅包，最後一個說“謝謝老板”。
溫吞木讷的樣子，跟楊楊簡直一模一樣。
蕭席在這邊掐着時間，從公司門口打車回到他們小區大約需要半小時，也就是說，如果楊楊在未來的半小時至四十分鐘內回來，就一定是喻沐楊沒跑了。
想一想，還真挺興奮的！
05
果然，八點半的時候，卧室的窗戶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咚——一聲，地板微微震顫，楊楊出現了！
蕭席大步走上去，楊楊又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順勢癱倒在他的腳邊。
他把貓抱起來，在懷裏晃了晃，試探地問：“喻沐楊？”
“喵——”貓給他回應。
“……”
秉持着公平客觀地态度，蕭席再次驗證，“你是喻沐楊嗎？”
“喵嗚——”貓再次回應。
我草我草！
06
楊楊蹲在茶幾上，蕭席坐在沙發上，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你聽得懂我說什麽吧？”蕭席問。
楊楊正專注舔毛，聽到動靜斜起眼看了看他。
“所以你是因為自己是貓，才不跟大家親近的嗎？”
楊楊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很享受的樣子，不過對蕭席依舊是愛答不理。
“你該不會很讨厭我吧？”
楊楊定住，半晌，忽得擡起一條後腿，專注地舔自己的蛋蛋。
“！！！”蕭席恍然大悟，“難怪呢，你，你怪我給你絕育了！”
貓的發.情期會變得敏感暴躁，得不到有效纾解的話，就會到處亂尿，鬼吼鬼叫，絕育是對寵物和寵主的雙向福利。
可醫生也沒告訴他這只貓能變成人啊！
“對不起，我真的錯了，”蕭席猛地起身，半跪在茶幾邊，“失去男性尊嚴的你，一定很不好受吧？所以才會避開同事的對不對，因為覺得自卑……”
都是他造的孽！
蕭席難受極了，心裏又酸又漲的。如果誰把他給閹了，他一定會去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大不了同歸于盡。
而因為喻沐楊是只貓，所以不得不将這一切都忍了下來。
蕭席覺得自己真是個魔鬼。
07
既然确定了喻沐楊就是寄居于他家的貓。
蕭席的言行舉止一下子變得恭敬起來。
比如，在家的時候，再也不幹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比如，在公司碰到了喻沐楊，會主動跟他打個招呼。
喻沐楊不想參加聚餐和社交活動時，蕭席也會站出來，主動幫他解圍。
畢竟，人類怎麽可以為難一只小貓咪。
還是一只當貓的時候全身絨毛光滑，宛如黑色絲綢；做人的時候，皮膚黝黑細膩，時不時還透着淺粉，堪稱尤物的上帝的傑作。
蕭席開始主動接近喻沐楊，自帶便當，邀請喻沐楊去公司頂層的陽光休息廳裏共進午餐。
喻沐楊總顯得很拘謹，蕭席懷疑喻沐楊是被他吓到了。
“放輕松，”蕭席抓着筷子，輕輕拍了一下喻沐楊的手背，“快吃吧。”
就像他在家裏喂貓那樣。
喻沐楊明顯怔住，僵坐了好久才終于解凍，慢慢悠悠地拿出餐具，紅着臉打開便當蓋子。
蕭席暗笑他可愛，然後發現，喻沐楊今天吃的是魚！
08
“好吃嗎？”蕭席問。
喻沐楊剛夾起一筷子照燒鳗魚，聞言又慌慌張張地放下，心情無不忐忑，“您，要吃嗎？”
蕭席揮揮手，“我不用！”，“你平時最喜歡吃魚啊？那雞胸肉，兔肉或者是火雞肉喜歡嗎？”
那些都是他買給楊楊的貓糧的口味。
“雞胸肉，還行……兔肉和火雞，我從來不吃。”
從來不吃？
不是吃的挺好的嗎？
不過也難怪，有時候他下班回家，貓碗裏的糧食還是滿滿當當；楊楊的肚子也鼓鼓的，可能是在他下班前還沒來得及銷毀證據。
蕭席點點頭，下定決心道：“好的，那我以後都給你買魚肉！”
喻沐楊坐立不安，“給我買嗎？”
“嗯，你放心，以後我給你買最好的魚肉！”蕭席笑了起來，“快吃吧！”
喻沐楊的臉頰更紅了，埋着頭，悄悄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