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IF：黑貓（下）
IF：黑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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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沐楊馬上要二十七歲了。他怎麽也想不到，這輩子會有這麽一天，他将竭盡全力地向老板證明，自己不是一只貓！
多冒昧啊！
此刻蕭席就站在他身後，懷裏抱着他的貓，一臉狐疑地盯着他們面前的門。
“蕭總監，這裏真的是我家。”喻沐楊說着，輸入一串密碼，成功将房門打開。他連頭都不敢回，兩股戰戰，“你看吧，我說了，我不是貓，我是人。”
蕭席悶悶地“嗯”了一聲。
怕他不信，喻沐楊特意大大方方拉開門，走進室內；蕭席在門口頓了幾秒，也跟着走進來。
“這就是我家。”喻沐楊說。
聞到熟悉的氣味，貓從蕭席的懷裏掙脫出來，咚——一聲落地，跳上客廳的沙發上開始悠閑舔毛。
蕭席面色沉了大半，啞聲問：“你是什麽時候搬進來的？”
“搬來兩三年了吧，這裏是我大學畢業之後租的第一套房子。”
“那這貓……”
“這只貓也是我的，是我收養的流浪貓。開始養它的時候它已經兩三歲了，有了流浪的經驗，醫生說不用特意約束它，它自己知道回家……”
蕭席眨眨眼睛，“所以，他白天的時候都上這兒來？”
“應該是吧，我會在窗戶上給他留條縫兒，方便他出入……”喻沐楊摳了摳手指，不知道該怎麽辦，指着沙發說，“要不，您先坐會兒，我給您泡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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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沐楊快步鑽進廚房，燒水壺發出沉悶的噪聲時，蕭席終于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
此刻，他才真正地接受現實，喻沐楊真的不是他的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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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喻沐楊托着托盤，帶着兩杯茉莉花茶，走進客廳。
趁着泡茶的時間，他快速整理了思緒，大概分析出來龍去脈。
“蕭總監，所以小貓每天晚上都會在您家過夜？”
蕭席板着臉，臉色鐵青，語氣硬邦邦的，“嗯。”，“對于這個誤會，我非常抱歉，希望沒有冒犯到你。”
“沒關系，”喻沐楊扯了扯嘴角，“那小貓的絕育手術也是您給他做的？”
“是的，那段時間這貓總是半夜亂吼亂叫，還糟蹋了我兩床被子。”
聽聞，喻沐楊坐到沙發的另一邊，将小貓往自己身邊攏了攏，“抱歉……”
貓也感知到氣氛微妙，團在喻沐楊的腿上假寐，尾巴夾得緊緊的。
蕭席斜了他們一眼，已是心如死灰，“你又不是它，不用替它道歉。”
“好吧，”喻沐楊點點頭，“不過您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我以後也不會再提了！”
蕭席抿了一口茶，險些被燙，故作鎮定地答應，“嗯。”，“不過這只貓……”
喻沐楊搬來快三年了，他是去年才跳槽到公司、租了這間房子的——
所以嚴格來講，喻沐楊才是貓真正的主人。
蕭席有點難過。短短一個小時之間，喻沐楊不是他的貓了，他的貓也不是他的貓了。
貓在喻沐楊的腿上睡得穩穩當當的，喻沐楊将他抱起來，打算遞給蕭席，“您要是喜歡它，也可以讓它像現在這樣，每晚都過去陪您。”
“……”蕭席嘆氣，“不用了，我暫時不想看到它了。”
吃裏扒外的家夥！
在喻沐楊那裏吃完，又跑到他家裏來騙吃騙喝騙睡；看起來正義凜然，實則水性楊花，它還挺會端水的，擱這兒養魚呢？
看蕭席牙根緊咬，喻沐楊垂下眼睛，識相地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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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分別，蕭席站在玄關，忽然想到自己最近在公司裏有意跟喻沐楊走得近些，從喻沐楊的角度看就顯得非常突兀了。
畢竟，喻沐楊不是他的貓。
蕭席心裏發酸，他還是失去了什麽。
“你真的喜歡吃魚嗎？”
“啊，”喻沐楊沒想到蕭席還會願意跟他搭話，畢竟自己不是他的貓，“喜歡的，我特別喜歡吃魚！”
蕭席清清嗓子，“那明天中午我請你吃公司對面那幢樓裏的壽司吧，他們家的食材都是全球各地空運來的，師傅的手藝也很精湛。”
喻沐楊再次疑惑，瞪着眼睛，傻乎乎地看着蕭席。
“不喜歡？”蕭席有些不自然，揉了揉後頸。
“喜歡，”喻沐楊緩緩呼氣，“謝謝蕭總監……”
一晚上了，他終于聽到一句好話，強壓嘴角，“嗯。”，“你給貓起名字了嗎？”
喻沐楊的眼睛濕漉漉的，暗色的皮膚覆蓋了一層落地燈的光暈，漂亮而精致，像個藝術品，“沒有。它之前流浪時好像受過欺負，剛開始養它的時候光顧着給它治病了，也就是去年才慢慢好轉的。”
喻沐楊撿到貓時，貓身上有許多外傷，身體裏有炎症，還有很多慢性病和并發症，連醫生都勸他放棄。
可他還是堅持了下來，定時定點帶貓去問診檢查，輸液吃藥，總算将貓從鬼門關裏拉了回來，成了現在這只威風凜凜的小黑貓。
“所以，你下班後從不參加公司活動，都是為了趕快回家照顧小貓？”
喻沐楊搔了搔小貓的腦門，貓便順勢把整個腦袋都塞進他的掌心裏，交托完全的信任。
“嗯，它現在每天都要吃藥，又有點貪玩嘛，我也只有在剛下班回家那陣才能看到它，吃完藥和零食，它就出門溜達了。”
現在想，大概是去樓下的蕭席家了。
蕭席有些動容，情不自禁道：“喻沐楊，你真的很善良……”
“還好啦。”喻沐楊輕聲笑，臉頰再次染上紅暈，藝術品變成稀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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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蕭席和貓分別的第一晚。
之前還沒意識到，原來貓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這麽重，以至于貓不在了，他望着空空蕩蕩的貓床貓爬架，一點睡意都沒有。
失眠會慢慢磨損人的理智，精疲力盡間，他朝着天花板，輕聲叫喚：“楊楊，楊楊……”
他甚至開始蠱惑：“你下樓來，爸爸在窗戶上留了條縫，楊楊……”
不知是不是這一年多的相處讓蕭席和貓之間建立了一些默契，幾分鐘後，貓果然從窗縫裏鑽進來，跳到了蕭席的床上。
這下他終于開心，抱着貓仔仔細細地聞了聞，小聲嘀咕着，“現在你身上有我和喻沐楊兩個人的味道了。”
他是爸爸，喻沐楊是媽媽，蕭席在夢裏過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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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開始，蕭席和喻沐楊如約走進壽司店。
蕭席給兩人點了壽司全餐，所有口味都能嘗一遍；喻沐楊則有些心疼錢，每一口都品嘗得很認真，吃東西的樣子都很好看。
“嘗嘗他們家的青芥末，是自制的，味道很足。”蕭席從小罐裏挖了一勺，放在喻沐楊的食碟上。
“謝謝！”喻沐楊麻利地蘸了一筷尖，抹到即将要入口的壽司上，毫不猶豫地塞進嘴裏——
辛辣的口感在他嘴裏爆炸，嗆辣的口味直沖天靈蓋，喻沐楊當即開始流淚。
“吃慢點啊，你抹的太多了，”蕭席慌忙抽出幾張紙巾，在喻沐楊的臉上蹭着，“還沒來得及提醒你，你都已經放嘴裏了。”
喻沐楊想要道謝，但辣意一股一股向上湧，瞬間漫出一層虛汗。
顧不了那麽多了，他扯着衛衣的領口扇動，給自己降溫，臉頰憋得通紅，等淚意過去，又開始咳嗽起來。
“你吃慢一點嘛……”蕭席不得章法地拿着紙巾在喻沐楊的臉上亂蹭，後來幹脆用手背蹭掉喻沐楊被辣出來的青鼻水。
喻沐楊可憐巴巴，被誰欺負了一樣，還不忘跟蕭席道謝，眨巴着眼睛，“謝謝，蕭總監，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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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總監。
這個詞很澀嗎？
蕭席覺得自己有病，喻沐楊哭着叫他蕭總監，他十分冒昧地硬了一下。
那個下午，晚上，深夜，他滿腦子都是喻沐楊大汗淋漓，眼角含淚，嗚咽着叫他“蕭總監”的樣子。
毫不意外地，蕭席再次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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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蕭席抱着貓，敲響了喻沐楊的家門。
喻沐楊正洗漱，臉上還糊着洗面奶，眯着眼睛過來應門。門一開，蕭席和貓同時闖進來。
“早上好，喻沐楊。”蕭席站在他面前，用幹燥的手指揩了揩他的眼睛，喻沐楊扁着嘴巴，動都不會動了，乖乖受人擺布。
隔了好久，他才僵巴巴地問：“貓又跑到你家去了？”
“嗯，”柔軟的指腹輕輕按了按喻沐楊的眼睛，蕭席輕聲說，“喻沐楊，你睜眼看看我。”
擡起頭，視線聚焦，喻沐楊才發現蕭席形容憔悴，黑眼圈沉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明顯。
“蕭總監，您昨晚沒休息好嗎？”
“是，我在想你。”
“想我？”
“你有男朋友嗎？”蕭席問。
“沒有，”喻沐楊心慌，轉身就逃，“我能先去把臉洗完嗎？”
蕭席揪住他的衣領，“那你打算找嗎？”
喻沐楊背對着他，衣領被蕭席扯着，心髒好像也一并被蕭席攥在手裏，“嗯。”
“那你考慮考慮我吧！”蕭席忍着害羞，騰出一根手指，在喻沐楊的頸後碰碰。
白色的手指觸到黑色的皮膚，這畫面大概也挺澀，他禮貌地硬了一下。
“我會努力追求你的，喻沐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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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逃，蕭席跑回家，後背靠在房門上，感覺自己即将因為過度興奮而爆炸。
但是還是開心的，是痛快的，是充滿希望的！
蕭席終于理清自己丢失了什麽，不僅僅是一只貓，更是一個寄托，一個惦念，一份稀裏糊塗的愛。
現在好了，他開始正視內心，發現收獲頗豐。
他終于要沒羞沒臊地戀愛了！
咚咚——有人敲響了他身後的門，他将門打開，喻沐楊的臉上還浮着水珠，慌慌張張地張了張嘴。
“怎麽了？”蕭席問。
喻沐楊調整呼吸，“你別追我了！”
漂亮！戀愛計劃僅僅維持十秒就破滅了。
命運啊。
“我，我也喜歡你，”喻沐楊臉頰通紅，耳根也是紅色，襯在暗色的皮膚裏，顯得愈發紅豔。
這個毋庸置疑，百分百是澀的，蕭席暗暗吞口水。
“之前沒說是覺得你不會喜歡我，我總偷偷看你，你只發現了一次……”
“謝謝你對我很好，謝謝你很照顧我，幫我擋掉同事的邀請，主動提出跟我吃午飯，幫我照顧貓，還請我吃了很貴的壽司。”
“但是即使沒有這些，我也很喜歡你。之前總是覺得我不配，你太好了，又帥氣又優秀，還很有愛心，所以我不想就這麽放棄這個機會。”
“我現在好端端站在這裏，其實快緊張尿了。我不知道怎麽談戀愛，因為之前沒有談過，要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蕭席你多擔待我。”
“你可以随便對我，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而且我有很強的忍耐力，你偶爾沖我發脾氣也可以，事後解釋清楚就行。”
“好了，我說完了，我要走了。”
然而，喻沐楊沒動，蕭席也不動，緩慢地從這一句句的大震驚裏緩神，滿眼都是喻沐楊。
一顆水滴從喻沐楊的臉頰滑落，挂在他的下巴上，蕭席伸出手，蹭掉水滴，捏起他的下巴。
“喻沐楊，我不會随便對你的，你沒有不配，你很珍貴……但是接下來，我要親你了。”
這天，蕭席禮貌地硬了又硬，喻沐楊禮貌地挂了個假條。
貓待在空無一人的公寓裏，聽着樓下咿咿呀呀的動靜，無聊到開始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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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席有時候想，自己的初戀很沖動，稀裏糊塗地告白，稀裏糊塗地接受告白。
然後他們拉着手，一起走了這麽多年。
他想起第一次遇到小貓的場景，他打開門，貓就理所應當地走進他的世界，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這麽想，也許他也是喻沐楊的貓也不一定。
他是……貓？
想到這裏，他又禮貌地硬了一下。
他們的卧室陽光充沛，床品是白色的，喻沐楊有點黑，臉頰埋在枕頭下面，嘴唇微張。
他走過去，抱起還在賴床的喻沐楊，一起鑽進暖洋洋被子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