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談

夜談

“好可愛。”涼子從包裏取出鑰匙,将深津一成送她的秋田犬鑰匙扣挂上去,對着月光呢喃道:“看着它突然就好想回秋田了。”

“明天就回去了嘞。”深津一成回道。

“嗯,終于要回去了。”說到回程的事,涼子才突然意識到明天深津一成并不會跟她一起回秋田縣。

雖然山王工高籃球隊的大部分成員都會在明天早上一起返回秋田縣,但這裏面并不包括深津一成。

因為在全國大賽上出色的表現,他被選入日本青年集訓隊,将和隊長一起前往東京參加為期一個月的國青隊訓練。

“深津,你們明天早上幾點出發去東京啊?”涼子問道。

“早上七點嘞。”他和隊長會搭乘早班機前往東京,而回秋田縣的列車上午九點才會出發,所以明天他們将分開走。

深津一成有些不放心,繼續叮囑道:“明天你就在酒店,河田會來接你嘞。”

“嗯,我沒事的。”有河田和球隊的其他前輩在,涼子一點也不擔心,反倒是有些放心不下深津一成。

“深津,我聽阿牧說國青隊的訓練非常辛苦,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涼子想了想覺得自己說的還是不夠具體,舉例說道:“小心不要中暑,也千萬別受傷,不知道那邊的住宿餐飲怎麽樣,總之不喜歡也要多吃一點,白天訓練太累的話,晚上就早一點休息,千萬別自己熬夜加練……”

深津一成沒想到涼子這樣擔心自己,看她越說越焦慮,趕緊出聲安慰道:“不會嘞,就是常規訓練,和山王平時的差不多,不用擔心嘞。”

也對,山王工業日常的訓練也足夠變态,而深津一成在這樣嚴苛的訓練中還能每天早上堅持跑五公裏,也是強得可怕。

這樣一想,涼子就放心多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嘞。”看着真心為自己擔憂的涼子,深津一成的心又開始變得柔軟。

“應該是我謝謝你,不僅幫我補課,還送我禮物。”涼子揚了揚手裏的鑰匙扣,将它小心翼翼地裝進包裏收好,低着頭繼續說道:“還有昨天的事,也非常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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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昨晚的事,涼子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道謝,但真回想起來,又覺得過于丢臉。

這些年她将自己僞裝得很好,人前永遠是灑脫不羁的樂隊吉他手石原涼子。即使有時候會傷心難過,躲在被窩裏睡一覺也就過去了;但是昨晚,她居然那樣失态地抱着深津一成一頓痛哭,鼻涕混着眼淚還把對方的衣服浸濕了一大片,真是尴尬啊。

反正臉已經丢完了,不能再丢了教養。涼子轉身面向深津,非常正式地鞠躬道謝:“昨天的事,真的非常謝謝你。”

深津一成被涼子突然的舉動吓了一跳,趕緊伸手準備将她扶起來。

今天涼子穿的是一條吊帶連衣裙,深津一成手指剛碰上對方的肌膚,觸電似的立刻收回,他身形微微一晃,心跳漏了一拍。

要是涼子現在擡頭的話,一定會看到深津一成那張從容平靜的臉上也會出現驚慌失措的表情,可惜涼子低着頭,只聽見對方還算鎮定地安慰:“沒事嘞,你不用在意嘞,我都沒幫上什麽嘞。”

“怎麽會,”涼子直起身子,抿着唇望向深津一成,“對昨天的我來說,已經幫我足夠多了。”

有什麽,能比一個踏實的擁抱更能讓人安心呢。那一刻,深津一成給了她最需要的安慰。

“那你…現在好些了嗎?”看涼子主動提起,深津一成小心地問道。

“嗯,已經完全好了呢。”涼子笑道。

她沒有說謊,現在确實好多了。關于這一點,涼子其實也挺佩服自己的,因為摔跤比較多,所以總結了很多快速爬起來的經驗,傷口修複起來也比別人更快。

看涼子似乎真的好了很多,深津一成幾經猶豫,還是問出了心裏的擔憂:“昨天發生了什麽事嗎?”

畢竟涉及對方隐私,深津一成剛問出口就後悔了,急忙改口道:“如果不方便的話就不用說嘞,請原諒我的失禮。”

涼子看着深津一成,她知道對方是在擔心自己。

“是我家裏的事情。”涼子說這話的時候沒敢看深津一成,她側身看着旁邊的羅漢松,“其實我爸爸在廣島工作,現在似乎還有了新的家人。”

可能是說話的內容過于震撼,身旁的深津一成遲遲沒有接話。

是啊,這種事情,要怎麽接話啊。

連涼子自己都覺得很可笑,所以從沒有對任何人提過,除了阿牧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其他朋友最多只知道她父親在外地工作,自己獨自上學。

涼子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突然就說出來了。她不知道深津一成會怎麽想,但她能感覺到對方現在正注視着自己,而這種注視讓她很不舒服。

“不要看着我啊深津,也不要安慰我。”涼子出聲說道。

她最怕這種目光了,在母親去世那年她見的最多。也許對方是出于好意,但對她來說,就像是一遍一遍在提醒自己:啊,你是個被抛棄的可憐蟲。

但她不是可憐蟲,她也不想被別人當做可憐蟲。

涼子深吸一口氣,轉身看着深津一成,目光毫不猶豫地直視對方問道:“深津,在你眼裏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不等深津一成回答,涼子又自問自答道:“也許會覺得有些可憐對不對,但其實我還好,我還有音樂,還有朋友,我有我的夢想,所以我并不孤獨。”

說完涼子轉身看着空中的月亮,沒有給深津一成任何開口的機會。

啊,自己是怎麽回事啊,明明是想要好好道謝的,卻莫名其妙說出這麽有敵意的話。

怎麽辦怎麽辦,涼子有些後悔,但一時又也不知道怎麽補救。

就在她尴尬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身旁的人卻穩穩地說道:“嗯,我知道的。”

“啊?”涼子轉頭望向深津,腦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知道你的夢想啊。”深津一成低頭看着她,眼神裏沒有任何可憐或者打量的味道,非常堅定地說道:“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夢想,你想成為一名職業吉他手,對吧?”

原來他,知道啊!

涼子望着深津一成清澈明亮的眼睛,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我用我的夢想跟你交換吧,我想要成為一名職業籃球運動員。”

深津一成依舊堅定地看着涼子,只是目光裏多了幾分柔和,“所以我會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成為全日本當紅樂隊的吉他手,同樣也請你一直相信我,直到我成為全日本最優秀的國手。”

涼子還是頭一次聽深津一成說這麽多話,第一次聽他提起自己的夢想。

原來他想要成為職業籃球運動員啊,所以他才會一直這樣嚴格要求自己吧。

全日本最優秀的國手啊?涼子突然覺得深津一成比自己勇敢多了,他能大聲又堅定地說出自己的夢想,而自己還扭扭捏捏地用一道殼來保護自己。她把他排除在外,他卻想着和她交換夢想。

這一刻,涼子心裏升騰起愧疚和感動兩種情緒。一起成為全日本最好的吉他手和籃球國手嗎,那她一定不會慫的。

“嗯,我會的。”涼子也堅定地回道。

約定達成,剛才那股緊張的疏離感頓時煙消雲散。

兩人望着對方,同時笑了出來。

“國手啊,以後你成為日本第一國手時,我就告訴記者深津一成念高中時和我是同桌。”涼子笑道。

“跟當紅吉他手同桌過,你的粉絲會嫉妒嘞。”深津一成回道。

猛然聽見深津一成說冷笑話,特別是說完對方還一臉平靜,這莫名的反差感讓涼子更是笑得停不下來。

月光下,兩人并肩朝酒店走去。

涼子覺得今晚的深津一成格外親切,雖然以往深津一成幫過她很多,對她也很友好很照顧,但今晚的深津一成看起來更立體更豐富,像相識多年真正的朋友。

到酒店門口時深津一成停下腳步,又交代了她一些注意事項後跟她揮手告別。

就在涼子轉身剛要進酒店時,又聽見深津一成在身後喊她。

涼子回過頭去,就看見夜色裏,深津一成站在月光下望着她篤定地說道:“在我眼裏你一直像太陽一樣,如同太陽般光芒萬丈。”

第二天河田雅史來接涼子時,深津一成已經踏上了去東京的列車。

今天是全國大賽結束後的第二天,廣島列車站裏還有不少和他們一樣參加完比賽準備回程的球隊。

涼子跟河田雅史等一幹一年級的隊員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即便如此依然能明顯感覺到來自其他球隊羨慕的目光。

最強山王,這一刻涼子雖然不是籃球隊的成員,但作為山王工業高中的一員,也覺得無比驕傲。

上午十點,列車準時出發。

他們這排是三人位,河田雅史幫涼子換了一個靠窗的座位,自己坐在中間。

“這個點深津應該已經道東京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開始訓練了。”河田感慨道。

“怎麽可能,應該還有入隊儀式吧。”旁邊的松本稔回道。

“也是哦,還要分宿舍之類的,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訓練的。”

“不管怎麽訓練,毋庸置疑的是他回來時一定會更強。”

“啊,你說得我壓力好大。”松本這樣一說,河田覺得手裏的楓葉饅頭都不香了。

“不行,回去我得找我爸給我請個教練,不能落後太多。”松本稔看着手裏的籃球雜志,默默說道。

……

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對勝利都有着明晃晃的渴望,也正是這樣的追求,才成就了最強山王的稱號。

看着河田和松本,涼子又想起深津一成說自己夢想的模樣。現在他又朝着日本最強籃球運動員邁進了堅實的一步,看來自己也要趕緊行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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