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留宿

留宿

心裏一直擔心涼子,下午的訓練深津一成狀态極差。

部社活動結束後他罕見地沒有留下來加練,三兩下收拾好東西就快步離開了籃球館。

此時天空又下起了綿綿細雨,深津一成沒有回自己家,而是背着包直接去了涼子家。

門鈴已經至少按了五遍,屋內卻一直沒有傳來聲音,深津一成一向平靜的內心也逐漸變得焦躁。

終于在他第六次按響門鈴後,門緩緩打開了,只是門後的那個人比他想象中更虛弱。

此時還不算深秋,涼子卻穿着毛絨睡衣,亂糟糟的頭發下是憔悴到發白的臉。

“深津?”原以為是推銷人員,沒想到開門卻看見深津一成,涼子有些意外,“你回來啦!”

“嗯,昨天就回來了嘞。”看着虛弱的涼子,深津很是心疼,“你感冒好些了嗎?有去看醫生嗎?”

“已經好些了。”

其實并沒有,反複的高燒讓她寒戰頭暈、手腳冰涼,身上也像摔了跤一樣疼痛。

深津聽聲音就知道她在在說謊,進屋看見餐桌上沒吃完的餅幹和三明治,心裏更難受了。

“溫度計家裏有嗎?”

“嗯,有。”

涼子找出溫度計,順便拆了個口罩戴上。

深津一成拿着溫度計在空中甩了兩下,确定數值在35度以下後遞給涼子,五分鐘後結果出來直接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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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度,簡直是高燒了,難怪臉色那麽慘白。

“确認只是感冒嗎?醫生怎麽說的?已經吃藥了嗎?”深津焦急地問道。

“嗯,流感,下午已經吃了。”害怕傳染給深津,涼子下意識又往旁邊靠了靠。

但深津一成全然沒顧這些,繼續追問道:“藥還有嗎?”

“嗯,有。”

“那晚飯後再吃一次藥嘞。”

“好。”

注意到自己語氣太過緊張有些吓到涼子,深津一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沒事的,吃了藥就能退燒嘞。晚飯想吃什麽,蔬菜粥可以嗎?”

“可是家裏沒有蔬菜了,也沒有大米。”涼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沒關系,交給我嘞。“深津擠出一個笑容,安慰道:”你先去卧室休息,好了我再叫你。”

在深津一成的催促下,涼子回了卧室,很快她聽見客廳門關上的聲音。

但是沒過多久,又聽見大門重新打開,然後是深津提着東西去了廚房的腳步聲。

天已經暗了下來,涼子躺在床上,隐約還能聽見深津一成在廚房裏攪動瓷勺子的聲音,看着卧室外橘黃色的燈光從門縫裏鑽進來,涼子只覺得心裏既踏實又溫暖。

晚餐是深津做好後涼子直接在卧室吃的,其實只是流感遠沒有到需要卧床吃飯的地步,但高燒讓她看起來非常憔悴,深津便不想她再起來折騰。

女孩子的卧室,深津一成沒好久留,涼子吃完後他便收拾好退了出去。

一小時後,深津又準時敲門進來,他将溫度計遞給涼子,很快結果出來,37.8度,雖然還在發燒但退了不少。

“那可以不吃藥了嗎?”涼子眼巴巴地問道。

她是真的讨厭吃藥,特別是西藥,一吃就吐。很多時候一頓五顆藥,好不容易吃到第三顆了,一個反胃吐得前功盡棄,又得從頭再來。

涼子很少露出這種祈求的神情,看得深津一成很是不忍心,但藥總歸還是必須吃的。

“涼子,再堅持一下嘞。”深津輕聲哄道。

左右逃不掉,涼子只好聽話。

五顏六色的藥丸攤在深津手心的白紙上,涼子深呼一口氣,每拿起一顆都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氣,好在雖然磕磕絆絆但沒真在深津面前吐出來。

“睡一覺吧,睡一覺就好了嘞。”深津幫涼子蓋好被子,“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就好嘞。”

“深津,已經天黑了你回去晚了沒關系嗎?”看深津暫時沒有要走的意思,涼子問道。

“嗯,已經跟家裏打過電話了。”深津一成蹲在床邊,眼神征詢地看着涼子,“家裏已經同意了,那麽我今晚可以留下來嗎?”

如果可以的話,涼子當然希望他能留下來。

“真的沒問題嗎?”涼子再次确認道。

“嗯,已經說好了。”

“深津...”涼子抿着唇角,萬千情緒湧在胸口不知該如何表達,“謝謝你。”

“不謝嘞,快睡吧,晚安。”

“晚安。”

等她半夜醒過來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月光從稀疏的雲層間抖落,零星灑在窗前。

卧室的門虛掩着,床邊觸手可及的地方有睡前深津一成給她留的電解質水。

涼子擰開瓶蓋抿了一口,濕潤的甜味從舌尖一路浸潤到喉嚨,繼而在心間醞釀出一絲甜意。

真好啊,被喜歡的人照顧的感覺真好。

涼子沒有開燈,她起身拿了張薄毛毯來到客廳。

深灰色的三座沙發上,深津一成枕着手側身而卧,看樣子已經睡熟了。

涼子輕聲蹲在他面前,借着月色能清晰地看見他平整的眉毛和濃墨染過的睫毛,随着視線下移,目光落在他厚實飽滿的嘴唇上。

大概是因為靠得太近,涼子溫熱的鼻息掃在了對方臉上,深津一成驀地驚醒,睜眼就對上涼子清澈的眼眸。

“涼子?”清醒過來的深津一成起身,将蹲在地上的涼子扶到沙發上坐下,“怎麽起來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涼子搖了搖頭,目光定定地盯着深津一成。

“已經退燒了嗎?”深津一成摸了摸自己額頭,又将手輕輕貼在涼子額頭上。

直到溫暖的掌心貼過來,涼子眨了眨眼睛,倏然開口問道:“深津,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好看嗎?”

“啊?”深津一成探在涼子額頭的手頓了頓,片刻後眉眼間變得柔軟起來,溫潤的嗓音裹着笑意,“你是第一個嘞。”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涼子看着眼前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開始懷疑自己也行腦子燒糊塗了,要不然怎麽會有種蠱惑人心的氣質呢,上瘾似的越看越好看。

深津目光落在涼子臉上,在确認她終于退燒後,才收回手幫她把毛毯搭在身上,“已經退燒了,注意不要又着涼了嘞。”

“嗯,我不冷。”涼子把毛毯攤開分出一半給深津也蓋上。

“時間還早,再睡一會?”深津問道。

“深津,我睡不着了。”昏暗中涼子的聲音帶着點朦胧迷糊,聽起來撒嬌似的。

“那餓嗎?要不要再吃點什麽嘞?”他在冰箱裏留了水果沙拉,這會兒拿出來就能吃。

“不用。”涼子拉住準備起身的深津一成,又往他身邊挪了挪,緩緩開口說道:“深津,陪我說說話吧。”

微弱的月光下,涼子安靜地像只乖巧的貓。

深津一成看着她,心頓時柔軟得一塌糊塗。

“好嘞,我在嘞。”深津将毯子又往上提了提,圍在她脖子處壓實,确保冷風不會從細縫裏鑽進去。

涼子思忖了片刻,目光亮了一下:“要不講故事好了,你講我聽。”

“我不會講故事嘞。”深津一成有些為難,一臉認真誠懇地回道:“要不還是講物理題好了。”

“深津你是魔鬼嗎?”涼子噘嘴吐槽道。

抵擋不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深津一成只好繳械投降:“講河童的故事可以嗎?”

涼子搖頭。

“那七個小矮人嘞?”

涼子依舊搖了搖頭,望着深津一成說道:“深津,給我說說你小時候的故事吧。”

“我小時候好像也沒什麽故事嘞。”

“怎麽會?”涼子調整了下坐姿,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深津一成,“你小時候會不會也守着樹枝,看毛毛蟲一點一點變成蝴蝶?”

“你怎麽知道的嘞?”深津含笑看着她。

“因為我也幹過。”想着自己跟小時候的深津一成做過同樣的事,涼子心裏忽地開心起來,“那你小時候跟小夥伴玩捉迷藏嗎?”

“嗯,也玩嘞。可是我躲起來時他們就找不到我嘞。”

“那怎麽辦?”

“會自己出去,假裝被他們發現嘞。”

“真可愛。”涼子輕笑,“深津你的口癖也好可愛。”

“可愛嗎?”深津低頭看着涼子,從她眼裏看見燦若星河的笑意,“奶奶也說可愛嘞。”

深津一成擡起頭看向窗外的夜色,繼續說道:“我爸爸是消防員,媽媽是護士,家裏也沒有兄弟姐妹,所以小時候我都自己一個人玩積木。奶奶很希望我能多交點朋友,她說即使話少,但加了語氣詞就會變得活潑親切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涼子盯着深津一成,毛毯下兩人的腳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那麽現在,你有很多好朋友了。”

“涼子你呢,你小時候是怎樣的呢?”深津一成轉頭問道。

“我嗎?小學四年級前我都生活在神奈川縣,那裏的櫻花比秋田開得早,夏天也會更長。”其實比起秋田,涼子會更喜歡神奈川一點。

“那......”深津一成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海南的牧紳一,是你小時候的玩伴嗎?”

“嗯。”涼子如實回答,“我和紳一的家只隔了一道栅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就像河田和美裏那樣。對了,紳一還養了一只叫布丁的伯恩山犬,你不知道布丁它現在長得好大......”

提起牧紳一,太多的趣事浮現在眼前,涼子語氣也變得更加輕快起來。

昏暗中,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深津一成越來越低垂的嘴角。

河田和美裏那樣啊,可是河田喜歡美裏啊。

而且她叫他紳一,卻只是叫自己深津。

想到這些深津一成的心慢慢擰做一團,一口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聽起來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呢。”聽涼子慢慢說完,深津一顆心已經跌到了谷底。

“嗯,很重要呢。”涼子看了眼深津一成,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他的失落,征愣片刻後偏頭輕輕靠在他肩上,“深津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哦。”

“高二、高三、大一、大二、大三、大四。”說着涼子伸手從毛毯裏鑽出來,在深津一成面前勾起小指,“六年後你就能成為國手了,我會一直等着的。”

看着涼子認真又溫柔的眼睛,深津一成也伸出手指。

微光下,兩個小手指緊緊地勾在一起。

但擔心涼子着涼,深津将她手重新拉回溫暖的毛毯下,只是握着的手卻不想松開。

“深津,你的手好暖和。”涼子說道。

心思被當場拆穿,深津一成驀地松開手,臉也羞得緋紅。

然而下一秒,涼子的手指重新靠過來,微涼的手指按在他手背上,微不可查地摩挲了幾下。

一瞬間,萬籁俱寂,心跳在夜裏清晰可聞;那些明了又滅起了又落的念頭,在這一刻重新被醞釀地滾燙。

黑夜裏,如宿命般的那四個字幾欲說出口,最終都被理智按了回去。

“距離五十場連勝還差四十六場,看來還需要加快進度啊!”深津在心裏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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