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澤北

澤北

四月初，山王工業高中正式迎來開學日。

升入高中二年級，涼子和深津一成仍然在一個班；不僅如此，奈奈和籃球隊的松本稔也分到了他們班上。

早上深津一成進教室時，涼子還沒來，旁邊的位置空着，不斷有新分到班上的女生過來詢問。

“深津同學，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每每這時，深津一成就會從書本裏擡起頭，禮貌又不容商量地回複。

“抱歉，有人了喲。”

短短十分鐘，已經有不低于五個女生前來詢問，看得後排的松本稔一愣一愣的。

“那裏明明沒人啊？”松本看向河田小聲問道。

“現在是沒人，一會就有了。”河田雅史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哦。”松本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重新端正坐好，但餘光忍不住向四周看去。

松本很好奇，能讓深津一成這樣堅定拒絕別人的人，會是什麽樣的。難不成也是個籃球高手？可不對呀，山王的籃球高手，不都在他們籃球部了嗎，他不可能不認識。

二十分鐘後，涼子背着吉他姍姍來遲。

“早啊，深津。”涼子徑直來到深津一成旁邊，拉開椅子問道：“河田，你怎麽坐後排去了？”

“深津說我太高了，會擋着你看黑板。”河田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他也沒有辦法。

涼子瞟了眼深津，用手擋着臉小聲朝河田抱怨：“你坐後面去了，以後誰幫我擋着老師啊？上課睡覺會被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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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被發現就不要上課睡覺喲。”深津一成突然開口，他從桌子裏掏出牛奶和面包遞給涼子，“吃早飯沒，趕緊吃早餐喲。”

被深津抓了個現行，涼子只好老老實實坐回去，邊拆面包邊保證：“怎麽會睡覺的，不會，絕對不會。”

“嗯，不會就好喲。”

看着這兩人的背影，河田早已免疫，埋頭繼續看書。

可眼前的這一幕，看懵了坐在旁邊的松本稔。

他以為的籃球高手竟然是個普通女生，而且這個女生他有印象，去年全國大賽的慶功宴上他見過，看起來也不懂籃球啊，深津一成為什麽非要跟個不懂籃球的女生坐一起？

而且，他印象裏深津一成不是一向話不多嗎？怎麽會幫別人帶早餐，還主動監督學業？河田也是，看起來也一點都不吃驚呢？

本來就一堆疑問沒有得到解答，中午松本稔又看見深津一成還給女同桌帶了便當。種種信息彙總到一起，松本得出了一個合理的答案：石原涼子是深津一成的表妹。

哥哥照看一下親戚家的妹妹，這就很解釋得通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涼子要趕去練習室，深津、河田和松本則結伴往籃球部走去。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籃球部會有高一的新成員加入，特別是堂本教練專程去東京邀請的澤北榮治，大家都很期待。

“聽說他有一米八幾？”松本問道。

“一米八二喲。”深津回。

“一米八二嗎？壯不壯？”松本追問。

“不壯。”河田回道。

“不壯啊，那這個身高的話…”松本看向深津一成打探道，“深津，你知道堂本教練準備讓他打哪個位置嗎？”

深津是首發球員，知道的消息比松本和河田多，他也沒有隐瞞：“SG或者SF，具體位置還得等訓練後再定喲。”

其實之前松本就猜到以澤北榮治的身高，很可能會被安排打得分後衛，現在從深津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心裏的壓力又重了幾分。

看出松本的顧慮，河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給他加油打氣。

不同于其他學校開學後，學生才慢慢遞交入部申請書；山王工業高中作為常年制霸日本高中籃球界的歷史名校，能加入山王高中籃球部的，基本都是一早就聯系好了。

因此開學第一天，一年級的新成員已經整整齊齊站在籃球館內，正在做自我介紹。

深津一眼看過去，今年的新成員個頭都挺不錯，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而最中間那個留着栗子頭發型的男生格外引人注意。

深津一成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對方，臉雖然長得清秀了些，但挺拔的身姿一看就是常年保持運動習慣，手臂也很長，雙手打開的話應該很有臂展優勢；深津目光向下，落在對方那雙纖細卻不失肌肉感的小腿上，跟腱很長，那是籃球運動員都很向往的腿型，能帶來敏捷的速度和爆發力。

很好，一看就是優秀的籃球運動員。

想來他就是澤北榮治吧，深津一成在心裏默默确認。

正當深津一成準備收回目光時，澤北榮治偏頭看過來，目光剛好撞上深津一成。

确認是深津一成後，澤北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随即輕輕揚起下巴露出抹極淡的笑意。

在別的高一球員都老老實實平視前方時，澤北的這抹笑意看起來格外僭越。

河田捅了捅身旁的深津，小聲問道：“你們之前認識？”

深津一成搖頭：“不認識喲。”

“這這小子，有夠臭屁的。”

很快，輪到澤北榮治作自我介紹。

他挺胸向前一步，雙手收力放在身體兩側，清朗的聲音中透着自信：“澤北榮治，十六歲，來自東京，目标是成為日本第一高中生，請多多指教。”

澤北說完，周圍一片嘩然。

在場的球員，抱着這個目标并為之努力的不少，但在山王的球場內大聲說出來的，澤北榮治還是第一個。

“很好。”堂本教練拍手稱贊道，“說到，才能做到。澤北，接下來的訓練希望你能全力以赴。”

“我會的，教練。”澤北大聲回應道。

山王的體能訓練，是全部社球員一起。

因為體能跟不上，所有技術到最後都白搭，所以山王的體能訓練相嚴格。

熱身準備後，所有球員按照年級劃分，高三、高二的前輩在前面，高一的新生在後面，先是一千二百米的長跑，等體能消耗得差不多時，球隊經理會組織大家進行高強度心肺訓練。

先是全力全速完成原地墊步跑，緊接着是側滑步+跳越、原地墊步跑+反應跳；看似難度不大，其實非常消耗體能，高一新生的動作已經開始出現變形，練到後面的沖刺折返跑時，更是有人明顯掉隊。

除了一個人，他全程保質保量地完成了全部訓練項目，這個人就是澤北榮治。

接下來的專項訓練高年級球員和一年級球員分開進行，但有一項例外，那就是投籃訓練。

山王工業歷來的傳統就是，高年級球員進行投籃訓練時，一年級的球員負責守在籃下，不論籃球投中與否，他們的任務是保證籃球不可以落地。

因為高年級前輩不間斷地投籃，不斷有籃球向着球框投來，為了保證在球落地前接住，一年級的球員會逐漸練就“看到籃球投出的軌跡就知道球能不能進，會向哪個方向掉”的直覺。

而這樣的直覺，澤北榮治已經在十七年的訓練中純熟地掌握了，只見他位于籃下，憑一己之力接下了大部分飛過來的籃球。

但澤北的問題在于，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中途好幾次看着球飛過來，預判籃球不能直接投中後，澤北下意識飛身躍起、空接灌籃。

他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但同時也讓人不爽。

“澤北，你在幹嘛？”球隊經理大聲呵斥道。

澤北自知理虧，退出來站在球場外沒有說話。

“去，那邊趴下俯卧撐，沒有我都允許不可以起來。”

最終的結果是，澤北在俯卧撐中結束了部社訓練的第一天。

球隊訓練結束後，有二三年級的球員留下來加練。

其他一年級球員将今天訓練用過的籃球擦幹淨後，拖着疲憊的身子陸續離開了，留下澤北獨自站在球場邊線外。

深津一成很欣賞澤北的才華，主動走過去提醒他：“在團隊裏，破壞規矩是大忌喲。”

“我知道。”澤北抿着上唇，也很懊惱。

這麽淺顯的道理他何嘗不懂，只是身體在大腦下達指令前，自己先動了。

“不過灌籃的姿勢很舒展喲。”深津誇贊道。

沒想到深津前輩會突然誇自己，澤北瞬間來了精神，先是保證下次不會再犯，然後看着深津一成開心地問道：“深津前輩，可以跟我one on one嗎？”

“可以喲。”深津答應地很爽快。

“深津！”河田拉了拉深津的球服，示意他再考慮考慮，畢竟高一球員剛入隊，根本就沒有挑戰正選球員的資格。

深津一成知道河田的好意，但依舊選擇應戰，他想親身驗證澤北的實力。

“河田，幫我們計時喲，五分鐘，無暫停。”

河田在深津平靜的臉上，看到了他每次大賽前才會有的眼神，知道多說無益，于是找球隊經理借了塊表計時。

作為前輩，深津一成将優先發球權給了澤北榮治。

澤北持球，深津防守，兩人身高相差不大，澤北持球強攻未果後，一個胯下運球後撤步，朝着籃筐幹拔投籃，一記三分命中。

球權換到深津這邊，澤北壓低重心開始防守。他在去年的全國大賽上看過深津打球，知道他控球一流，想要切球怕是不容易，就在他預測深津會從那邊突破時，深津直接試探步幹拔，射籃成功。

“同樣是三分喲。”深津說道。

“前輩，沒想到你三分球也很準。”這點澤北還挺意外的，但其實去年文化祭，如果他第二天也留下來看三分球大賽的話，就不會對深津的三分球意外了。

這邊澤北和深津打得如火如荼，也吸引了旁邊加訓的隊員，紛紛過來圍觀。

“深津，那這小子的點顏色看看！”不知道旁邊哪個球員先喊了一嗓子。

“就是，深津，不要客氣。”中鋒加藤文博接道。

此時澤北持球，雖然面對一邊倒的加油聲，但澤北幾乎沒有受到影響，他很享受這種全力以赴的挑戰時間，持球雙跨下虛晃騙過深津一成後，一個跨步上籃得分。

球權又換到深津這邊，他持球快速沖向澤北，等兩人貼近時，深津突然停頓下來；見深津減速，澤北的防守重心也跟着放松，但正是這遲疑的半秒澤北的防守節奏被打亂，深津立刻加速突破，直接上籃得分。

兩人打得有來有回，旁邊圍觀的隊員不知不覺間也完全沉浸在比賽裏，直到河田吹響比賽結束的哨聲時，大家都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27：28，澤北勝。”雖然很不甘心，但河田雅史還是秉承着裁判公正客觀的職業操守。

周圍是一片遺憾的咂嘴聲，“再多一秒，深津這球準進！”

但是輸了就是輸了，深津一成非常坦蕩，向澤北伸出右手：“你很厲害，歡迎加入山王。”

澤北榮治怔愣地看向深津一成，額頭的汗水還在不斷往下掉落，片刻後，他在球衣上擦了擦掌心，然後有力地握住深津的右手。

這是澤北榮治第一次在打敗對手後，得到對手如此真誠的肯定。

深津一成跟他以前遇到過的所有對手都不一樣，這是此時此刻澤北最直觀的感受。

也是這一刻，澤北榮治無比确定，自己來山王的決定沒有錯，這裏有他一直想要尋找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