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展家壽宴(下)
9.展家壽宴(下)
陳銳同雲翔被桐城知名人士圍在中間有說有笑的恭維着,更多的人是存着巴結新任警備團司令的念頭,誰都知道安慶是周邊幾個大城鎮中水運最發達的地方,幾乎控制了安徽省內大多數的水運航道,掌控着這麽個香饽饽的陳銳自然是商人們竟相結交的重要人物了。安慶,素有“萬裏長江此封喉,吳楚分疆第一州”的美稱。
展祖望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一個 30歲左右氣宇軒昂的男子被衆人拱托在中間區別于商人的氣質鶴立雞群,與人交談時發自肺腑的專注神情讓對話者覺得被人尊敬,他舉手投足間帶着不羁的潇灑讓人轉不開眼睛。
雲翔的眼角掃到展祖望匆忙趕來的身影,便笑着結束與賈正興的談話,回頭沖着陳銳一笑,“二哥,我爹來了!”
聽到雲翔話的衆人這才發現今天的主角正邁着大步子往他們的方向過來。
“走,雲翔我們去迎一下壽星佬。”陳銳排開人牆拖着雲翔的手往外走,豪爽的神情下掩蓋的是審視、是不滿。多年來互通信件的他對不見其人的展祖望早就埋下了不滿意的種子,但混跡官場多年的人早就學會了把一切擺在心裏。
另有些與展家生意往來比較密切的商戶話事人也跟在了他倆的後面,一派祥和的氣息讓展祖望臉上的笑容更加掩不住了。
“晚輩天津陳銳,見過伯父。”陳銳對着展祖望躬身拱手行了個子侄禮以示尊敬,向一直跟着他身邊的侍衛長使了個眼色後,又道:“聞得今日是伯父的好日子,只是小侄來的匆忙倉促間只備下略微薄禮,還望伯父見諒。”
說話間,就見那個跟在陳銳身邊不出五步的男子把背在身後的包袱解了下來,托到陳銳身前打開。
“嚯……”
“嘶……”
“好家夥……”
等圍着的人看清了盒子裏裝的物件後,紛紛發出咂舌的聲音。那紅底黃綢間分明是一顆上了年份的野山參,五行俱全分量十足估摸着有年頭了,絲絲參須都被絲線小心地固定在底子上。
望着展祖望瞪目結舌的樣子,陳銳要的就是這種結果。“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這……這實在是太珍貴了!”展祖望伸的手舉在半空中要接不接的樣子,實在是被這重磅炸彈給驚着了。
“瞧這模樣至少有百十來年吧?寶貝啊……有了這玩意可不就是多了條命了!”賈正興咂咂嘴饞的他差點沒流下口水來,眼熱的恨不能把它搶過來。
“賈老板好眼光,這參是長白山上一戶采參人家的家傳寶貝,還是從他爺爺輩傳下來的。”陳銳笑眯眯地把盒子遞到展祖望的手中,“伯父上年歲了,有這參傍着也能讓雲翔多份安心不是。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四弟說的最多的就是擔心伯父的身體了。”
展祖望聽了陳銳的話似是安慰的看了小兒子一眼,注意力又轉回到那裝了人參的盒子上,周圍衆人的豔羨目光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賢侄真是太破費了,這叫我怎麽好意思。”關上盒子展老爺露出八顆大牙神情慈祥地望着陳銳,對這個小兒子的朋友萬分滿意,再聯想到此人的官職更是舒心了。
“哪的話,這再好的東西要是用不上還不是廢品一件,現下它合了伯父的眼緣倒也成就了一段佳話。聽聞今個是伯父的壽辰,晚輩在這裏先給您賀喜了,祝您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小侄今日就惦着臉讨您的一杯喜酒喝了。”
“哈哈哈……人來就好,人來就好!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展祖望挺起腰杆子放聲大笑,很明顯被恭維的十分舒爽。招來了紀管家詢問,“紀總管,戲班子的人來了沒有?都安排好了?”
“回老爺,吉慶班的賽老板早就讓人安排在西跨院了。就等着老爺點第一處戲呢!”
“這就好!走走走,大夥一起去院子裏聽賽老板的‘貴妃醉酒’,這出戲啊還就得賽老板唱才有味道。”展祖望這才有空招呼滿屋子的賓客,今年的壽辰可讓他出了大風頭了。這小小的商賈之家能得了掌一方軍權的司令來賀,這可是桐城幾十年來的獨一號啊!有面子……
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跟着了以展祖望、陳銳為首的身後往花園裏的戲臺子去,雲飛被幾個桐城內的商戶圍住說話有些心不在焉,看着走在父親和陳大司令間的弟弟心中有些微妙的情緒在繁衍。
其他人言語間的羨慕讓展家忙碌着的仆隸們都挺直了腰杆,一瞬間只要沾了和展字有關的人或物好像都雞犬升天了。
品慧的三哥顧家誠代表整個顧家來給展祖望賀壽,卻不了此行會帶來這麽大的奇遇。
顧家誠有些神游天外的坐在位子上,耳朵裏聽着戲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詞,腦袋裏卻還是被剛才偶見的那個人沾滿了全部空間。想起初見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時,他整個人都被驚呆了。怎麽……怎麽可能在這裏見到那個人,那個人不是……不是早就……想到此處他就再也坐不住了。借着解手的由頭,顧家誠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子慧心神不定的整理着七小姐的行李,剛才在後院看見的那個人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個男孩她不太敢确定了。畢竟,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一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子慧面色煞白身體僵硬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駭着她了似的,忽然間她就不能呼吸了。
忽然間聽得門外有人敲門,緩過勁來的子慧定了定神把還沒整理好的衣物擱下,從裏屋迎了出來。
“誰啊?”抻了抻有些褶皺的衣擺擡手又抿了抿頭發,子慧這才打開雕滿了杏花的紅漆木門。
吱呀聲過後,那張突然闖入子慧眼中的面容讓她心一酸,眼淚就這麽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顧家誠看着他的親姐姐不出五十的人卻有了張六十奔上的蒼老面孔,曾以為早已逝去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這讓他如何能不激動。
“大姐……你……”一向堅韌的男人聲音哽咽,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堵在了他的喉嚨口,一時間他反而說不出話來了。
“老三!老三!老三啊,你……都這……”子慧伸手撫上自己兄弟的臉,兩只手抖抖索索的。憶起往昔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尾巴似的弟弟,望着這個她親手帶大的同胞弟弟子慧禁不住悲從中來。二十三還是二十四年了?她這半生流離失所曾以為今生再也不得相見的家人忽然間又再次出現,她此時的心情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老三,爹娘還好吧?”子慧有些期盼有些忐忑。
“大姐,爹……爹他老人家在三年前去了。”顧家誠低下了腦袋,腦中閃過了他爹臨去前的囑咐,囑咐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顧子慧,一定一定要找到為了顧家而沒了消息的顧子慧,顧老太爺直到臨去都沒有閉上他那雙直楞楞望着北方盼女心切的眼睛。
子慧痛苦地閉上眼雙唇不住地抖豁倚着門框好像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她想過想過的。可一旦得到證實她還是受不了如晴天霹靂般的噩耗,腦海中那個慈祥的身影也離去了嗎?
“大姐,大姐你別難過!咱們現在不是又相遇了嘛,這一定是爹在天上保佑咱們。這些年你都在哪?過的還好嗎?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咱們回家吧!娘還在家等着你呢!”顧家誠攙住要倒下去的子慧,心裏難過。
“你說誰?”一個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詹晴卿匆匆幾步跑了過來滿臉提防的隔開兩人。才進院子她就瞧見有個男人堵在了她們屋子的門口,走近了才發現向來堅強如松柏的母親居然流淚滿面,這副情景實在太不能讓她接受了。
“娘,娘你怎麽了?”晴卿一手扶着顧子慧一手推開那個人兩眼憤怒地瞪着那個男人,快要噴出火的眼睛像頭受了威脅的野獸般兇殘,惡狠狠的模樣好像要咬下對方身上的幾塊肉才解恨。
蹬蹬蹬……顧家誠被突然沖過來的女子大力推開,倒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剛要開口解釋就被那個怒目相對的女子駭住了,喉嚨口骨碌骨碌的吞咽着,他一生加起來的奇遇都沒今天一天來的猛烈。
顧家誠呆愣愣地念着:“貞格格……”
詹晴卿一驚下意識地打探四周是否還有其他人,本就不善的眼神這下子更加叵測起來了。
顧子慧一瞧女兒的樣子就知道她想擰了,連忙上來拉住晴卿的手。“閨女,他……他是你三舅。”子慧抹了抹眼淚上前攔住晴卿,她知道她閨女身上一直是帶着匕首的,千萬別再出些什麽事才好。
“什麽?他……他是娘的……”詹晴卿大吃一驚沒想到能在這小小的桐城遇見子慧的親人, “娘,這是真的?”直到看見子慧不住地點頭她才收回了往大腿探去的手,那裏別着把薄如蟬翼的兇器,曾幾何時她們娘倆靠着它躲過了多次危急關頭。
子慧攬着晴卿和還有些呆愣的弟弟往房間裏去,臨關門時仔細的觀察了院子中是否還有其他人,已确保沒人聽見剛才他們的話後才關上了門。
過了兩三分鐘後,關上了的門又被微微拉開了條小縫一雙警惕的眼睛出現在了它的後面,晴卿再三确認沒有人存在這才放下心思交談。雖然她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可舊時的習慣猶如強迫症一樣強迫她時刻保持警惕,固留在心間的那些往事像棵毒瘤一樣每時每刻都在提醒她不能松懈。
展園花園內較好連天的喝彩,內院中貴婦們的閑談攀比,廊坊裏走動的仆隸都在和熙的陽光下随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