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挺好,你想,最起碼初步的權威意識給鱷魚确立了下來。

後面的鱷魚已經能乖乖聽話自作進食了,全然沒有之前還要你生捅硬塞的冤種模樣。你也竟真的為鱷魚進食而感到欣慰,好像它真的有什麽傲氣似的。

雖然這一番大動幹戈讓你的衣服沾染大片大片血漬,但是橫向對比起來你比前幾個回合中破破爛爛的倒在地上要強上不少。你用相對幹淨的左手手腕擦拭了一下頭上滲出的汗水,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一只貓也解決掉。

當然啦,少它那麽一只貓也不少,不過對于其他那些葬身鱷魚腹中的動物來說,全員平等或許是最大的慰藉。

你點點頭,将毒手伸向了最後一只三花貓。據說貓這種動物有靈,對惡意與死亡都很敏感。但是這只貓顯得悠閑到有些呆板了,安靜的看着自己難兄難弟們的死亡,好像一點也不動這些哀嚎與死亡的意義。

不過或者它真的不懂呢。畢竟這只貓是你的游戲小人随便抓來的,在這個鱷魚的天然飼養場裏,有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動物你都不奇怪。

你輕飄飄看了一眼鱷魚,為自己剛剛的欣慰和滿意感到可笑。

你或許也是這樣一只貓。

“将貓直接丢進鱷魚池裏。”

你原想輕輕點一下貓的頭,但是被它扭頭避開了,想來它應該也不需要你這樣的惺惺作态。你遺憾的收回手,放棄在它身上尋找某種意義的想法。

“貓被吃掉後,就把剛才那個人丢進去吧。”你用下巴指了指剛才戲份挺多的智障小人,“它不是挺稀罕自己的鱷魚大人嘛。”

天哪,鱷魚大人!你已經無槽可吐了。可玩游戲時的只是一味的拿人喂鱷魚的你,并不知道這些幫衆面對一只站在獵食者頂端的,兇猛殘暴的,以人為食卻永不滿足的鱷魚面前,那種被馴化了的恐懼與服從。以至于在鱷魚受到冒犯時,那種自他們心底油然而生的荒誕與接受無能。

你才不懂呢,你養了那麽久鱷魚,隔着頻幕看還是挺可愛的,親眼所見你只覺得厭煩。更何況你還與這群鱷魚來來回回互相傷害了那麽久,更被游戲所反制,只覺得難堪。

生存對于他們來說或許大過一切,但對于你來說絕對不是,更何況是在游戲裏。

三花貓擡頭看了你一眼,好像什麽也沒明白似的喵了一聲。它看上只是一只被聊聊幾行程序确定行為的批皮貓咪,以至于你根本沒想過它會反抗——它在你心中充其量只是一個建模,一只耗材NPC的平替。但是當NPC小人伸手要去捉它時,三花貓卻騰空一躍,輕盈得不像話,像一道橘色的弧線與NPC擦肩而過,然後落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輕輕的看了你一眼,然後扭頭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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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挑了一下眉,卻也不十分驚訝。倒是那個NPC小人,看上去非常恐懼給你留下差印象,于是縱身一撲,卻也沒能将貓咪截住,一連幾次總是撲空——他越是動作,臉色就越為灰白,像是馬戲團中帶着悲傷面具的小醜,兩股戰戰,冷汗涔涔。

一堆穿黑衣服的小人圍觀這場鬧劇,冷眼無聲,沒有任何同事試圖幫一幫這個倒黴的NPC小人。你都有些可憐他,也不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什麽形象。不過你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們:NPC們一定是很怕在“鱷魚大人”面前丢臉,這倒是讓你假鱷魚之威嚣張了一把。但無論如何,連一只貓都抓不住的人在任何一個□□組織總是要害怕的。

你舉起了槍對準那只突然變得分外靈動的貓。

原本這只貓進不進鱷魚肚子裏都無所謂,現在倒是不得不死了。你倒是很希望鱷魚能學會自動捕,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你發誓之後一定教它們這些作為家養寵物的小竅門。

正待你屏氣凝神,準備展示一下這幾次以鱷魚為靶子練出的高超技藝時,“轟隆”一聲——

對面的水泥牆向內炸開了,四濺的碎石中流露一道猙獰地湧動着的紅光,勾勒出一個正在接近的人形輪廓。

一旁的NPC小人齊刷刷擺出了警戒的姿态。

前面提到過,鱷魚被關在一個漆黑冰冷的水泥地下室裏。誠然,在這種堅硬封閉地方使用熱武器會有大概率誤傷的危險,但是這麽現實的東西不在你考慮範圍內,也無關你本人痛癢。于是在這個危機緊要的關頭,你當機立斷的舉起一旁為鱷魚準備的重型連發機.槍,不問前因後果,僅憑本能扣動了扳機。

于是接着一聲“轟隆”一輪掃射。

解釋不清你是太過急躁還是根本就不在意眼前的一切,或者說因為你有無限次重開的權利,而這一局進展的又不是那麽的順利,你便有了毀滅這一切重來的欲望。

你實在是非常讨厭節外生枝。

但是出乎你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所有的子彈在靠近那個扭曲的橙紅色光影時,每顆子彈都浸染上同樣顏色的光影,于是它們無聲的停滞在半空,又在下一秒尖嘯着反彈回來——

“羊之王!”

一個NPC小人如解說一般大叫起來,于此同時是子彈貫穿血肉,撞擊地面與牆壁,所發出的某種“噗嗤”“叮當”的讓人牙酸的聲音。

煙塵此時已經十分稀薄,紅光勾勒出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影。

按理來說最讓你震驚的應該是這仿佛超能力一般的場景,但是在連哥斯拉和滅世孽蜥都能存在的世界裏,這看上去好像只是一個小問題。倒是繼“鱷魚大人”的稱呼後,“羊之王”這一名詞開始在你腦袋裏刷屏。

“羊之王”……?天哪,你心想,或許你冤枉那個馬上就要成為鱷魚口糧的NPC小人了,或許在這個世界裏但凡有點名氣的人或物,都會配套擁有一個恥度爆表的代名詞。相比起來把人套上“羊”的名頭,鱷魚大人這種尊稱好像不是那麽讓人難以接受。這麽一想,兢兢業業飼養鱷魚的你,好像還沒混出個名堂來——太好了,你一點也不需要這個!

“我可不是什麽王,只是手上拿了一張好牌罷了。”

被稱呼為“羊之王”的少年有一頭赭紅色的頭發,和一張過分年輕的臉。不過他的眼神帶有某種超脫年齡的沉穩和銳利,他眉頭壓低而眉尾飛挑,配上這番話語,倒是有種少年氣的張揚和傲氣。

他大概知道自己很強。你觀察了一下鱷魚的饑餓條,在內心嘆了一口氣,放下機槍問道:“閣下有何貴幹?”

其實你依稀記得自己的□□好像與一個叫做“羊”什麽什麽的組織有矛盾,但這也只是來自于之前寥寥幾句任務提示,而真正玩游戲的記憶已經很朦胧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連帶着你的現實生活都顯得有些遙遠。

你總是要給過去再游戲中一心關懷鱷魚的自己背鍋的。

“哈?真敢說啊。”

“羊之王”好像對你這個裝傻的回答很不滿意,但他看上去也并不在意你要說些什麽,只是微曲腰腹,滿身紅光更盛,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你隐隐看出空中某些扭曲的波動,以及地上很明顯的自他腳下往外擴散的蜘蛛裂紋。

“冒犯‘羊’者就等着被重力碾碎吧!”

他露出一個分外居高臨下的笑容,與話語同時進行的是飛速上升的碎石塊,泛着紅光,像是天空中睜開的往下瞪的一只只眼睛。羊王蹲在淩空的一塊巨石上,從你這個角度上只能看到一抹赭色的頭發。

你毫不懷疑這些石頭會在下一秒墜下來,真糟糕,前幾個回合沒這回事呀,你換了一個更加舒适的站姿想。

“其實,我也是有一手不算是很差的牌的——雖然我不叫什麽‘鱷魚之王’。”你被自己逗笑了,救命,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笑點,“你說是吧,鱷魚薩瑪。”

多虧了你現在的位置,你蹲下來,把手摁在了鱷魚的頭上。

“好孩子。”你說,“去吃吧。”

你輕輕偏頭,看到滿地躺倒的NPC小人。

這個回合是你第一次在活着的時候接觸鱷魚,在之前往它脖子裏捅食物的時候,你就發現冥冥中你與鱷魚存在某種特殊的感應。

也對哦,畢竟游戲裏你操控鱷魚大殺四方,怎麽如今只能當它的保底飼料。只可惜你的《Mafia首領的鱷魚模拟器》,沒有Mafia了,沒有模拟,只有鱷魚了。

你不禁流下“鱷魚的眼淚”。

你不維修設施,不升級幫派,也不在意系統發布的認為任務。游戲吸引你的只有鱷魚,這些猙獰可怖的怪獸,巨物,野獸軍團——怎麽稱呼都好。

雖然這不妨礙你想這群鱷魚死,但是在這個世界上,你或許是最不希望這群鱷魚死掉的人了……嗯,略顯矛盾。

你朝上方露出了一個笑。

.

接下來的場景還是從上方看吧,從第一只鱷魚浮出水面,将右爪搭在水泥上時,淤泥的味道開始翻湧,與原本濃郁的血水的氣息混合成某種可具現化的氛圍,一雙雙鱷魚的長吻探出水面。像一條黑河從她背後湧出來,又同一朵黑色的驚濤巨浪,狠狠地拍打着猩紅的水面。

一個小小的水塘卻吞吐着數不清的鱷魚,淤泥如發,鱷魚黑如鐵。一朵朵黑色的浪花拍打在倒地的軀體上,散開時地面已經空無一物。

“鱷魚大人!”

一朵黑色的浪花吞咽掉了這一聲驚恐與膜拜般的驚呼。

鱷魚,鱷魚,還是鱷魚。仿佛世界只有這冷血的爬行動物。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他無法理解自相殘殺的這一幕,也無法理解蹲在下面朝他笑的少女。那不是一種柔軟的笑,反而帶着某種攀比的惡意。

“就算一口氣把白蛋紅蛋喂了,”她說,“我都要把你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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