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野鴨之鄉》

《野鴨之鄉》

即便這看起來不是個好時機,但我依舊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我開始回憶起來我到底寫了些什麽,是否因為長久受到打擊而抱有私心,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展開了報複。

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如何解釋,天空那一團像是掉進了一池橙色染發劑的鴨子是怎麽來的。憑什麽大家都是正常的白色,現在硬是成了背景板一樣的稱托?

天空那朦朦胧胧的橙光就像一個小太陽一樣的挂在那裏,色彩明豔亮麗,混合的很均勻。大塊大塊的礫石衆星拱月般的将他圍起,都是一樣明亮的顏色。但又因為色彩過于濃重,便像是五歲幼稚兒随手對着填色本塗上去的,控制不好力道,下手也不知輕重起來,最後将整個鴨子的線條糊成一塊花斑。

白色老虎,橙色發光的鴨子。

環顧了四周的亂象,我幾乎立刻做出了取舍。無論鴨子配色是怎樣的糟糕,但它一定是為我而來的吧?

無論如何,它之前的舉措也逼退了白虎呢。

我随手推開了身邊的夜叉白雪,提着寬大潮濕的祭袍像前方走去。風吹着有些冷,同時也讓人嗅到了衣襟上的腥氣。

臨行前我回頭瞥一眼被群鴨漸漸包圍的白虎,又無所謂的擡頭看向天空。

“可以下來嗎?”

我問,又加上了一句感嘆。

“羽毛是染的嗎?真漂亮啊。”

雖然是問句,但其實上是實打實的命令。我看着它在空中踏着鴨蹼,逐漸偏移了下來,已經做好要接它的準備了。

帶着百倍的濾鏡,它顏色再怎麽奇怪也不重要,反正是看得人滿心歡喜,恨不得馬上從它翅膀上拔下一根毛來,好好瞧瞧這顏色是不是染的。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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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鴨叫了一下,兩蹼依舊在空中不受控制的踩踏。

無人看到天空中的王牌鴨面容扭曲了一下。

速戰速決吧。聽到自己口中不受控制的鳴叫聲,中原中也完全放棄了交涉的想法。在他心中下面那個人完全是無法交流的存在,甚至能說已經與正常人沒有一點挂鈎了。

而且每天晚上都要捏爆幾個自己的人頭氣球,這份挂念一定要好好報答啊!

“嘎——”

王牌黑了臉,身體也控制不住的向下滑。在異能力的作用下,它周身的巨石猙獰巍峨着,發出了異亮。

我什麽也不知道,只是微笑地舉起來雙手,準備接住它,卻忽然看到那遍布天空的石塊突然亮的異常,突然紛紛墜下了來。

不,用墜這個詞不太準确,事實上它們做的不是自由落體運動,而是事先被賦予了初速度,瞄準了目标一樣的進行精準打擊。

這一場面一時讓我瞪大了眼睛。

流星擦過了天空,重重的撞擊在地上,人為的創造出了一條溝壑,也同時斬斷了一方的退路,我迫不得已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礫石刷刷的往下掉,卻并不是瞬間将周圍籠罩,反而在亂中有着方向和次序,像只巨獸一般,一步一步在後方留下腳印,驅趕着我上前。

但前方又有什麽?

那邊或許有黑黢黢的樹,和未知的夜色。但任何讓我離開自己劃定區域的舉動對我而言都是一種冒犯。此時它的态度也很明了,敵對。這本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但都怪它的顏色讓我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其實不配合有時也是一種配合。該怎麽說呢,讓我們以鬼片的方式一決勝負?

在更高的天上是濃重的烏雲,沉沉的将要垂下來,将這點點星光覆滅。它滞留在空中,既不像要落下來的樣子,也不擺出要飛的姿态,只像個挂在天上的裝置藝術,和地面劃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反正來都來了嘛,當初不是想好了要找幾個人實地測試一下嗎,看吧,男主角都在天上呢。我用指尖指向天上那一團色塊,覺得又有動力了。

随着我的指尖,所有白鴨都用灰蒙蒙的眼睛看向空中那懸浮的橙色的光。

“去吧,把它給我打下來。”

怎麽說毛色問題都是非常重要的。

“不要辜負了今晚的良夜。”

.

若是從高空俯瞰,斑斑點點的白團簇擁着向平野中央移動,互相踩踏擠壓,卻又在中間形成了一片真空的地帶。無數雙蒙着陰翳的眼睛凝望着天空的異類,随後便是幾聲拉長了聲線尖利冰冷的,指甲刮花黑板似的鳴叫。

他們或許也在思考,也在詫異着彼此的不同,但這個問題對于他們來講顯然是有些為難了。最後只能哀哀地叫了幾聲,引着頸子向上去夠,鴨喙尖尖的刺向天空,但是太高了,便又夠不到。

被漸漸同化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也許它們之前還在用意志和身體相抗拒,但現在的它們,已經堪稱一只龐大怪物的不同神經節和身體部位,以整體的意志作為自己的意志,俨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了。

在第一只鴨子拍翅的時候,其它鴨子們歪歪頭,紛紛效仿着伸展了一下翅膀,緩慢而機械,似乎是想要飛上去,卻對自己是否有這樣的能力沒有一點疑惑。

第一只鴨子猝然而起,恍若一聲口號。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這才真正像離弦的箭呢——夾雜着利刃劃破空間的聲音和寬大的羽翼撞擊空氣的聲音,嘩啦啦白色的一片,像一片白色的網兜給人間罩住了,要拖着世界離開一樣。有的在半空中撞上石頭,扭了脖子,便又嘩啦啦墜落下來,有的甚至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一樣硬生生拉回地面。

看上去倒像是無謂的赴死,但在最高意識體的命令下,他們依舊揚起翅膀前赴後繼,場面到一時有些慘烈。

撲騰聲下,少女的呼喊便顯得有些細微了。

“笨蛋林太郎!不是讓你飛過去啊!”

愛麗絲費力的拽着森鷗外的翅膀抱怨到,動作激烈到要是她下一秒把它塞進鍋裏也不叫人意外。天空飄下幾根潔白細長的羽毛,在空中翻騰地落在了地上。

“嘎嘎。”

沒辦法嘛愛麗絲,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鴨子晃了晃脖子。

不過越是這樣,就越覺得這顆寶石不能就這樣流落在外,讓她白白蒙塵。

.

天上的太陽被射下來了嗎?

還沒有。

但是真正讓它感到危險的,是不知不覺就會因為這奇怪的異能往下掉落一大截,在火混亂的白色中失去了對自己高度的把握。更可怕的是,遠方還在逐漸飛來一波又一波的野鴨,可惡,她是把整個橫濱都搬過來了嗎?

它沉住氣,正準備突圍之際,下方傳來了異動。

是白虎!

鴨子們對于白虎的攔截因為對天空的攻擊而放松起來,甚至在被白虎拍飛時,也呆怔着,沒有任何反擊,只是很用力地擺動着自己僵硬的羽翼,揚起一陣塵灰。

這一怪異的動作為一旁的白虎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時機。它低伏下前身,全身緊繃像一彎蓄勢待發的弓,冰冷的黃瞳無機質的盯着前方。

幾秒前突如其來的巨石打斷了它突如其來的攻擊。塵土彌散,模糊了視線。等前方逐漸清晰起來時,夜叉白雪仍在間斷的抽搐着,光憑畫面就能看到她所受的巨大痛苦。虎化的中島敦已經沒有什麽清醒的認知了,但是從她胸腔裏伸出來的鴨頭卻時刻在刺激着白虎的本能。

咬碎,撕裂。

大概是大自然裏的每一只猛獸都懂得等待時機。在所有的鴨子都正将目光盯向天空,剎那間,破竹之聲響起,他如離弦的箭一般破空而過,于半空中露出了獠牙。

“吼——”

第一秒,白虎撕扯下夜叉白雪胸腔中的鴨子。白雪夜叉搖了搖,穩住了。

第二秒,夜叉白雪提劍上前,動作清明的像是計劃了數遍一樣。

相比于那奇幻莫測的異能力,這位異能力者的本體實在是太脆弱了。只要一把帶着寒光的刀劍,就像這樣刺穿下去,她甚至都不會躲!

即便變成了一只鴨子,也不妨礙夜叉白雪一刀命中的結果。

第三秒,一直被後方呼喚的太宰治遲遲到場,他捧着一份染血的紙質文件,此時正在翻閱。

他沒有絲毫要去阻止的舉動,當然,此時也來不及了。來的真巧啊,恰好趕上了一切都将要結束的空檔。

【終于跑出來了。

就算場面能用衆人喜極而泣四個字來形容,事實上是,不少人就這麽掉下淚來,嚎啕大哭,越哭越慘烈。

與活着相比,或許手腳沒了,被做成了菜肴下肚并不算什麽大事。他們已經不想再回憶惡夢了。

小原優子不免有些恍惚。她不敢回頭,耳邊卻在重複惡魔的話語。

“饕餮客?”

“是的,就是吃遍山南海北的意思。”

她笑眯眯回答了小孩的問題。

“那一定吃過很多東西吧。”

小孩心生向往。

“雖然不太能理解,但是一定是跟鴨子不同的東西吧?”

他說起鴨子一詞時神情古怪,當時她不懂,在回憶時卻顯得毛骨悚然。

“大姐姐很會吃吧?那是怎麽吃鴨子的呢?”

她之後告訴了他什麽?

小原優子恐懼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讓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雖然也很美味,但是單單烤制還是太單調了。”

無非是鴨舌的腌制方法,鴨腦豆腐又是什麽罷了。

這大概是她為什麽沒有的舌頭的原因吧。

“等一下!”

她仍在恍惚,耳邊又傳來同伴震驚到失真的嗓音。

“這!”

山下依舊是熱熱鬧鬧的,紅燈籠挂了起來,像是一同在慶祝神鴨宴的喜慶。一旁賣肉類店鋪上印着花花綠綠的廣告,一個小男孩笑着吐出舌頭,一只指頭指着舌頭,另一只手豎起了大拇指。

牌匾上寫着——美味鴨舌。

山下來來往往的鴨子轉頭看向了他們。

他又翻到了開頭,真幸運,血水沒有把關鍵補分給糊掉。

【只是這個視頻是藤原奶奶最後的記錄,後來人們去她家的時候,發現門後有一只翅膀和脖頸被交叉卡住,脖子上被開了個口子,放光了血的鴨子。鴨子原本潔白的羽毛此時被染成了紅褐色,一雙眼睛渾濁的盯着門扉,死不瞑目。】

他合上了紙頁。

這樣就能說明為什麽她變成一只鴨子了。一切的故事,都是從一只被殺死的鴨子開始的。按照她的某種思維方式,這應該也是一個觸發裝置。

不過也很奇怪,哪有人的異能力是規定自己怎樣使用異能力的?

“不過被殺死是明明白白的吧,真有魄力啊。”

他意味不明的感嘆了一句。

鴨化沒有解除,而她制定的規則開始生效。具體可見周圍突然出現的菜市場鋪子,和中原中也出現在鴨肉鋪前懵怔的表情。

愛麗絲面無表情的賣着肉鴨。

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角色,至少也能做一塊砧板上的肉,安安靜靜躺在袋子裏任顧客挑選。

或是繼續架在大鍋上蒸煮。

除了太宰治,他完全被排除在規則之外了。不過他毫不在意,反而趣味盎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我是才發現他的存在的。

實不相瞞,他在我眼裏已經是一個反人類的bug了。看着他逐漸接近我的橘鴨,我簡直連胃都在抽痛。

我也有充足的理由,他可是唯一一只赭色的鴨子,我還沒弄清楚它到底是不是染的呢!

可他還在往前走,走到我的鴨子邊,接着爆發出了一陣大笑,笑到彎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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