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野鴨之鄉》
《野鴨之鄉》
空有一身武力卻不知對何處發洩。
并非如此。
中原中也并非不善于思考,只是他的強大過于深入人心,好像沒有重力不能碾碎的對手存在。作為絕對力量的集合體,智慧在此都顯得無關緊要了。
“我喜歡吃鴨舌。”
在對面一句明顯的提示下,中原中也立刻明白了當前的情況。不過即便如此,他的性格使他無法做到接上劇本虛與委蛇,最後選擇不動聲色。
周圍只有一圈食客。
當刀具被遞給中原中也,大家都滿懷期待的等待着經由他手的大餐時,他顯得更加沉默了,只是表情上透露着糾結和難以置信。
未曾想過,省略了中間冗雜的祭祀後,五大幹部之一的他,在此承包了一衆人最後的晚餐。
“鴨舌,還有鴨腦。”
小姑娘提醒道,眼裏的期待完全融入了大家庭裏。只剩亂步含着棒棒糖,望向遠處的祭臺,一副毫不關心的模樣,和衆人格格不入。
算作默認沒什麽問題。
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氣,有些猶豫地從外套裏掏出雙手,沒摘下黑色的手套,直接接過刀具,凝視着餐盤上安詳的烤鴨,表情略微有些猙獰。
手起刀落,觀衆裏爆發出一聲歡呼。
鴨子!鴨子!美味的鴨子!最喜歡鴨子!
觀衆們拿着筷子,合唱起來。
Advertisement
剛開始的時候所有人按一定的次序取食,頭,爪,腿,翅,內髒,看着一只本就不大的鴨子越變越小,旁邊一個肥碩的男人神色逐漸焦急起來。他抹了一把被爐火熏出來的汗,猛地擠進去,完全忘記了禮節,張開短而胖的五指直接向餐盤上掏去,然後将趁大家沒回過神時得來的戰利品往嘴巴裏塞去。男人油膩的指頭在臉上胡亂的抹着,像是在進行一場争分奪秒的大事。
竟然完全抛棄了體面!
這個動作像觸碰了什麽禁忌的開關似的,他後面的人一把将滿臉臃腫的男性拉到後面去,然後開始做起了相同的事情,拿着大半只鴨直接往嘴裏壓進去!留在嘴巴外面的翅尖揮了揮,帶着荒誕的诙諧。
不需要刀了,五指可以,牙齒可以;不需要盤子了,有人直接打開了烤爐,不在意手上被燙出的水泡,大快朵頤起來;不需要克制和禮節了,在大家同時退化的時候,一同默認丢棄底線。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分食着鴨子,着了魔,像是在舉行着某種邪術的儀式。
沒有一絲月光願意看向這令人作嘔的場景。
菜碟被打翻,黑褐色的汁水順着桌子的紋路流了下來,十幾個掉出來的鴨頭眨了眨灰白色的泡發的眼睛,露出了微笑。
好惡心。
“寫這種東西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
直視着這場鬧劇,中原中也面色難看的反駁我。
原來我剛剛把內心感受說了出來。
“啊,所以惡心到了你了嗎?”
“這有什麽好驕傲的啊!”
這麽惡心的東西需要問嗎!
我低頭思索,然後問:“四舍五入就是很可怕喽?”
“本來就奇奇怪怪,正常人根本難以忍受吧。”
真的太好了。這也算一種認可吧。
我笑了起來。
中原中也的神色突然變得十分複雜。
“......喂,之前那個電車,對你來講很重要嗎?”
“如月車站?像是我的孩子一樣。”
我回答道,沒有注意到周圍環境突然的卡頓。
其實說實話,我對于它們并沒有多麽深厚的情感。之前我便講過了,我從未自诩為造物主,也不覺得自己有這冠冕堂皇的偉大。但是起碼我将這個故事寫了出來,勞心勞力,占個便宜不算過分。
“可是......算了,車的确是我砸的。”
他直接承認道,“可是明明是你先攻擊我的吧,和你自己說的‘受傷後反擊’完全沒有關系。”
“進了靈異故事會被攻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我反駁道。
“那麽我的回擊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最後又露出了那種張揚恣意的,像是不會被任何東西威懾到的神情。
“所以‘犯人者必為人所犯’,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理所當然。
這番話代表的含義讓我全身冰冷。
沒錯,還是因為自己太弱了。游戲對雙方都産生了束縛,弱者的出局總是那麽微不足道的。
當初自己的抱怨,現在想起來都顯得自作多情了。
“那麽,是我錯了。”
我艱難地說。
可是啊,誰家玩鬼屋會打NPC啊,動手一般都會要錢,一拳兩百啊喂!
別問我怎麽知道的。
“不,你沒錯。”
對面人“啧”了一聲,像是對此感到頭疼。
“畢竟我還是砸了你的電車,總之,之後跟我回港.黑一趟。”
“賠償還是算賬,做個了結。而且,你也不想一直這樣東躲西藏下去吧。”
他說。
對面的人一直給中原中也一種行為邏輯上相悖的怪異感,表現得很擔心體貼,下手卻毫不留情;看上去難以溝通,卻能在某一時刻無比配合。不過這樣快的認錯,也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但即便是認了錯,而且是真心認為自己的行為出了問題,眼前的場景依舊沒有一絲變化,仍然是一副群魔亂舞的景象。
中原中也本能的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果不其然,對面人的語氣變得譏诮起來。
“《如月車站》死于你的重力之下。
但是《野鴨之鄉》不會。”
“這什麽也算不上,後面才是正文啊。”
一雙完全對稱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平視着中原中也。
笑意使眼睛擠成月牙的形狀,裏面承滿了惡意。
在另一個“強者”的指導下,後文充滿了人的摧殘和毀滅。
那個随手殺死人的強者啊。
嗯,這波是合法反擊哦。
“我會碾碎膽敢為敵的一切。”
中原中也微揚下颌,嘴角扯出張揚地令人心驚膽戰的弧度。
“那就讓我看看你所謂的正文——”
Mafia,什麽沒有見過啊,罪惡的,肮髒的,醜陋的,但是這姑且是一個自己用來做生意的城市,怎麽會容忍——
突然發什麽什麽變化。
我沒來得及回話,就看見眼前無時無刻不在散發壓力的中原中也,突然塌陷成一塊小型的橙色物體,沒等我細看,物體又驟然膨脹起來——是我也一并縮小了。
這個橙色的物體呈現上細下寬的樣式,上面是細長的圓柱體結構,結構的頂端呈現倒鈎狀;下面像一個橢球,但橢球的兩側又鼓出一塊包......
我側着頭看了半天,恍然大悟,是鴨!
劇情又一次被推動,人最終變成了鴨。
他才放了狠話啊。
“嘎。”
我倆開始了大眼瞪小眼。
原來狠話讀條是可以被打斷的。糟糕,我替別人尴尬的病要犯了。啊,他把頭盤起來了,像鴨子一樣,真厲害......
我努力地将逐漸發散的思維拉回來,那麽,是我們開始走劇情了。
【“八田君,我喜歡吃鴨舌頭和鴨腦。”
小原優子不好意思的說,只聽見八田陸說了一句這有什麽難的,解下了頭,用工具拍開了腦殼,将手指從鴨下颌那個洞裏伸進去,将鴨嘴張開,露出了橢圓形的鴨舌。
人們早已啃起了鴨臉肉,鴨指頭,伴着燭光,場面滿是愉快的氣氛。
“好吃嗎?”
當地人問,慕名而來的人們對着一年一度的神鴨宴豎起了大拇指。他們不知道的是,周圍的人要不是一臉困惑,要不就是忍俊不禁。】
身為“白席人”的中原中也引導客人們進食,走的是八田陸的戲份;作為“客人”的我呢,象征性的索要了鴨舌,走的是小原優子的戲份,但是,還差一個名偵探。
【外鄉人的臉色瞬間有些難看。
這人是有病吧。
“終于有一天,他們看見了我殺鴨子的場面。”
老婦人笑了。
“回頭吧,外鄉人。”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瞬間變大,連老婦人伛偻的身形都顯得偉岸。茫然轉頭後,發現主客颠倒了一般,一群鴨子在分食一個龐大的,炸的酥脆的,擁有五官四肢的動物。
好香,好香,他撲着翅膀趕過去,加入了進食大軍。尖利的鴨喙從眼睛的窟窿裏伸進去,吸取着汁液。直到沾的滿身是油,整只鴨都躺進了除去內髒的腹部裏,美味的要将世界一切都給忘掉。
突然一只手提起了他。
“送到鴨場去吧。”
一陣蒼老的聲音響起。】
這些都來自于故事的原文,也算是江戶川亂步的戲份。
他是作為“投資者”的外鄉人,可是在藤原不在的現在,他又是和誰在進行對手戲呢?
我迷迷糊糊的看着周圍烤爐裏的東西慢慢膨大,擠壓在一起,玻璃被迫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直到背脊突然傳來一種觸摸感。
随後眼前一黑。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在一陣香味中醒來。眼前有隐約的光亮,我歪着頭将眼睛對上去,只見一個巨大的鍋被架在火上烤着,裏面傳來“咕嚕咕嚕”的的響動,還傳來一陣異香。
這是一個由水泥砌成的柴房,木制的門緊閉,縫隙裏一片漆黑;門旁靠着一個老舊的櫥櫃,紗窗上滿是塵灰,透着它看不清裏面的東西,但卻又新鮮的紅色不明液體從櫃子底滲出;木柴堆成小山,緊挨着爐火,想來屋子的主人沒有考慮過防火措施......
“砰砰砰!”
門那裏傳來猛烈的撞擊聲,門上的木栓上了鎖,一時阻止了這位不速之客。
強烈的震動使櫥櫃四處落灰,像是打翻了什麽東西似的,紗窗被濺上了一片黏膩的血色。
這不更糟了嗎?
密室逃脫骨灰級玩家的直覺告訴我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