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霍衍事先打過招呼,心裏測試也沒問什麽太深入的問題,只簡單走個過場,确認許塵沒有什麽危險性就完了。
但許塵還是覺得這短短的二十多分鐘像一生那麽漫長,在那一片混沌中,他把前世十幾年的生活再次經歷了一遍。
只不過殘存的一點理智,讓許塵将那些人全都替換成了編纂出來的老人家。
重新睜開雙眼的許塵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很久才回過神來。
負責做心理測試的黃莺接了杯熱水遞給許塵,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憐愛。她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是出生就慘遭遺棄的嬰孩,被好心的老人家撿回家撫養長大,卻沒想到這孩子在老人家裏也過得并不好,挨打挨罵不說,還被猥亵。
黃莺:“已經結束了,先喝點水。”
許塵遲鈍地轉了轉眼珠,慢騰騰從小床上坐起身,接過水杯,一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顫抖:“謝謝,我這樣的情況能辦理身份證嗎?”
“當然可以,不過要過幾天才能拿到,而且你情況特殊,辦理好後還需要定期接受檢查。”
“能辦就好。”心裏懸着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許塵松口氣,臉上慢慢綻開笑容。
黃莺沒忍住揉了把少年毛茸茸的腦袋,“你放心,肯定給你辦好。我們再填些信息,你就能出去了。”
總算把所有流程都走完,許塵又跟着眼鏡青年到了大廳。
一眼就看見沈淮舟正在跟一個滿臉兇相的男人說話。
“塵塵,你出來了,怎麽樣?都弄好了嗎?”
餘光一直注意着裏邊兒的沈淮舟也在許塵剛到門口時就發現了他,顧不上跟霍衍說話,便急匆匆跑過去拉起許塵的手。
“弄好了,他們說過幾天就能辦好,我還要定期接受他們的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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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到時候我陪你來。”
沈淮舟見許塵眉宇之間滿是疲憊,臉色也不大好,又低頭湊到他耳邊悄聲問:“是不是累着了?”
許塵還不太想告訴沈淮舟那些往事,只微微一笑順着他的話回:“是有點兒。”
“我們一會兒就回家。”
霍衍看着那邊親密無間的小情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付容,他們兩個像這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八年還是更久?
夾在指尖的香煙還在繼續向上燃燒,突然傳來的灼痛讓霍衍收回視線。
煩躁地吸完最後一口煙,霍衍就準備離開,“既然你們已經辦完了,我就先走了,隊裏還有事兒。”
“多謝霍哥幫忙,你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飯。”說完又跟許塵介紹。
“不用,我也沒做什麽。”霍衍說着話就走到了門口。
等沈淮舟和許塵追出去,他已經騎上摩托車跑遠了。
許塵和沈淮舟對視一眼,有些犯難,“怎麽辦?我都還沒來得及道謝呢。”
沈淮舟:“別擔心,我找人問問他的聯系方式,實在不行讓哥幫忙約一下。”
沈淮舟方才也只和霍衍簡單聊了幾句,霍衍似乎并不想和他們牽扯太多,拒絕告知自己的聯系方式。
所有手續都已經辦完,沈淮舟帶着許塵吃了頓飯,就回到公寓。
沈淮舟敏銳地感覺到許塵不太對勁,似乎總是心神不寧的。聯想到許塵之前發熱時無意識的呢喃,沈淮舟猜測是心理測試勾起了少年的傷心事兒。
沈淮舟趁着許塵去洗澡的空隙,再次撥通了付容給他的號碼。
聽清沈淮舟的問題,電話那頭的男聲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莺姐下午還讓我記得提醒你要注意關注許塵的心理健康,我轉頭就給忘記了。”
“聽莺姐說,許塵被收養後過得也并不好,不僅要做很多活,還時不時就要挨打挨罵……”
電話裏的男聲似乎變得越來越遙遠,沈淮舟不知道是怎麽堅持着聽對方說完的。
心似乎落入一片荊棘,被尖刺紮得絲絲密密的疼。
他編的故事裏可沒有那些痛苦的回憶,那就只能是許塵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他不敢想這樣單純可愛的少年是怎麽熬過那些日子的。
許塵洗完澡推門出來,就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攬在自己腰間的雙臂還在不斷收緊。
許塵眨眨眼,有些發懵,“怎怎麽了?”
沈淮舟低頭在許塵頸邊蹭蹭,聲音悶悶的:“塵塵,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要你辦身份證,你也不用去回憶這些傷心事兒。
沈淮舟這歉道得莫名其妙,讓許塵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擡手回抱住沈淮舟,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麽突然道歉?”
沈淮舟并沒有回答許塵的問題,而是松開圈住腰身的手,輕輕捧起他的臉。有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許塵額頭、眼睫、嘴角……
溫柔又情意綿綿,似有一場春雨降落在幹涸的心田,慢慢撫平密布的傷痕。
“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好嗎?”沈淮舟注視着少年水潤的雙眼,語氣溫和地征求意見。
許塵一下繃緊了身體,臉也有些紅,“我,我還沒做好準備。”
沈淮舟笑着把許塵垂在胸前的長發撩到耳後,說:“我不做什麽,只是心情不太好,想讓塵塵陪陪我。”
沈淮舟這會兒好像情緒是不大對,許塵便不忍再拒絕沈淮舟的請求,于是和沈淮舟一起睡到了主卧的大床上。
沈淮舟果然什麽也沒做,只伸出手臂環着許塵,一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哄他睡覺。
許塵靠在沈淮舟胸前,聽着他沉穩而有力的心跳聲,漸漸忘卻白日裏的那些煩惱,阖上眼進入夢鄉。
只是一睡着,那些不堪的回憶又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
“爹,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吧!”
“我沒有偷,不是我拿的!”
“不,你不要過來,滾開!”
懷裏的人睡得很不安穩,眉頭緊簇,有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滲出,口中還在不住地痛苦呼喊。
沈淮舟拉住許塵慌亂的手,緊緊将其握住,放在心口。
“塵塵,別怕別怕,我在這裏。”
沈淮舟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許塵的名字,不厭其煩地安撫,但似乎收效甚微,少年被困在夢魇之中,無法掙脫。
不知過了多久,許塵才從噩夢中驚醒。
一睜眼就看到熟悉的面孔,再控制不住情緒,埋在沈淮舟胸前就大哭不止。
沈淮舟一下又一下撫着輕輕顫抖的脊背,“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在沈淮舟的陪伴下,許塵終于漸漸穩定下來。
“沈淮舟,你是不是都已經知道了?”許塵吸吸鼻子,話音有些含糊。
沈淮舟一看就是一直沒睡的樣子,許塵很容易就想清緣由,心情不好想讓自己陪着是假,不放心自己才是真。
沈淮舟:“嗯,下午看你情緒不好,打電話問了一下。”
頓了頓,沈淮舟又補充:“對不起,如果不是……”
許塵擡手捂住沈淮舟的嘴,“你沒有對不起我。”
他在沈淮舟懷裏蹭了蹭,貼得他更緊了些,沉默良久才斟酌着開口:“其實我不是游戲裏的那個小人,我生在大梁朝一個偏僻的小村莊裏,因為是小哥兒,爹娘很不喜歡我……後來十六歲那年我被賣給了王老二,他是個酒鬼……”
許塵的語速很慢,說上一會兒就要停頓很久才能繼續說下去。
但沈淮舟幾次嘗試阻止許塵回憶,都被他捂住了嘴。
沈淮舟便只能安安靜靜地聽着許塵講完了他短暫又痛苦的一生。
“沈淮舟,對不起,之前一直沒告訴你。因為我怕你知道這些……”會嫌棄我。
沈淮舟一聽許塵那低落的語氣就知道他在顧慮什麽,不待他說完便開口打斷:“不會的,塵塵!那些都不是你的錯,你不用為此感到難堪。何況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以後的你就是生在長在現代社會的許塵,是我喜歡的許塵!”
沈淮舟的眼神是那樣認真,許塵看着看着,不由再次濕了眼眶。
被沈淮舟耐心地吻去溢出眼角的淚水。
明月撥開厚重的烏雲,皎潔的月光傾灑而下,透過未拉嚴的窗簾照進房裏,照亮小小角落。
大梁朝的許塵早已葬生火海,現在的許塵是生于公歷2035年10月25日,剛滿十八歲的華國公民,是沈淮舟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