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朵桃花
一朵桃花
鄒寒踏進小院，一眼就看到了戚歌。
他閉着眼睛窩在竹編藤椅裏，嘴角叼着一朵桃花，頭頂也盛開着大團大團的粉白，原本因為生病而蒼白的臉色被映襯得健康多了。
鄒寒瞬間想到那句人盡皆知的詩：人面桃花相映紅。
風輕輕一吹，有花瓣紛揚灑落，将那一小塊地方隔絕成一方絕美的獨立世界。
鄒寒站在門口，一時竟不舍上前打擾。
直到老板進來問要不要上菜，戚歌才睜開眼。
鄒寒走過去，挑了張靠近桃樹的桌子坐下：“你不用上班嗎？”
“今天不忙。”戚歌将嘴角的桃花卷進嘴裏，吞了下去。
鄒寒懷疑地看着他：“好吃嗎？”
“甜的。”戚歌說。
鄒寒不信，抓了一瓣塞進嘴裏，然後……他将花瓣吐進垃圾桶裏，擦了嘴。
“明明又苦又澀。”鄒寒不滿道。
戚歌眉眼飛揚，嘴角勾起一個深深的弧度：“你吃不出來的甜。”
鄒寒不願意跟他讨論味覺差異：“既然不忙，為什麽不多休息兩天？”
“無聊。”戚歌沒有多說，反問他，“你怎麽舍得過來？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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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看看你。”鄒寒很興奮，“順便和你說一聲，沒事的話，我準備閉關了。”
戚歌一挑眉：“終于要準備新書了？”
鄒寒每次籌備新書都要“閉關”，不跟外界聯系，短則半個月，長到半年。
當然，也不是真的完全不跟外界聯系，只是沒重要事情他絕不會出現。
他“閉關”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有時候是把自己關在家裏悶頭狂寫，有時候是去旅游，有時候直接消失不見……
“對。”鄒寒推推新配的黑框眼眶，“這次可能會比較久。”
戚歌很久沒看到他這麽興致高昂的模樣了：“這次寫什麽？”
“嫖男神。”鄒寒笑眯眯道。
戚歌：“……”
“你還有男神？”戚歌表示不敢置信。
鄒寒眼光高到戚歌常常擔心他會孤獨終老。
“我的夢中情人。”鄒寒晃了晃肩膀，“我跟你說過吧，經常會夢到他。”
戚歌還真聽他說過，不過把一個連紙片人都算不上的幻想中的人視作男神的操作，鄒寒絕對是獨此一家。
“那另一個主角是不是你自己？”戚歌有點好奇，“你不是說寫自己當主角很羞恥？可不寫自己當主角，你舍得把男神配給別人嗎？”
鄒寒一拍巴掌：“我就是在糾結這個問題，所以要閉關好好想想。”
戚歌：“……”
“得，我不管你想怎麽閉關，電話24小時保持開機。如果一個人出門，保镖必須帶上。”戚歌強調，“有事給我打電話。”
“放心吧，我知道。”鄒寒頓了頓，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上次看中的那款車還買嗎？要不要我在閉關前替你搞定？”
戚歌猶豫了一下，拒絕道：“算了，暫時不買。”
“我也覺得不是很好。”鄒寒說，“那你想買哪款？”
“暫時不換車。”戚歌苦笑一聲，“我可能要失業了，省點錢。”
鄒寒一驚：“你失業？不是剛簽了大單子嗎……哦，是不是和你那個前任有關？”
他懶得再欲蓋彌彰了。
戚歌點點頭，算是承認。
鄒寒皺了皺眉：“他想報複你還是……”
“我自己想離職，和他沒關系。”戚歌立刻道，“我只是覺得，這樣下去，大家都尴尬，沒必要。”
他維護的意味太明顯，鄒寒還想說什麽，戚歌馬上又道：“對了，我還真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他低頭打開手機搗鼓了一會兒。
鄒寒手機響了，一看是到賬通知。
戚歌給他轉了二十萬。
“下個季度安之的療養費用，你幫我去看看，有什麽情況通知我一聲。”戚歌把玩着手機，有點心不在焉。
鄒寒眉頭皺了起來：“這五年你總是堅持每個月都去，這次……”
“我都堅持五年了，就偷懶一次，不行嗎？”戚歌打斷他。
服務員剛好來上菜，鄒寒沒再說話。
戚歌迫不及待将菜朝他那邊移了點：“嘗嘗，你喜歡的鳝魚。”
鄒寒善解人意地轉移話題：“你想換車的話，我先買給你。反正以你的能力，找工作不是難事。”
“不用，我……”戚歌夾到筷子上的一塊秋葵又掉回餐盤裏，表情凝固了。
“怎麽了？”鄒寒的座位背對着門口，他奇怪地順着戚歌的視線一回頭，然後表情比戚歌還誇張。
一身淺灰色西服的鹿一白站在門口，他視線一掃，直接朝戚歌這桌走過來。
這家私房菜味道好、價格便宜、環境也好，生意一直火爆，這時候已經沒有空位。
“沒座位了，可以拼個桌嗎？”鹿一白站在旁邊問道。
這家老板不會幫客人拼桌，沒位置就不接待，都是顧客自己溝通。
戚歌看了鄒寒一眼，鄒寒還處于極度震驚中，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沒回過神來。
戚歌只好點頭，這四方的桌子只坐了兩個人，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拒絕老板的理由。
“謝謝。”鹿一白道過謝，在他旁邊坐下。
服務員很忙，還沒送菜單過來，氣氛尴尬，戚歌沒話找話說：“鹿總您怎麽會找到這麽偏的地方來？”
這家餐館距離公司還有段路，又不在臨街的大道上，沒熟人帶很難找過來。
“鄭翰告訴我的，就是很遺憾，他沒辦法直接帶我來。”鹿一白說。
戚歌嘴角抽了抽，你把人趕回家養老去了，還說“遺憾”？
不過，鄭翰最講排場，真的會來這種地方吃飯嗎？
“有這麽好的地方，你怎麽藏私，不告訴我？”鹿一白笑着反問。
這語氣，好像兩人關系很好似的。
戚歌驚疑不定地擡頭，鹿一白的笑雖然很輕很淡，但那真的是在笑。戚歌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是意識混亂了，幾個小時前，他明明很生氣地趕自己走，為什麽現在又像沒事人一樣？
鹿一白現在，真的是喜怒無常。
戚歌張了張嘴，剛好服務員過來送菜單，他便略過那個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問題：“您先點菜吧，肯定餓了。”
鹿一白看都不看菜單，歪頭湊到戚歌身邊：“你幫我點，你比我熟悉。”
他肩膀幾乎貼着戚歌的肩膀，清淺冷冽的香味忽然霸道地侵襲了嗅覺神經，掩蓋住食物的香氣。
戚歌渾身緊繃，機械地接過菜單。
“魚頭豆腐湯，豆腐不要石膏豆腐，要手工豆腐；鮑汁山藥焖牛筋；錦繡蝦球……所有菜都不放姜。”戚歌把菜單還給服務員才意識到自己太主動，又欲蓋彌彰地問鹿一白，“鹿總，您看這樣行嗎？”
“行。”鹿一白眼底也融出一層笑意。
都是按照他的喜好來點的，怎麽會不行呢？
菜點完了，鹿一白只能坐回去。
“我們的菜也剛上，鹿總您不嫌棄的話，先嘗點？”戚歌轉頭讓服務員再加一副碗筷。
旁邊走神的鄒寒終于回過神來，他在桌子底下踢了戚歌一腳。
鄒寒神奇的腦回路總是簡單的問題反應不過來，一遇到複雜情況就腦洞大開。
那天看到鹿一白的時候，鄒寒完全沒多想，現在他确定了鹿一白的身份，已經自動腦補出百萬字“渣賤”情節。內心激情澎湃，相當興奮。
桌子本來就不大，鹿一白雖然看不到桌子底下的情形，但他根據桌子的晃動和兩人眼神交流已經猜了個大概。
眼底的笑意褪去，嘴角弧度加深，鹿一白問戚歌：“這位是……你男朋友？”
“不不不。”鄒寒感覺鹿一白那笑格外陰森，又想到上次被眼神秒殺的恐懼，很慫地否認，“我們只是朋友。”
他特別加重了“只是”，戚歌明顯對這位餘情未了，他瘋了才會當絆腳石。
鹿一白身上的森冷之氣散了一點，朝鄒寒道：“你好，我是戚歌的……老板，我姓鹿。”
他絕口不提醫院的事情，似乎真不記得鄒寒了。
鄒寒當然更不會提：“鹿總你好，老板你真帥。”
戚歌接過服務員送來的筷子，迫不及待塞給鹿一白：“鹿總，先吃點東西吧。”
鹿一白從善如流地接過來，夾了一塊秋葵。
他慢慢咀嚼，評價道：“味道不錯。”
戚歌忽然想起，他剛才好像夾過一塊秋葵又掉了回去。
這就是一家小店，大部分顧客都沒有用公筷的習慣，他和鄒寒吃的東西幾乎完全不一樣，所以也沒用……雖然戚歌自己都覺得鹿一白夾的那塊不可能是他掉的那塊，但還是忍不住有點臉紅。
“那，您多吃點。”戚歌這時候也不好再加公筷，免得鹿一白多想。
他沒有再碰秋葵，但他很快發現，鹿一白的筷子幾乎是跟着他走，他吃什麽菜鹿一白就吃什麽，鄒寒那邊的菜一下都沒碰。偏偏鹿一白表情相當無辜，好像只是巧合。
戚歌：“……”
鄒寒冷眼旁觀，覺得自己特別多餘，他吃了個半飽就急忙告辭：“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吃。”
戚歌站起來想送他。
鄒寒忙攔住他：“別送，這裏我熟。鹿總再見。”
鹿一白微微一笑：“再見。”
戚歌尴尬地站在原地，幸好這時候鹿一白點的菜上來了，他便幫着放菜。
剛準備坐下，一朵桃花打着旋兒地飄過來，落在鹿一白肩膀上。
戚歌完全沒來得及多想，就将桃花摘了下來。
鹿一白擡頭看着他。
戚歌反應過來，感覺指尖一燙，他飛快将桃花扔掉，欲蓋彌彰地說：“我，我怕它掉菜裏。”
鹿一白“唔”了一聲，收回視線。
戚歌剛松了口氣，他忽然又道：“掉菜裏就當配料了，你吃過桃花嗎？”
戚歌：“……沒，沒有。”
鹿一白一笑：“甜的。”
“是嗎？”戚歌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快吃飯吧。”
鹿一白忽然朝戚歌伸手。
戚歌瞬間僵住。
鹿一白從他頭頂摘下來一朵桃花：“你頭上也有。”
戚歌心髒有點承受不住：“哦。”
鹿一白将那朵桃花湊到鼻尖嗅了嗅，撩起眼皮看向戚歌：“和你身上的味道有點像。”
戚歌：“……”
鹿一白又笑了：“莫非，你用的是傳說中的桃花香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