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影

黑影

厲千帆開車送她回公寓，他黑沉的臉在駛離別墅越來越遠的路上，一點一點的緩和了下來，猶如藍色天空般澄淨無雲，又猶如冬日塵封的冰遭遇到溫和的陽光，逐漸融化成柔軟的水。

一路無話，在路過公司樓下時他的臉剛好又恢複到老實本分的模樣，此時的他又如街邊的綠化植物一般融入自然，毫不起眼。

車子開到裘麗笙的公寓樓下，厲千帆臉色微凝。

裘麗笙見他連句謝謝也不說，她直接打開車門下車，沖他揮了揮手，轉身上樓。

“等一下裘麗笙，太晚了，我送你上去吧。”他說完仰頭看看漆黑的樓層。

他要送她回家，這讓從來沒讓任何男人送回家過的裘麗笙猶豫了好久，她也順着他的視線仰頭看去，黑漆漆的高樓，确實給人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讓他送到門口又何妨，自己不請他進屋不就好了嗎，想到此，裘麗笙像是下定了決心，她點點頭，說了句“好”。

進入電梯後，裘麗笙按了數字八，八樓很快到達，厲千帆跟在她後面安靜的陪同。

當裘麗笙拿出鑰匙打開門的一瞬間，厲千帆上前一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緩緩低頭靠近她溫熱的耳邊，低聲說:“乖，先在門口等我一下。”

當男性氣息靠近她的身體時，她的整個身子霎時變得僵硬，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正當她以為他就要親上自己的臉頰時，他卻在她耳邊扔下一句話，然後就快步走向漆黑的屋內。

她則站在門口，羞澀的滿面通紅，這個男人，也太會撩人了吧，害的她的臉到現在還是熱辣辣的。

進到屋裏的厲千帆放輕腳步，他仔細搜尋了一圈，視線被陽臺地面上的一抹黑影吸引，那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瞬間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下，他走進陽臺向下看去，就見那個黑影迅速鑽到了他的車下。

厲千帆擡起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勾唇揚眉，玩味一笑。他走到門口，打開燈，臉上玩味的笑意更濃。

裘麗笙被他的笑容搞的不知所措，她正在努力分析着他這笑意裏的意思，他該不會是看到了陽臺上她晾曬的內衣了吧？

厲千帆伸手把她拉進門裏，低頭在她耳邊柔聲說了句：“等會兒把門關好。”

裘麗笙再次以為他是想要和自己做一些親密動作時，厲千帆卻撒開她的胳膊，将她輕輕推到客廳，接着向她道了聲晚安，然後徑直走出去幫她關好門，就頭也不回的轉身走掉了。

呆愣在原地良久的裘麗笙，此刻感覺有些好笑又好氣，這個厲千帆還真像個變色龍。從別墅裏出來臉上就由黑轉藍，靠近公司時又由藍轉綠，到她家樓上後，則由綠變成了黃。

黃？裘麗笙明明清楚的看見他臉上有着濃濃的玩味笑意，還有那充滿興奮的神情，就像是熾熱的陽光，耀眼奪目。

一想到此，裘麗笙的心就莫名砰砰亂跳，她揉了揉淩亂的思緒，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端起玻璃杯子一飲而盡。

走到樓下的厲千帆裝作毫不知情的啓動車子，一直開向偏遠的海邊，他下了車，靜等車底下的那個人自己鑽出來，只可惜他一等二等，那個人依然沒有絲毫動靜。

他不會是在半路逃跑了吧？厲千帆擡起鼻子朝汽車嗅了嗅，臭味很濃，這種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他确信，那個家夥此刻依然躲在他的車底下。

“別躲了，快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了。”見那人還是不肯出來，他先是口頭激将。

見車底下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他假裝彎腰撿石頭，明亮的夜視眼将那整個身體都攀附在他車底的人看了個一清二楚，果然，他沒有聞錯。

他直起身子，右手習慣性的摸向口袋，除了兩個小瓶子和一盒火柴外空空蕩蕩，他想，他确實應該續些煙抽了。

他将兩個透明的小瓶子緊緊握在手中，朝車底懶洋洋的喊了一嗓子：“哥們，你要再不出來，小心被我車上的尾氣給熏成一個黑熊喽。”

車底依然沒有動靜，對方會不會是個聾子？厲千帆覺得很有可能，他這麽個誘人的食物都已經暴露在平坦的沙灘上了，他還有什麽理由不出來呢？

他眉眼一挑，索性不再理會車底的人，他一步一步的邁到海邊，假裝擡腳往海裏走。

此刻，海裏的變異魚已經聞到了食物的味道，紛紛從海裏湧過來，想要一口吞掉這個送上門來的人。

車底下的變異人怕到嘴的食物被變異魚類搶了先，閃電似的從車底鑽出，直朝厲千帆身上撲。同一時間一條迅猛的變異魚正躍出海面，張開尖銳的獠牙，對着厲千帆的頭部咬去。

面對前後夾擊的緊要關頭，厲千帆竟然還有閑心勾唇輕笑。

前面的變異魚張着大口眼看就要一口吞下厲千帆的整個頭部，而後面的變異人腐爛的手指差點就夠到了他的衣襟。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只見厲千帆從地面一躍而起，雙臂微張，調動身子迅速旋轉一圈，左右手所到之處，皆有兩道白霧噴射而出。

那白氣漫過變異人黑漆漆的手臂和胸膛，同時噴灑到變異魚的鱗片之上，剎那間，魚鱗以點成片的蒸騰着縷縷黑煙。

厲千帆順手扔了根劃着的火柴，下一刻變異魚肉被燒焦的腐臭味傳來。而變異人的雙臂正在漸漸被黑煙吞噬，須臾之間，就只剩下瘦骨嶙峋的黑乎乎的胸膛和萬般溝壑的黑臉，黑臉上肌肉成千上萬片的懸挂着，在忽閃着火光的縫隙中，影影綽綽，像是上萬億只螞蟻的巢穴一般。

他白色小瓶裏裝的是強硫酸，而噴射在變異人脖子上的強硫酸正在腐蝕他的脖頸，轉眼間，頭和身子被分割開，就像是被一把鋒利的上古神劍斜斜的刺下來一樣。

變異人的腦袋從下巴往上一點點的消失，厲千帆擡手再次劃着一根火柴，火焰上方青煙缥缈着，依次吞噬了變異人的嘴巴、鼻子、眼睛、額頭、耳朵、頭發，直至化為灰燼。

灰燼未熄滅的火苗恰好落在變異人的軀體上，頓時火光由上而下，像是蠟燭般飛速的點燃，直燃到變異人的肋骨。

厲千帆上前，兩手用力掰開變異人的胸膛，右手伸進去抓摸了幾下，接着從裏面掏出一個黑色液體包裹的心髒，他将那顆心髒托在手中端詳了片刻，只見那心髒已經黑透了，他臉上欣喜的神色頃刻間變的灰暗。

他揚手将手心的黑心髒扔到滾滾的青煙之上，接着他從腰間抽出一個白色細長的卷軸。

單手握住卷軸一邊，厲千帆擡手往空中輕輕一揚，卷軸就像是一幅四方的空白畫卷，自上而下瞬間展開。足有三米長三米寬的畫卷被他平鋪在地上，就像是一張潔白無瑕的白色地毯，而這白色地毯的位置剛好接住變異人屍體燃盡的灰燼。

純潔幹淨的白色被飄散的黑色煙灰覆蓋住，如同白雪覆蓋的草原上，突然被淋上了點點細墨，密密麻麻的。

厲千帆彎下腰，兩手指撚開白毯上的一角，自上面緩緩的揭開一層薄薄的白紙，然後用另一只手，捏住畫卷上盛着灰的薄紙四角抖動抖動，使那張四方薄紙上如星星點點的灰燼聚攏一起。

最後，他從胸口前的口袋裏抽出一張巴掌大的白紙，他将灰燼倒出一點到那個巴掌大小的白紙上，從一邊卷起，卷成一個香煙的細圓柱。接着他又拿出另一口袋的防風打火機，“啪”的一聲按着，只見打火機上方有一束明亮的火焰蹭蹭的往上直竄。

厲千帆手指中夾着那根剛剛卷好的煙，湊近火苗，輕微的“滋啦”一聲後，那煙頭閃動的星星火光，真的如香煙一般在漆黑的夜色下明滅可見。

他先是放在鼻子前聞聞，而後再放到嘴唇上淺淺吸了一口，像是品了品味道一般，接着又深吸一口“香煙”，吐出一個融進夜幕中的黑色煙圈，他享受的閉上了眼睛。

鼻子前突然閃現一股淡淡的核輻射的味道，他将眼睛撐開一條細縫，半眯着雙眼的樣子就像一頭在和煦陽光下懶意洋洋的獅子。

當那核輻射的味道愈發濃烈，近在咫尺時，他猛然睜開炯炯有神的雙眼，猶如夜間天幕之上的那顆最明亮耀眼的星星。

一個黑影鬼魅般的朝他踢了一腳，厲千帆貓腰閃躲，躲過一擊，不過手中的白紙連同那紙上的灰燼已經不見了影蹤，手指間的煙卷也被打掉，煙灰散落了一地。

厲千帆的眼眸中閃爍着異常的明亮，他輕笑了一下，一掌朝那個黑影的胸口劈了下去，那個黑影仿佛知道他的攻擊招式一般，只是一個側身就輕松的躲過。

黑影的雙拳掄向厲千帆，當拳風逼近鼻梁前三寸的位置，他才察覺到危險，慌忙後退半步，然後将身子一個下彎，才得以躲過這突來的一擊。

那個黑影實在是黑的深不見影，即使厲千帆有夜視眼，也不能清晰的看到他快速移動的路徑。即便他有敏銳的嗅覺，對核輻射有着超出常人的敏感，但此時，他也無法精确的判斷那個黑影不斷變換的位置。

在過了幾招之後，他卻總是被動的躲閃，接連被黑影人壓制的節節敗退，勉強能夠自保。

一連十招之後，厲千帆覺得對方不簡單，他每一招致命的攻擊都能被那個黑影給輕松化解，他深知自己不是那黑影的對手，再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厲千帆覺得他不能一直被人牽着鼻子走，那極有可能在下一個突如其來的偷襲中，他就被那個黑影給殺掉了。

當務之急，是要以奇取勝，于是他決定偷襲。以靜制動，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來判斷黑影的大致方位，然後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來引誘那個黑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