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可惡啊
##1可惡啊
##1可惡啊
“你怕死嗎？”
“我不怕。”
“真的？”坐在床側的鐘醫生對着她笑，很和善。
宋容容點點頭：“真的。相比之下，我更怕疼，還有遺憾。”
“那你現在有什麽遺憾？”
抿抿唇，宋容容誠實：“沒有談過戀愛。”
英俊的鐘醫生笑笑：“這确實是一個遺憾。”
宋容容臉略紅了一下，想起自己看過的女主角身患絕症的電視劇，好像很多是跟主治醫生談的，她這樣說，會不會讓人家誤會，誤以為她想跟他談啊？
正胡思亂想着，鐘醫生把貼片從她文胸上方拿出來，盯着心電圖：“狀态有點不穩定。但沒關系。”
“哦。”
“穿上衣服，出去見爸爸媽媽吧。”
“謝謝醫生。”
鐘醫生開門，讓宋容容走出去，同時招招手，讓爸爸媽媽單獨面談。
爸爸說：“容容，你在外面等我們。”
宋容容乖巧點頭，坐在醫院外面的座椅上。
診室外面有電視。
屏幕上有個熟悉的年輕帥哥。
她擡頭看了會兒，左顧右盼，發現有個隔了三個空位的十幾歲穿病服的女孩也在看。
不着痕跡地湊過去，耐心等了一陣才開口。
“好看嗎？”
“好看啊。”女孩回答。
“這裏面你覺得誰最帥啊？”
“男二，魏深！他好帥哦，而且好深情！”
哥哥果然是最帥的。宋容容微微臉紅地想，忍不住小小地驕傲和炫耀一下：“實不相瞞，他是我哥哥。”
“親的嗎？”小女孩疑惑地轉過頭。
“……不是。”
“怪不得，你們一點都不像。”小女孩毫不留情地說着，視線又立刻回到電視劇裏。
“……”宋容容內心宛如被插了千萬把刀。
不像嗎？真的不像嗎？這意思，難道是說，自己很醜？不會吧？
老實說，每天待在家裏，她經常照鏡子的，自己不算很漂亮，但也絕對不算醜的，絕對的普普通通，标準的——中人之姿！
一定是這小女孩的眼光太高啦！宋容容心想。
因為她哥哥的确很帥。
太帥了就會讓身邊的人顯得相形見绌，哪怕這個“身邊的人”壓根不算醜。
嗯，一定是這樣。
門開了，爸爸媽媽走出來，媽媽第一眼朝她笑：“醫生說，好了不少呢。”
宋容容順從地點點頭。
例行檢查結束 ，回程半路上，哥哥打來電話。
是爸爸接的。
“嗯，醫生說好了不少，容容只要精心養病就好了。好，……你下午回來吧？早點回來。”爸爸說時，還非常明顯地從車內後視鏡瞅了眼宋容容，又挪開視線。
爸爸，這麽着急叫哥哥回來為什麽呢？
還有說我養病就能好這句話——撒謊的時候不要看我好嗎？
不然很容易被我察覺的。
宋容容搖開車窗假裝看風景。
媽媽又把車窗搖上去：“風大，當心別凍着。”
“容容，晚上想吃什麽？”後車座上，媽媽抓着宋容容的手。
“紅燒河蚌。”宋容容故意提了個難的。
“好。媽媽給你做。”
媽，我只是随口說說，你平常都不讓我吃葷腥的，突然答應得這麽快讓我怪不适應。
到別墅，宋容容上樓，在到二樓樓梯最後一階，她停住，往下瞧。
二樓樓梯這個縫隙中，正好能看見一樓客廳位置。
客廳飯桌旁，媽媽埋頭坐着，爸爸走過去抱住她的肩膀，兩個人的情緒顯而易見都很低落。
心髒忽然劇烈地跳動起來，仿佛此時此刻就發作了，有人在耳膜處打鼓般，四肢甚至有隐隐發顫感，胸痛，喘不上氣，就因為走了會兒樓梯嗎？宋容容連忙“緩步”走進房間，拉開抽屜喝藥。
藥越喝越多，檢查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以前一個月，後來一個星期就得去一次醫院，最近反而又不去了，醫生說讓她多待在家裏陪陪爸爸媽媽，現在的醫生說話真的很有水平呢。
坐在床邊，等心跳慢慢地平複。
随即低頭發微信：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哥哥沒回複。
是在拍戲很忙吧。
據說進組後出來就得請假，還有一個綜藝要拍。
哥哥剛有點小火就接綜藝了，她看到小組裏的人說，哥哥不應該着急上綜藝，對演藝事業不好。
宋容容拖鞋躺進床上發呆，手機來微信。
哥哥：過兩個小時就到了。
宋容容：（轉圈圈）
哥哥難得有時間，應該讓他休息的，可宋容容還是想貪戀這一會兒，這片刻。
她好想見哥哥哦。
睡過去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喊她：“容容，容容，吃午飯了。”媽媽的聲音。
宋容容想說：“就來就來，是紅燒河蚌做好了嗎？”
可是她突然察覺自己沒有力氣起身。
呼吸也像是斷斷續續的，一下一下，像小狗喘氣。
媽媽上樓敲敲門：“容容。”
有人搖晃她。
“容容！容容！”
害，媽媽不要這麽大驚小怪，我休息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就好，待會兒我就能坐起來了，我還要吃紅燒河蚌，待會兒還能見到哥哥呢。
“容容，容容。”怎麽爸爸也來了？
爸爸又晃她。
別晃了，爸爸。
我真的很懷念我十歲來家裏時，你還帶着在花園裏跑着玩呢，我還記得那次跑着跑着直挺挺躺下去，你吓得整張臉都吓得變形了，像電影裏的科學怪人變身似的，想起來都好笑呢……
不過自此之後，你就再也沒跟我跑着玩了，連扶我用力都很輕，連晃我都這麽輕。
“要不要送去醫院？”媽媽說着說着像是什麽繃不住了，成了嗚咽，“鐘醫生說随時可能發作，讓我們做好準備，也沒說過發作這麽快！”
“別送去了。再去也是受苦。醫生也說不如就在家裏，”爸爸嗓音發啞，“賀霖什麽時候回來？”
對，不去醫院，她再也不想去醫院了，爸爸幹得漂亮。
好歹她也是個花季少女好不好，老在男醫生面前脫衣服很害羞。
雖然鐘醫生很帥……
但他也是個大叔。
她喜歡小鮮肉不喜歡大叔的。
“剛剛我已經給他打了電話，他應該很快就來。”
這就是家人的默契吧，雖然不是親的，勝似親的，宋容容感動。媽媽，給你點個贊！
好耶，哥哥要來了，宋容容幻想中自己躺在床上調整了下自己，她想見哥哥，好幾天沒見了，怪想他的，上次來還是上次呢。
堅持，堅持。
哥哥怎麽還不來啊？
“容容。”媽媽的手指溫柔地摸摸她的臉。
唔，媽媽。
爸爸也緊緊握住她的手，來回摩挲。
爸爸也在，就剩哥哥了，好想見哥哥啊。
堅持，堅持。
硬挺，硬挺。
放平呼吸。
我要等哥哥，哥哥……
哥哥到底要多久才到，她快撐不住了。
終于，朦胧中有咚咚咚跑上樓的動靜，是哥哥嗎？
有人沖過來湊在她床邊，牽起她的手：“容容。”
哥哥……她無聲地說。
哥哥把她的手從爸爸手裏搶回，貼在臉上：“容容，我有一個秘密，你想知道嗎？”
哈？什麽，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我以為你是要跟我兄妹煽情告別呢。我還在醞釀情緒呢。
不過，哥哥從來都對她毫無保留的，居然有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她豎起耳朵想聽。
“你睜開眼我就告訴你。”
……這不就是不想告訴她嘛？
“哥哥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秘密。”有點熱意在宋容容手背上，是哥哥的淚嗎，她有點兒感受不清了。
哥哥低聲沙啞說着：“可是哥哥不敢告訴人，要是爸爸媽媽知道哥哥就完了，哥哥或許也就完了……你想聽哥哥這個秘密就醒過來好嗎？”
震驚！哥哥居然有這樣大的秘密而我不知道！
到底，什麽秘密啊？宋容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飄起來了。
哥哥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事。
好想知道啊，好想好想知道啊。
“容容，你不想知道哥哥的秘密是什麽嗎？”
想知道想知道，哥哥，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再不告訴我我就死了。
哥哥緊緊握住她的手，話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你醒一醒，醒一醒容容，別丢下哥哥！”
我沒睡！我沒睡！我只是睜不開眼睛！
好好奇啊。
真的好好奇啊。
哥哥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垂死病中驚坐起！垂死病中驚坐起！垂死病中驚坐起！
對不起，哥哥，我坐不起了。
哥哥問：“怎麽發作得這麽快？”
爸爸說：“是。鐘醫生也說這個病就是猝死。好在不會有很大的痛苦。”
媽媽說：“中午回來一下就去了。”
誰一下就去了，媽媽，是我嗎？不是我哦，我很堅強的，等到哥哥來了。
糟糕，周圍泛起白光！
嗡嗡嗡，好多噪音，有點聽不清你們說話了。
哥哥，你幫我照顧爸爸媽媽好嗎？我死了家裏開銷就不會那麽大了，爸爸媽媽也不用整天圍着我轉了，你也不用上綜藝賺快錢給我治病了，對不起哥哥，你本來可以出國讀研究生的……哥哥，別哭了，我宋容容也算壽終正寝了是不，我一個孤兒能有你們這樣對我不離不棄的家人真的很滿足了。
你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不用每次休息時間都來看我。
哦，對了，哥哥，順便幫我銷毀一下日記本和手機記錄，謝謝。
哥哥的聲音在她耳邊，氣息輕顫，像是極力克制，又極力煽動：“宋容容，你醒過來，醒過來，哥哥就告訴你……”
百爪撓心，百爪撓心。哥哥啊哥哥，你為什麽非要等到我快死的時候才告訴我呢。
哥哥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好想知道啊，好想知道啊。
而且我快聽不清了！現在就算你說我也聽不清了！
可惡，明明都快要死了，居然給她留了個懸念。
可惡！
這下就算她成了孤魂野鬼也沒辦法忘了這件事了……
可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