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亂後的戴國

第十四章大亂後的戴國

用過早膳,泰麒便需去參加朝議。這樣的場合,臻業當然不适宜陪同。

“真的不要緊嗎?”泰麒有些擔憂地問,白圭宮經過大清洗,大多官員都是從地方臨時調上來的,他并不信任那些人,因此無法指派女官陪同臻業。

臻業從容的神色讓泰麒稍稍安心:“不妨的,我與驕王頗有些私交,曾白圭宮住過一段時間,還不至于迷路。”

泰麒點頭:“那好,處理完政務,一起在仁重殿吃午飯。”

臻業見泰麒依舊一臉認真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

——是過去約吃午餐約得太習慣了嗎?

泰麒上朝後,臻業自然是不願多留在仁重殿的,然而現在的她還不适宜四處亂逛,便與女官告知一聲,去了王宮書庫。

臻業對書庫并不陌生。驕王和骁宗都是武人,戴國又民風彪悍,這幾十年對書庫并無大改,幾乎還維持着臻業三十多年前見過的模樣。

阿選之亂後,戴國人才凋敝,然而看守書庫的竟然還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位。

書吏是一名矮胖的老者,胡子長至腰際,他有些詫異地看向突來的少女。

端莊清麗、錦衣華服,以及最重要的——黑發黑眸。

黑為瑞色。

若非這是一名少女而非少年,書吏幾乎以為臺甫駕臨。

十二國的歷史上,純色的黑發黑眸,除去極其罕見的黑麒麟外,只有兩位:末代代王的華公主,以及現任徇王的留公主。

然而華公主已只存于傳說,留公主又

未等書吏想完,臻業便微笑着颔首:“于宇大人,數年不見,想不到您依舊在書庫之中榮養,當真是惬意之人。”

于宇臉上露出一絲驚駭:“留公主,您不是?”

臻業輕輕展袖坐下:“寶重奇效。”

于宇這才恍然大悟,忙取了些清泉煮茶。

坐在多年前的位置上,端着冒熱氣的茶水,臻業透過指尖感受到一股穿越了時間的暖意。

于宇同臻業是舊識。臻業失蹤這些年,于宇自然有些好奇。

“這些年,公主在哪裏游歷?”

“蓬萊。”臻業對上于宇吃驚的神色,道,“出于一些原因,白圭宮裏只有泰王陛下和泰臺甫知道我的身份,也請您暫時幫我隐瞞,叫我留姬就好。”

于宇手中的茶杯頓了頓:“既然隐瞞着身份,公主,可有需要幫忙的嗎?”

臻業笑道:“于宇大人之博學,至少在戴國無人能出其右,只是不知道,國家值此百廢待興之際,大人是否願意助泰王陛下一臂之力呢?”

于宇臉上慈和可親的笑容褪去,取而帶着的是一張木然的臉:“老朽年紀大了,已經無意去做一些注定失敗的事。”

臻業依舊帶着疏和的輕笑:“大人怎知注定失敗?”

于宇幽幽嘆道:“骁宗主上和當年的驕王是同一種人。說到這個——”他好奇地看着臻業,“昔年你與骁宗主上可是誰也看不慣誰,怎麽今日卻成了骁宗主上的說客?”

“非也。”臻業用茶杯捂着手,明明是極可愛的動作,眸光卻犀利直接“昔年的泰王陛下猶如出鞘的利劍,可您以為,阿選之亂後,泰王陛下還是十年前的那位飄風之王嗎?”

于宇震驚地看着臻業,輕嘆一聲:“臻業,不愧為被稱作‘擁有王之氣量的公主’。”

此等洞察事物與人心的能力,此等犀利的言辭與手段……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臻業倒不急着離開,與于宇敘舊到正午,才趕回仁重殿。

殿外的女官們一臉不善地看着讓泰麒“久等”的臻業,而臻業踏入側殿後,卻反而只有泰麒一人。

餐桌前的泰麒臉色微沉,似乎有所苦惱。

臻業淺淺一笑,輕手輕腳地走到泰麒身邊,一把蒙住他的眼睛,輕柔中帶着笑意得聲音鑽入泰麒耳中:“我是誰?”

泰麒一愣,唇角輕抿:“餓了吧?”

臻業見泰麒一本正經不配合,雙手擦過他的臉頰,勾在他脖子上:“還好,在故人那裏喝了些茶水,要君才是,上朝結束又處理瑞州事務,一定很累了吧?”

“還好。”

“不用安慰我,臺甫的工作我可是一清二楚,忙得忘記吃午飯都不是罕見的事。”說到這裏,臻業坐回自己的位置,舉著給泰麒夾了一些菜,“快吃吧。”

泰麒原本心煩,并沒有胃口,只是為了陪臻業吃飯才抽空回了趟仁重殿,即便臻業一身如坐春風的氣質,泰麒的愁緒并沒有減少幾分。

原本臻業并不打算直接插手他國內政,但是泰麒這個表情,讓她也沒了食欲。

臻業放下玉箸:“要君在煩惱什麽?”

泰麒一點也不想把政務上的事帶回仁重殿,卻又十分想對人傾訴一番:“冬天又要來了,國庫不足以支撐過冬費用,又會有許多百姓……死去……”

臻業默然,人命的壓力對于仁獸來說是最為沉重的。

良久,臻業開口:“各國歷史中,不乏折山之難,現存的諸王之中,遠的有延王,近的有供王,都曾在折山之危中站起來,缺錢缺人,什麽情況都有過,這并不是解決不了的問題。”只是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必有不幸之人死去。

泰麒聞言,心頭稍稍一松,順口問道:“徇王陛下當年是怎樣的情況?”

臻業似乎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笑道:“父王的運氣很好。”

“先王晚期造成的傷害不大嗎?”

臻業搖頭:“先王谥號‘厲王’,原本就十分嚴苛,到後期可以說是位暴君,陰晴不定,時不時便會誅殺臣子。”

“是有人幫助了徇王陛下?”

“這麽說也可以。”臻業一笑,“父王出身商賈世家,本家乃是舜最大的藥商。父王是科班出身,一步步從大學踏入國府,他人緣極好,即使與大學裏最孤僻不受歡迎的學子,也能說上兩句話。”臻業說到這裏,一轉眸,來了個驚天逆轉,“那個孤僻不受歡迎的學子,就是後來的厲王。”

這種氣運……

“厲王大學尚未畢業就去升山,而父王則按部就班地進入了國府。父王有能力,有錢財,有人緣,更作為厲王唯一的一位朋友,自然青雲直上,十幾年便坐上六官之一。在厲王晚期最瘋狂的時候,父王作為他最信任的人,救下了許多無辜的官員,所以在厲王駕崩後,父王理所當然被推上冢宰之位,成為假王。”

“厲王雖然喜好奢侈,但父王作為太宰,保存了國庫最基本的存量,他升山被選為王,也是衆望所歸。”臻業攤攤手,“國府高官成為王,不算罕見,但屬于十分幸運的事。這種情況下,新王憑借自身的教養和閱歷,長年經營的人脈和勢力,可以更好更快地掌握朝政。如父王這樣,出身大族,大學畢業,擔任太宰數十年,又有三年冢宰和假王的經驗,對百官有恩,幾乎不需要任何過渡便能順利接受王位,即便在諸王之間也是少有的好運。”臻業道,“像延王陛下、氾王陛下與供王陛下,也都有着優越的家境和見識教養,但說到官場積累這一條,大概唯有采王陛下可以與父王相媲美。”

看着泰麒垂眸深思的表情,臻業不由莞爾:“你以為父王天生就是這樣的嗎?”

泰麒擡頭看她,見她道:“這是父王用幾十年的歲月堆砌的、自己的處世之道,是其他任何都無法替代的,時間。”

見泰麒依舊茫然的神色,臻業道:“下午,見一個人吧。”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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