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撿子回到卧室後小心的側躺在床上,兒時的記憶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
三歲的時候撿子感覺到了與其他小孩的不同,別人有媽媽疼愛,他沒有,詹士禮對他永遠冷冰冰的。從記事起,他就被告知是詹士禮從孤兒院領養的,但他那時候不懂什麽是孤兒院,什麽是領養。
“媽媽,我要媽媽……”那時候小小的撿子纏着父親哭喊着要媽媽,卻被詹士禮推倒在地上。
“你沒有媽媽,你媽媽死了!”詹士禮兇巴巴的對他吼。
是師父把他抱起來替他擦了眼淚告訴他男孩不能輕易掉眼淚。
那時候他根本不明白師父的話是什麽意思,只知道他沒有爸爸媽媽,他們不允許他哭,所以,他就很少再哭了。
好在,老天憐他。
五歲的時候,有一次他外出玩耍回到家裏,卻看到多了一個人,一個看起來美麗溫柔看他的眼神充滿慈愛的女人。
她就是秋雲媽媽,詹士禮告訴撿子,以後秋雲就是他的養母了。
媽媽很疼愛他,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給他的童年帶來了陽光一樣的溫暖,他也從心裏認定了那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媽媽說什麽他都會乖乖聽話。
不到十歲的時候,本來在邱園生活的撿子就被師父帶到了半山居,跟其他哥哥們一起進行殘酷的訓練,任由媽媽怎麽懇求,詹士禮都不為所動。
在半山居不管遇到什麽,撿子都沒有哭過,只有想媽媽的時候他才會偷偷忍不住哭,詹士禮答應秋雲,每周可以讓他們母子在一起一天,其餘時間撿子都必須去訓練。
媽媽是他童年灰暗生活唯一的亮光,她教他識字,教他道理,更教他做一個明辨是非的人。
在他成年生日那天,媽媽叮囑了他三件事:好好活着;愛一個人就要對她負責;不管詹士禮讓他做什麽都不能殺人。
這些,他都答應了。
可惜在那不久,媽媽突然病故永遠離開了他,因為出任務的撿子甚至沒有來得及見上她最後一面。
撿子被送到半山居後,對于他的到來,其他哥哥們沒有太多的情緒,他們都各自承受着師父的訓斥。但之後的訓練中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師父對撿子的态度比其他人要嚴厲一點,他們那時候覺得可能是因為撿子的資歷最差。
訓練時師父總會拎着一根木棍監督他們,誰要是稍微松懈一下就會挨一棍子。他們每天早上5點就要起來圍着半山跑步,
‘快跑!’剛加入訓練的時候,撿子年齡小,跟不上隊伍有些落伍,總被師父呵斥不斷的給他施壓,如果超時沒有完成就會被師父責罰紮馬步頂水盆,撿子經常被水淋的濕漉漉的,還暈倒過幾次。
好不容易他可以跟上隊伍了,師父又開始要求負重跑,腳上綁着沙袋,背上還要背很重的背包,那時候他們還只是孩子。
再後來,各種格鬥搏擊,逃生自救,武器的訓練,對打練習,一天下來,每個人渾身被汗浸透,身上還都挂着彩。那時候撿子被打的最狠,鎖頭哥每次要護着他的時候都被師父阻止,現在想來,師父那時候就已經在詹士禮的示意下對撿子‘另有安排’了。
後來,師父教他們怎麽用槍百發百中……從此他們所有人的命運都注定了只有兩個選擇:生,或者死。
撿子似乎想起什麽,不顧傷痛起身跑到訓練場,他仰頭看了看梁頂尋找着。
只見他順着身邊的大方柱飛檐走壁般一躍而起又利索的抓住懸空的一條鐵鏈,借力攀到了兩尺寬的房梁上,他用手拿掉一個松動的鋼片,笑着舒了口氣。
那是他和衆多兄弟才知道的小秘密,師父都未曾知道。
當年他們訓練時遇到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有人哭過,有人想逃,有人甚至用自殺來向非人道的訓練提出抗議,他們互相鼓勵一起堅持了下來。并且相約寫了各自的願望和對十年後自己的一段話,說好的十年後還是好兄弟。
寫完後讓功夫最好的鎖頭哥爬上去藏在了那塊鋼片縫隙裏。
……
撿子倚着那方柱坐在了地上,手裏捏着那剛好十一封的‘遺書’,撿子紅着眼睛笑了笑。當初年少的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的結局會是自相殘殺。願望沒有實現,十多年後的自己也一個接着一個不複存在。
撿子一封一封的拆開那些信。
“我是阿刀,我想像別的孩子一樣去學校讀書,十年後的我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有兄弟的地方就永遠是我的家。”
“我是大鐘,我想成為被父親認可的人,不要再說我天生愚鈍沒有鎖頭哥那麽厲害,十年後我會比任何人都要厲害,讓父親以我為傲。”
“我是撿子,我希望父親不要再關着媽媽了,這樣她才能開心一些。十年後,我,媽媽,父親,哥哥們,我們都要自由而幸福着。”撿子讀着自己的信,又想起了媽媽溫暖的笑容。
放下了自己寫的信,再打開一封……
“我是鎖頭。”撿子頓了頓繼續念,“雖然訓練很苦,師父很兇,父親對我們也很冷漠,但這裏讓我有了家的感覺,我希望我們永遠是兄弟,是家人。十年後,我要成為秋門最厲害的那個,帶領秋門,保護……。保護弟弟。”讀到這裏撿子難過的眉頭緊皺忍不住落下淚來,絲毫不顧背後的傷口因為他剛才的劇烈動作又弄的出血。
一封一封的信,大戟,龍頭……越看下去,撿子就越心痛,那些都是鮮活的對未來充滿希望的生命,是他一起同甘共苦的兄弟啊。
師父從小就告訴撿子,不管面對的選擇多難,心裏多苦,都不要失去對生活的希望,或許再堅持堅持,就會看到曙光。記住這個世界,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可師父騙了他,最後,終究還是只留了他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不知道什麽時候,齊麟站在訓練場的一角,注視着撿子的舉動,撿子受了重傷的情況下還如此飛檐走壁讓他有些驚訝他對疼痛的忍耐力,而撿子的眼淚給他的心裏帶來了些許沖擊。
他越發好奇,跟他在同一個屋檐下年紀輕輕就成了秋門董事長的撿子到底是什麽樣一個人。
撿子将那些信燒了,回到了卧室,才漸漸感覺到了傷口的痛。
齊麟正好抱着藥箱進來,“該換藥了。”
撿子看了他一眼,乖乖的脫去了上衣,任由齊麟幫他處理換藥。
“一會幫我入侵一臺電腦。”閉上眼睛撿子忍着痛說。
正在換藥的齊麟一聽,原本緊繃的表情有了一絲喜悅,“好!”
換完藥兩人來到齊麟的電腦前,撿子讓齊麟嘗試入侵邱美子的電腦,結果除了一些沒有用的工作軟件外什麽都沒有。
看來邱美子行事非常謹慎,很難查到什麽了。
不過,很快齊老就傳來消息,告訴撿子秋門查到了馬東跟一個神秘賬戶的賬目流水交易非常頻繁,且金額很大,跟他的馬東會所生意情況嚴重不符,但卻查不到這個賬戶的源頭,其中肯定有問題。
——
漁村。
唐印這幾天一直情緒不穩,只要是清醒的,就會吵着要見撿子。
“唐印!你冷靜一點!”麥權承攔住唐印,不讓她亂跑。
“他就在酒館,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唐印含着淚,她是有嗜睡症,是容易将夢和現實弄混,可撿子那麽真實的在她眼前,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吻,“我要去找撿子,你讓我去找他好不好,好不好!”唐印哭着懇求。
“唐印……我知道你想他,我知道你難過,可撿子他,他真的不在了,我希望你能振作一點,撿子也不想看到你這樣,對不對。”麥權承紅着眼睛,雖然他不願意接受,但已經從警方那裏得知了撿子被放棄搜救的消息。
聽了麥權承的話,唐印搖着頭看着麥權承,連撿子最好的兄弟都放棄他了嗎?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唐印抓住麥權承的胳膊,“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她眼裏充滿了絕望。
“沒,沒有。”麥權承慌亂的躲避唐印的眼神。
“不,就算全世界都放棄他了,我也要找他,我答應過要等他回來的。”唐印擦了擦眼淚,“你讓開,就算死,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唐印,我求你了,你別這樣……”麥權承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不想讓唐印再受到任何刺激,可唐印對撿子的愛和執念遠遠超過了他所了解的。
“讓開!”唐印哽咽着吼道,用盡全力推開了麥權承。
麥權承無力的看着唐印的背影,難過的嘆息,“兄弟,一生得此一人,你舍得抛下她嗎?”
麥權承一路跟着唐印,陪她來到了酒館。
唐印飛奔到酒館門前,可等待她的是緊鎖的門,毫無影蹤的沉寂。
唐印使勁拍打着那門,拍的手發紅生痛,麥權承站在臺階下看着,卻沒辦法做什麽,他知道,她不會聽的。
“撿子,撿子!”唐印一邊拍打一邊無助的喊着,可始終沒有人應她。
難道那些真的是一場夢嗎?唐印抓着門鎖哭到沒了聲音,沒了力氣,順着門虛弱的跪在了地上抽泣着。
——
海邊,唐印靜靜的站着,她含着淚笑了笑,夢醒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撿子沒了,愛沒了,生活的意義也沒了。
漸暗的天也要哭了嗎,一滴兩滴,無數滴雨水灑落下來,跟唐印的眼淚混在了一起。
唐印不由自主的往海水裏走去,一步兩步……
不遠處的麥權承見狀慌忙跑過去,海水讓他的步伐有些沉重,“唐印!你幹什麽?!”他拉住唐印,将她往岸邊拖曳。
唐印像個沒有意識的木偶任由麥權承把她拖到岸邊,也不掙紮。
“撿子那麽愛你,那麽拼了命保護你,你就是這麽報答他的嗎?!”麥權承的額前被雨水打濕,衣服被海水淋濕,他不知道該拿唐印怎麽辦,要是撿子還在該多好。“失去撿子我也很難過,可能怎麽辦?能怎麽辦!你要是愛他,就應該像他愛你一樣愛惜你自己,他沒有完成的心願就去幫他完成,他要的自由和幸福就去幫他獲得!”
麥權承的話讓唐印再次崩潰,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他的話,句句都戳中了她的心,撿子的心意她又豈能不懂。
“為什麽,為什麽那麽狠心留下我一個人,沒有你,我要怎麽活下去……撿子……”唐印跪在海邊絕望的喊着。
海水呼嘯,淹沒了她的呼喚,似乎就是給她最終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