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幽隐道舍
第25章 幽隐道舍
◎“是,師叔。”◎
花盛妙有點困惑,她看了一眼和她一樣一臉茫然的桑明奇,鼓起勇氣問道。
“敢問師叔,為何我們出宗門,要勞動師叔專程看護?”
翟谷禮面無表情,一板一眼道。
“道祖有令,仁劍門弟子若未成道君之境,需出宗門者,皆需道君看護,以防被魔宗弟子暗害。山門中的道君,除我以外,都有要事在身。你若要出宗,就由我看護。”
花盛妙不解:“魔宗弟子,為何會暗害仁劍門弟子?”
翟谷禮冷冷道。
“道祖曾擊殺無數魔宗巨擘,魔宗對我天齡宗恨之入骨,對仁劍門弟子更是欲殺之而後快。仁劍門弟子,被魔宗殘害無數,道祖寬厚,自然不願見門下弟子無辜折損,便定下此規。”
聽翟谷禮這麽一解釋,花盛妙頓時理解了傳聞中那位極其護短的赤曜道祖,還有臨行前大師兄對她叮囑的一番苦心。
可是仁劍門內,幾位師兄與師尊的表現一個比一個不正常,難道是因為道祖只顧得上防禦外敵,來不及關注弟子們的心理健康?
花盛妙還想打聽與仁劍門更多有關的消息,然而翟谷禮皺眉催促道。
“仁劍門之事,你無需多問,道祖自有安排。時辰已經不早了,你确定要今日出宗?”
花盛妙原本不是喜歡将自己置于險境之人,但是宗門對仁劍門這種忌憚,又不許別人多問的态度,讓她有種呆在仁劍門,和呆在一座随時可能爆發的火山沒有多少區別的朝不保夕感覺。
比起已經親身體驗過其中危險重重的仁劍門,花盛妙寧願去面對師叔口中的魔宗弟子。
反正她現在有玄月命線在身,如果真的遇到魔宗弟子,應該有逃跑的機會。
而且趁着這趟外出,她也可以順帶完成對大師兄的承諾,買些花土回去。
嵇師兄喜歡人偶,師尊喜歡果蔬,桑師弟要去進貨……
想着自己出宗後要帶回的東西,花盛妙當機立斷。
“麻煩師叔了。此次外出,我只會呆在城內,不會給師叔添麻煩的。”
翟谷禮眉宇中的“川”字略淺,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桑明奇全程沉默不言,花盛妙轉過頭,征詢桑明奇是否需要和她分開走的意見時,桑明奇震撼地,結結巴巴地開口。
“師,師姐,這位師叔,是,是道,道君?!”
因為完全不懂修真界的稱謂含義,花盛妙心平氣和地問。
“怎麽了?”
桑明奇狠狠地掐了他自己一把,難以置信地小聲說道。
“師姐,你知道修士分五境嗎?”
不就是修士有五重境界嗎?
花盛妙點點頭,“幽微境,凝玄境……”
糟了,因為完全沒有聽說過後面三重境界的大人物,花盛妙甚至忘記了後面三重境界是什麽。
目睹着桑明奇激動不已的反應,花盛妙腦中突然浮現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想。
“難道,翟道君是凝玄境界的修者?”
桑明奇麻木地看着她。
“……全意境,化穹境,破虛境……翟師叔,可是全意境界的道君啊!”
花盛妙也受到了大大的震撼。
兩天前,她和桑明奇還在為參加一位凝玄境修者的學廬授課而激動不已,現在,一位還在凝玄境之上的道君就負責随行看護他們?!
花盛妙突然為自己要重改師門這一決定,而感到些微的暈眩與掙紮。
“桑師弟,那道祖是……是哪一境界的修者?”
這一次,翟谷禮回答了她。
“道祖,非一境一界可論。只有開辟一道的仙君,才能被稱為道祖。”
沒等花盛妙反應過來,緊接着翟谷禮就冷聲道。
“私下非議師門前輩,抄宗規十遍。念在你們初入宗門的份上,只用抄宗規一遍,明日前交給我。”
了解宗規厚度的桑明奇面露痛苦之色,一把抓住了還想開口的花盛妙。
“謝師叔容情。”
桑明奇轉過頭,擠眉弄眼地用嘴型試圖告訴花盛妙。
“師—姐—別—怕,我—抄—書—很—快—的,都—交—給—我。”
翟谷禮懶得搭理他們的小動作,他摘下腰間的葫蘆,葫蘆飛到茶室門前,變化成山丘大小的飛行法器。
“上去。”
花盛妙和桑明奇一前一後坐上了葫蘆後端,翟谷禮站在葫蘆前端,沒有一點颠簸與風浪,花盛妙只覺得周圍一切仿佛都化成一道白光。
她的身體在葫蘆上面飛,魂魄好像跟在葫蘆後面追。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翟谷禮已經帶着他們降落到了重明城。
天齡宗周圍有十二座凡人城池,重明城是最大的主城,來往的修者甚至比凡人還多。
花盛妙和桑明奇如同小雞崽一樣跟在翟谷禮身後,見識着一路上修士們乘着妖獸坐騎,法寶琳琅,符箓懸空的神奇場景,不時發出沒見過大世面的感嘆。
等來到弟子別院,花盛妙才發現這并不是她原本想象出的,弟子們如同尋常百姓群聚生活的院落,而是一座拔地參天,遮雲蔽日的高塔。
進入重明城時他們都沒有看見這座高塔,只有當翟谷禮帶着他們走近高塔時,這處高聳的塔樓才如同一個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一樣,占據了他們的所有視野。
看着花盛妙與桑明奇都被吓了一跳的模樣,翟谷禮出聲解釋。
“重明城中有凡人居住,宗門不願其中動靜驚擾百姓,便在幽隐道舍上被施了障目術法。你們在道舍內留下姓名,日後就不會再受這障眼術法影響。”
他們兩人點頭,跟着翟谷禮走進門中後,花盛妙終于明白為何這處道舍如此高大。
道舍第一層足足有十數米高,雕龍畫鳳的巨大殿柱與渲金壁畫恢弘無比,他們如同誤入鬼斧神工的仙神所設的迷宮。
然而壁畫之外,供奉着數不勝數,星羅棋布的靈位與木質雕像。
殿內從上至下,無數靈位與沉木雕像錯落排列,如同是凡人的廟宇。
沉黑色的木質雕像垂眸望下,神情五官栩栩如生,如同憐憫世人苦難的仙神。
“這些都是我天齡宗的師祖前輩。仍在世的仙君,皆以塑像替之,受香火供奉,死後或還可做凡間的仙官供奉。身死道消的仙君,便只能設靈位祭之,弟子進門叩拜,時時感念這些仙君庇護宗門弟子的恩德。”
翟谷禮各自遞給花盛妙與桑明奇三炷香。
“你們以三叩之禮拜祭時,念出自身的師門與姓名,道舍居靈便會記下你們的身份。”
聽着瞿師叔略微沉重的語氣,花盛妙識趣地沒有問什麽是道舍居靈。
從邁入道舍後,她就一直覺得有些壓抑。
或許是在仁劍門裏受到驚吓太多而産生的的幻覺,道廟裏供奉的師祖雕像,明明都是死物,她卻覺得師祖們的雕像密密麻麻排列着,如同擁有生命般垂眸注視着他們。
有不少顏色更深的黑木雕像,或許因為歷時過久,而顯得面目模糊,它們陳舊地排列在面容清晰的雕像身後,在朦胧昏黃的燈光中,如同被拉長而模糊的無數道影子,随着燭光搖曳,黑影微微晃動,如同在陰影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花盛妙被自己的想象吓得不敢多看,她的注意力只能放在她手中握着的供香上。
外表看上去與凡間無異的黃紅二色供香,點燃後散出的袅袅煙風,卻奇異得沒有半點香味。
燃盡後的一截餘燼,漆黑細長得如同是垂死的蟲子。
或許是昨天魔物胸口飛出的那團黑線給她造成了濃重的心理陰影,花盛妙突然對手上的供香生出些生理性的反胃。
即使對拜祭的這些宗門前輩心生敬意,她也還是下意識加快語速,念完師門與姓名,認真三叩祭拜之後,飛快将供香插在了灰黃巨大的香爐邊緣。
只是她回過頭時,發現桑明奇仍在閉目繼續叩拜。
桑明奇的腰身挺直,他的祭拜動作如行雲流水,仿佛進行過千萬次般熟稔,甚至透出一種雅禮的賞心悅目。
桑明奇仍在恭敬而虔誠地閉目叩拜中,不止是花盛妙,甚至翟谷禮的目光都完全落在了桑明奇身上。
說好的只需三叩祭拜,桑明奇卻明顯行的是九叩大禮。
而當桑明奇拜祭之後睜開眼,看見盯着他的花盛妙和翟谷禮時,桑明奇也被吓了一跳。
“師叔,師姐,怎……怎麽了?”
桑明奇這多少帶着點刻意的演技,讓花盛妙忍不住移開視線。
她能理解桑明奇為了投翟師叔所好,不放過任何一個表現機會的決心,也不打算戳破桑明奇的這番表現。
然而在短短的沉默後,翟谷禮非但沒有露出欣賞之色,反而冷漠地斥責道。
“你不過區區一雜役弟子,哪來的資格向師祖仙君行弟子之禮?幽隐道舍也是你配踏入的地方?給我從道舍滾出去。”
翟谷禮用詞之嚴苛惡毒,讓原本以為這位翟師叔只是一位面冷心善的好人的花盛妙,都為之一驚。
而桑明奇臉色一白,他的身體微晃了晃,随即沉默得如同毫無異議般接受了翟谷禮的這番斥責。
“是,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