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鄒茵是不會和陳勤森和好的。首先因為她可能真的懷不了孕,那天陳勤森看小孩兒的眼神她瞥見了,那不經意的一幕觸動了她。曉得人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會自然而然的渴望幼小柔軟的新生命,而他業已經是個三十而立的男人。

其實從去年七月他開始不帶套起,兩個人便有些心照不宣。那時候陳勤森往家“帶小姐”的誤會還沒起,鄒茵心裏想的是如果懷上了就結婚,反正他的年紀也到了,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半點起色。

其次就是她抹不下臉。

黃瑤的爸爸在黃瑤鬧過之後的一個周末,也到鄒太婆的小房子下來找過鄒茵。黃瑤的爸爸是個五十多歲的半老頭兒,留着八字胡,穿一件墨綠藤紋的開襟衫,讓鄒茵想起周星馳電影裏的吳孟達。

一見到鄒茵就癟下嘴,哭喪着臉說:“茵茵啊,你爸爸結婚的時候我還去喝過喜酒,你滿月我還給你包過紅包的,你黃叔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啊,瑤瑤那個小雞-婆她說的話你也信?她就是心裏不甘讓勤森痛快,故意說幾句氣話噎着你們。你別和她一般見識,給你黃叔留下一條生路哇。”

他叫得這麽朗朗上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麽親的長輩,其實鄒茵連面都沒認真見過幾次。也是奇了怪,明明是陳勤森惹下的爛賬,一個個都來找自己。

鄒茵這人心裏賬算得清,雖然是分手了,但還是站陳勤森一邊的。她就說:“黃瑤爸爸您找我也沒有用,當年收紅包的不是我,不然我就退給您了,其他的我也沒那麽大臉,心有餘而力不足呢。”

真是天仙配诶,那邊是個狼子歹心,這邊也是個毒嘴刀子。黃瑤爸爸最後頹喪地走了。

鄒茵事後其實一琢磨,也猜着這幾次可能真是誤會了陳勤森。從前沒經黃瑤那番話,她從沒往這方面去想,誰叫他在05年的那個暑假,給她的頭幾次印象裏就是招桃花。

但黃瑤來鬧過之後,鄒茵再回憶起來,便記起那年他生日替自己代酒而喝多。那天晚上他在衛生間裏淋浴,鄒茵坐在沙發上就醞釀着要和他分手了,後來陳勤森光着膀子從裏頭出來,半耍流氓半蠻纏的把她壓在牆上親了半天,親夠了問她還分不分,鄒茵支吾着說不分了,他才松開她,回床上一躺下就睡着,鄒茵煮了醒酒湯擱在旁邊也催不醒他。那天晚上喝的還不算太醉,他就已經睡得那麽沉。

但陳勤森真的也氣着她了,就這麽幾個月他氣她的事已經不止四五樁,嘴裏更時常說那些堵她的話。鄒茵最後就只在微博裏給自己發了一句:“算了,反正也不能有他的,就這麽結局吧。”

有他的什麽她沒在微博上說。她這段時間忙得跟個陀螺,又變得鮮少發東西,閱讀量繼續落回之前的十七八個,那個手滑點過兩次贊的綠皮鱷魚也沒有再出現過。

而陳勤森自從那天在電話裏應了個“好”,接着挂斷電話後,就真的沒有再找過她。大概他這次真的是被她刺傷,決定互相不再理睬。

Z城的媒婆經常拿着相片、八字簿什麽的去到陳宅裏,陳勤森如果不在家就由張氏接待,如果人在家,他也會接過照片翻一翻,看對眼了就留下女孩子的電話,得空的時候約出去見個面、吃個飯,或者聊下天。媒婆們給他介紹的女孩子,大多是二十四五歲的,有些小點的二十一二歲,當幼師的、當護士的、公司裏上班的白領都有,反正他那段時間裏為着這個看似很忙。

七月中旬的有一天,鄒茵和同事聚餐完從萬象裏出來,那會兒剛下過一場雨,她低頭從包裏掏傘,就看到路邊停下來一輛熟悉的黑色小車。陳勤森穿着休閑T恤裝從車上下來,然後另一邊門打開,也下來一個清麗玲珑的女孩子。

陳勤森站到車門前等她,對她說:“小心點,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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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低柔,人也隽挺有型。女孩子看他的目光裏帶着愛慕,又有幾分羞赧的局促。是個二十二歲上下,蘋果臉,眼睛亮而大,應該是個很适合做老婆的女孩子。輕輕對他答一句:“嗯,森哥。”

陳勤森虛扶了下她的肩:“餓了沒?等下多吃點。”一撇頭,看到臺階上站着的鄒茵,他也只是颔了颔首,然後從她身旁略過去。

他對她從來死攪蠻纏,鄒茵習慣了他的不罷不休,還從沒見識過他這般冷漠的一面。不曉得為什麽心裏石頭一沉,反而莫名有些空悵。

這次的見面陳勤森也沒有像從前的幾次那樣,過後難免給她發一兩條短信什麽的。這次見過也就見過了,并沒其餘遺續。

八月初鄒茵就去S市參展了,同行的設計部代表就只有她一個,另外三個是市場部總監與公關部的翻譯同事,還有兩名工廠上派來搭把手的高級技工。

地點在S市世博大廈的展廳,這次展會的規模挺大的,右邊的一樓和二樓都是。那幾天左邊的一樓剛好也有個會展,是個古玩鑒賞類的,兩個擱在一塊開辦,古往今來,倒是相得益彰。下榻的酒店離着展廳大概打車有20多分鐘的距離,在S市這樣一個繁華的大都市,其實并不算是遠,一切進展得都算順利。

鄒茵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陳勤森。她的展館在二樓,那天上午她正與一個瑞典商人在廊上交談,不經意一低頭,竟看到陳勤森一身莊肅的正式着裝,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從門外走進左邊的古玩大廳。

陳勤森是替老爺子來的,香港一個拜把子的古玩泰鬥今年八十大壽,老太爺陳崇璋年老不便遠行,就叫陳勤森帶着老管家和阿K過來代為見禮了。正好這邊有個鑒賞會,舉辦方因為聽說陳崇璋關門親傳的孫輩嫡長大少爺在,就連忙親自把他也請過來了。幾個人恭維着,鄒茵聽到陳勤森低醇而涵養的嗓音:“認個臉熟,今後餘叔多關照。”

“哪裏哪裏,有陳大少爺的光臨,蓬荜生輝啊!”那個姓餘的顏面堆笑。

陳勤森正好側過臉與人握手,也不知道有沒注意到對面樓上這邊鄒茵的存在。鄒茵卻是不自覺地看了他幾分鐘,莫名感覺這樣的陳勤森有些陌生。

之後鄒茵就時常看到他在左邊展廳裏進出,偶爾鄒茵會在一樓,瞥見他從左側玻璃門裏出來,但兩個人并沒有打過照面。她那幾天都穿着白色的職業襯衣與筒裙,辨識度甚低,他可能并不知道。

會展五天結束,收場地的那天,同行的公關部女同事因為低血糖頭暈,叫市場部的兩個扶着先回了酒店。鄒茵和兩名技工把餘下瑣事處理好,出來的時候就差不多12點半了。因為趕今晚的動車回去,她打算趁着下午的空檔去逛逛,買點兒東西,便告別了那兩個技工慢悠悠地往大廳外面走。

出大廈下臺階的時候,看到陳勤森一個人站在幾步外的牆邊打電話。他的語氣很溫和,貼着話筒說:“知道了,照顧好你自己,別太在意我。”

也不知道那頭的人說了句什麽,看見他揚了揚眉,低低地勾唇一笑。鄒茵就猜着他最近估計是有個女孩看對眼的。

她正準備舉步移開,陳勤森挂完電話,微一擡頭看見她,就對她說:“還沒吃飯?一起用個便餐吧。”

看他這樣平淡的目光和語氣,顯然是早就已經注意到她也在這裏。話說完,擡起下巴偏過視線,隽逸如削的臉龐上無甚波瀾。

兩個人水火不相往來也算有些日子了。

鄒茵不曉得怎麽的,鬼使神差地竟也沒有推拒他。

兩個人在附近一個僻靜的餐廳裏點了自助,鄒茵取了份粥,陳勤森舀了一盤通心粉。

銀色的碗勺發出金屬觸碰的叮叮輕響,陳勤森問鄒茵:“結束了?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鄒茵答說:“原定明天下午的飛機,聽說臺風要來,臨時退掉改今晚的動車了。”又問陳勤森怎麽會在這裏,準備幾時走。

陳勤森抿了口橙汁,應道:“替老爺子參加個壽宴,大概還有兩天。”

她奇怪他竟改喝了果汁,便作無心地問:“那天那個女孩子相中了?”

陳勤森淡漠地回答:“淘汰了,又換了兩個再相着。”

這樣的答複對他而言一點也不意外。鄒茵問他為什麽,看着挺好的呢。

他冷銳的長眸似掃了她一下,帶着點刺探的意味,大抵是想看她是否出自真心。然後不屑道:“忽然不喜歡就不要了,又不是不能再找。你不也這樣?沒共同語言。”

鄒茵無話,兩個人就沒再說什麽。

吃完飯陳勤森問她:“要不去買點東西?今天阿K和管家都在沈宅,我也沒什麽事,陪你逛逛。”

鄒茵鬼使神差的,嗓子眼裏堵着話卻沒說出拒絕,只腳步往門外走。

兩個人去了就近的商場,因為臨近七夕,一樓專櫃的首飾都在打折。導購員小姐看到他們以為是一對情侶,笑靥如春地迎過來說:“先生您好,我們這邊的情侶玉佩都在打折,您要不要帶這位小姐過來看看。”

陳勤森沒拒絕,自踅步跟了過去。

一對上好的游龍戲鳳羊脂玉,合在一起是心形,分開了是月牙兒,玉色潤澤,脈理堅密。陳勤森識貨,看看價格三萬二,他就叫導購給裝盒了。

鄒茵張口,正要問他買這做甚,陳勤森業已轉過頭來答:“買就買了,老子自己買回來存着。你要你就拿去?”

鄒茵沒要,挑了些之前心水已久的化妝品,又買了兩條裙子,原本正要去刷卡,不料陳勤森又已經替她結了賬。

她就站在電梯口停住,問他:“陳勤森,你錢多啊?你要這樣我不逛了。”

陳勤森手上提着大包小盒的,對她凜眉一哂:“又不是之前沒刷過,都刷過老子9年了,差這一次?”人糙錢多說的就是他陳家大少了,電梯叮一聲響,他過來虛扶了她一把,兩個人一起走進去。

出大廳的時候,差不多下午的五點多鐘,在商場裏對外面沒有察覺,也沒看到手機裏的橙色預警短信,原本以為隔天清早才到的臺風竟突然提前半天而至,只見大街上垃圾桶、掃把、塑料袋什麽的肆意亂飛。剛走到一家砂鍋店門口避住,連地板上洗菜的大臉盆都差點飛過來,漸得鄒茵的小腿上幾點污漬。店老板要關門,兩個人沒處站,陳勤森就問鄒茵:“你住的有多遠?”

鄒茵答說打車二十多分鐘。

換現在過去不得四十多分鐘一個小時。陳勤森的車就停在斜對街的樓前,他便對她說:“不然先去酒店裏避避?我在那有訂房間,再這麽下去人都被吹飛了。”

那會兒鄒茵貼近他站着,陳勤森背過身給她擋着風,這種莫名踏實的感覺像仿佛第一次般的,她目光澈澈地微一擡頭,就能夠對上他冷俊的臉龐。鄒茵抿了抿唇,不自覺地答了他句:“可以。”

陳勤森就叫鄒茵環緊他的腰,然後兜着她往馬路對面走,風力大得厲害,他凜着眉宇,掌心托住鄒茵的後腦貼近胸口。有打傘的單薄女人都被吹得往前竄,鄒茵啊了一小聲,陳勤森就抱緊她,一俯腰鑽進了車裏。

幾分鐘後到達酒店的地下車庫,然後直接摁電梯上了二十一樓。房間是展會方給他定的,但陳勤森基本沒住,只有一個旅行小包,還有一雙拖鞋扔在這裏。他住在老太爺一個姓沈的世交宅子裏,這會兒阿K和管家應該都在那邊。

兩個人刷卡進屋,樓層太高風力愈大,窗戶外面鬼哭狼嚎的跟世界末日似的。大抵類似災難的困境總使人心凝聚,這會兒兩個人倒是溫和貼近的,陳勤森給鄒茵摁開電視,以抵消臺風帶來的心亂。

哈嘁,鄒茵打了個冷顫。陳勤森看了眼她裙子上的污漬,就叫她:“今晚9點估計車是走不了了,不然先去沖個熱水,免得凍感冒。”

“不妨礙的,一會風小些我就回了。”鄒茵搖搖頭不去,陳勤森知道她忌諱的啥,只怕是等下自己又忍不住和她做。

他在她心裏就只這麽點品性。

他面色微冷,但都被她嫌棄習慣了,也懶得置喙什麽。自己脫衣服進去,等到沖完澡出來,已換上一身正常的T恤短褲。

蹙眉對鄒茵道:“髒兮兮的,去把衣服換了總行吧。”

鄒茵看他一副這般正經做派,而身上沾了馊水也确實髒,自己再不洗就顯忸怩了,她就也去洗了,換上才買來的連衣裙。慶幸剛才買了衣服。

擦完頭發出來,陳勤森已經叫服務員送來了晚餐。點了中式的四菜一湯,那會兒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外頭黑漆漆的,風如狼嚎肆虐,并沒有小下來的跡象,時而還能聽見電線杆或樹枝折斷的咔咔重響。

燈光有些閃,靜悄悄地吃着飯。

陳勤森給鄒茵夾了一筷子蘑菇,對她道:“等會我出去,你自己睡在這裏,明天風小了我送你回去。”

鄒茵問他:“這麽大的雨,你出去上哪?”

陳勤森:“我回阿K他們那去睡啊。”忽然緩了語氣:“要不你留我?”

鄒茵低了頭不應他,陳勤森才湧起的悸動又往下一沉,便不再問。

等吃完近九點,把餐盤收拾好,陳勤森提了鑰匙準備要出去:“那我真走了?”手持着門把子轉頭望她。

鄒茵送他到走道,一點不留情,說:“好,那你路上多小心。”

忽然風一刮窗子,不知道什麽被呱铛一聲撞進了走廊,幾盞燈忽閃忽閃地發出吱吱響。“唔……”鄒茵下意識就扯住了他腰間的衣料:“陳勤森,等一下!”

那纖盈的指尖輕輕緊在他健悍的腰間,又叫人滿心腹裏都是柔情,可惡的女人,真要把他這麽推出去就是送死了。

“沒有我,害怕了是不是?”陳勤森腳步驀地便頓住,喑啞着嗓子,把她緊在下颌磨了磨。

兩個人就跟膠着了一樣,黑天暗地的,跌跌撞撞地抵開房間的門。昏朦的燈光調撥着心底隐匿的悸動,陳勤森的長臂環過鄒茵的腰谷,薄唇啃食着她嫣紅的唇瓣。沾了一下又放開,忽然地又沾得更厲害了,一手撕扯開她新買的裙子,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裏,壓倒在了裏面白色床單的大床上。

鄒茵起先尚存理智淩亂推搡着,生怕又和他交扯不清,但三十而立的陳勤森,已然成熟到叫鄒茵毫無招架能力。

後來鄒茵就又和陳勤森做了,陳勤森問她:“喜歡嗎?”鄒茵嘤咛着分不出神細想,她的話就經不住大腦地說出來道:“以後你娶了老婆,你也還是要疼別人。”陳勤森就俯在她耳畔咬:“那我不娶,你要我,我就只疼你一個。”那霸道又柔情的喃語,只叫鄒茵整個人都如同在荒海裏漂搖。鄒茵鬓間都沾了他好聞的唇液,只是閉着眼睛不答應他。

陳勤森就知道這女人一會兒完事了還是要分手的,他就只是貫她,抵着她額頭說:“鄒糖糖,老子的處-男身都是給你了的。”疼得鄒茵只是箍着他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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