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樓下小區裏,陳勤森拉開車門進去,方向盤一打,很快出了巷子。
他的那輛黑色越野吉普太好認,整個Z城就他獨一部。車牌號73138——勤森一生發。是他那個除了錢多就一無是處的老爹陳茂德,專門托關系給他配的,除了是他沒別人。
拐角背光處停着一輛小面包,透過模糊的車玻璃,映出一張阿大敦圓油光的臉。龇牙問身邊開車的林偉:“你确定他的那個婊女人,就住在這樓上?”
林偉點頭應是:“确定,确定!上個月我老婆讓我幫小姨子找房子,恰好看到森哥停在這樓下,給他分手的那個女朋友送蛋糕,後來他又從車裏出來跟她上樓,很久了兩個人才又下來出去。”
“下-你媽,森哥,森哥,誰讓你這麽叫的?他陳少保那是斷不了女人的奶,出了事就會叫女人擋的慫-包,懂不懂?搞不清楚!”阿大聽了很生氣,用手掌撥拉林偉的後腦勺,把林偉撥得像個撥浪鼓。
阿大雖然腦袋大耳朵厚,但心眼歹的跟蠍子,這麽多年過去了,他被當年鄒茵煽蒼蠅拍的那頓仇還沒真正的洩過瘾。
林偉連忙搗頭答:“懂了懂了,那阿大哥現在準備怎麽辦?”
阿大嚼着牙簽,噗了一口:“怎麽辦?先禮後兵,老子先請他出來,有話好說,他陳勤森如果執意硬碰硬,那老子也不是吃素的。走!”
說着叫林偉開車,一輛半舊小面包便也低調地出了巷子。
鄒茵在陽臺上看着陳勤森走遠,然後才收回視線。
上午九點多鐘的陽光暖燦,清風把頭頂晾曬的衣物晃動。她的睡裙絲襪等等,都被他手洗得很幹淨,裙擺拂過她的臉,一縷洗滌劑的淡香。她想起他在的時候的踏實,就有點空蕩蕩的不想他這麽走了。
去到衛生間裏整理,洗漱臺上原本清一色的女子用品中,多了他的毛巾牙刷和剃須刀,還有兩瓶他的男士洗浴露。灰藍黑三個色系的外殼包裝,是他鐘愛的顏色,據說喜歡這幾種顏色的男性都很Man,而且對待女人很大男子主義,酷愛征服、占有且性-欲強盛。
洗澡用的是她另一條閑置的浴巾,和她常用的那條半濕地搭在一處,鄒茵就給規整了一下。指尖在面料上撚了撚,想到他的硬悍和疼寵,雙頰微微赧紅。
鄒茵就發了條微博說:[好像又有一點點想他的好了,陳張寶,你真的很讨厭呢。]
底下配圖是他的牙杯牙刷和牙膏三件套。
“叮咚”,陳勤森開着車,觸屏手機屏幕裏便傳來微博的特別關注提醒。是悄悄關注,她那邊不顯示粉絲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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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開看了看,忽而又收到一條短信,說:“陳勤森,以前,我也有對你做得不對的地方。”
意料之中似的,陳勤森就志在必得地扯了扯嘴角,手指摁幾下,在他的綠皮鱷魚裏發了一條:“鄒糖糖,你才是真的惹人厭。”
這已經不是他的第一條微博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會寥寥發幾個字。
然後給鄒茵回複短信,一條帶着憂傷頹唐的語氣——
“是不是老子如果沒得不育症,就永遠別想聽到你說這些?”
又補充:“不需要你同情啊,自己過得幸福就可以。如果最後真的生不了,大不了從堂親族系裏過繼一個,又不是不能活了?”
他這話的意思,好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似的,不能生也會給陳家留條可取的後路。
隔着屏幕,鄒茵似已看到陳勤森蹙着眉宇的冷俊臉龐,她的心底便充滿心疼和矛盾,不自覺地把手機貼近胸口緊了緊。
十多分鐘後,陳勤森開回了萬景華庭的公寓。
看到阿K站在樓下的花壇邊等,他就走過去問他:“杵筷子呆站在這裏幹嘛?”
阿K本來是蹲在這裏望風的,想看他接連兩三個晚上不回去,等下房子裏會不會走出來個女孩子。猛然聽到他在後面說話,吓得心口都哆了一嗦。
轉過頭,看到森哥收拾得一副幹淨利落的樣子,俨然像以前有女人關愛的時候。便讪讪答說:“陳伯和張姨讓我來問問你,是不是在外面又談了,說整天就往X市跑,也不回家。”
陳勤森就駐下步子,漠然道:“在追一個。就是老子剛從局子裏放出來,頭上冤晦沒洗刷幹淨,她臉皮薄,暫時怕別人知道。你先別和家裏頭說出去。”
一般這種話一講,阿K本來還沒打算說的,被他附尾一句叮囑,等下不說出去他就會渾身跟跳蚤咬一樣難受。
阿K反正是會說出去的,嘴上應诶诶,說“情有可原的,女孩子都很要面子,誰也不願意跟牢犯沾上關系,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聽得陳勤森心裏不落意,陰陰涼瞪他一眼,又問他還有什麽事?
阿K忙改口應道:“阿大那邊,昨天找人給我傳話,說在海霸天弄了一桌酒席,專程來請森哥去赴宴。就在今天晚上七點,叫森哥一定賞臉光臨。”
陳勤森尋思着,估計是徐蘿蔔那邊風聲放出去好幾天,阿大一方面擔心功勞被鄭元城搶光,想提前亡羊補牢邀一把功,又怕事情出大了回頭要被魏老大訓,這一頓肯定是瞞着他們私下來找自己和解的。
陳勤森就說:“陷害老子的時候怎麽沒說要提前請我吃頓飯?就答他,說我最近沒空也沒心情。”
阿K那邊連忙去回複了。
8號星期二鄒茵去上班,彼時工廠九月份打樣的三百件已經寄去了瑞士公司,對方很滿意,國慶之後便正式進入加工趕制。
上班沒多久,老板把鄒茵叫去了辦公室。說十二月聖誕節前後,俄羅斯有個尖端的展會,公司想利用這次機會再去露露臉,到時可能要派幾個骨幹參加,問鄒茵時間上允許不允許?
老板是個憨誠的人,問得比較委婉。在南方熱帶生活的人看來,十二月份的俄羅斯,在印象裏好像是能凍掉人鼻梁骨的。但公司作為一個剛創新改革的傳統型大工廠,這樣的機會是不容錯過的,應該說是曝光亮相的機會能多不能少。而鄒茵作為這個項目全程經手的設計執行者,更沒有理由不參加,鄒茵便很爽快地應承了下來。
她對工作一向有十分的熱情。
老板贊許地舒了一口氣,又似為了寬撫她,便說這次地方有點冷,也遠,所以允許自帶一個家屬過聖誕。好好幹,公司不會虧待你。
鄒茵臉一赧,哪來什麽家屬。
周三下班,駱希鵬請她用了一頓晚餐。原本他黑色的小車停在樓下時,鄒茵有一瞬間還以為是陳勤森來接她下班,竟有些悸動的心怦怦然。待車門打開,看到是隽朗的駱希鵬時,又奇怪的一絲失落。
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的,之前陳勤森如果來接她,她下樓走出大廈,看到他微瘸着站在她樓前的筆挺身軀時,鄒茵便會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餐廳裏鋼琴曲若有似無,兩個人點的西餐。駱希鵬穿襯衫打領帶,氣宇精爍爾雅,在一衆的男客裏,顯得十分的出挑。
問鄒茵道:“聽徐太太說,鄒小姐發小閨蜜國慶待産,前幾天便沒好打擾。五號想約,又聽說你病了,現下感覺如何?”
鄒茵發燒,除了陳勤森并沒告訴其他人,不禁疑惑道:“已經好清楚了。駱先生是從哪裏得知的?”
駱希鵬聞言輕笑,像個長兄一般地說:“呵呵,那天是陳先生接的電話,告訴我說你吃了藥在睡,問我有什麽事可以幫忙轉告,我這便知道了。現在好些了嗎,怎麽這樣不小心?”
鄒茵聽得暗詫,按陳勤森一貫偏執陰狹的脾性,不對着話筒說幾句離我老婆遠點之類的話就算,什麽時候能這麽大肚量了。
但她睡下應該都已晚上十點過,那麽晚了陳勤森還在她的家裏,可見其間關系。
鄒茵就颔首答說:“勞駱先生記挂,大概是太累了,所以一休息就發起燒。他照顧了我兩三天,現在早已經沒事。”
鄒茵的目光坦然,并沒有含蓄或推诿。
駱希鵬何等聰明人,這話一聽,便知道鄒茵的心意了。他想想也是,這個弟弟曾經愛慕過的女孩,畢竟在之後九年的時光裏,受過那個宗堂世家公子的百般寵愛,又豈是自己可以忽然一腳插足的。倘若陳勤森另找,鄒茵和他分開,那麽他還可以療傷的方式,讓她逐漸了解并習慣于自己的好,現在這樣卻是該知難而退了。
駱希鵬便嘆慨:“有時這樣煙火柴米的情感,才是真讓人羨慕,鄒小姐順從自己心意便好。只怪駱某出現太晚,已經趕不上陳先生追逐你的步伐。”
鄒茵其實也并未與陳勤森有修複的跡象,他回去後這幾天都沒再搭理過她。有時鄒茵睡前想起陳勤森,盯着手機通訊錄裏他的名字看,很久了他那頭都跟個死人樣。但不管怎樣,她和駱希鵬是肯定沒後續的。
便歉然地迎上他的話說:“駱先生這樣溫和謙遜的男士,将來一定可以遇到一份鐘意的感情,期待緣分來得早晚罷了。”
這一瞬,駱希鵬盯着她晶亮的眼眸,幾乎有一瞬便想替林彥告訴這個女子,曾經有曾悄然戀慕過你。
侍應生送來兩份草莓甜點,駱希鵬便對鄒茵笑說:“手作草莓慕思塔,你嘗嘗,我弟弟從前很是喜歡這一道甜品。”
鄒茵鮮少聽他提及過自己的家庭,仿佛他的母親帶給他的只是方塊磚頭一樣硬板的産業。
她便随口道:“駱先生的弟弟也在Z城?好像幾乎沒聽你提到過他。”
駱希鵬答:“不是在Z城,在我母親那邊的公墓裏,很早以前就過世了。”
鄒茵連忙抱歉道:“對不起,是我不該問起。”
駱希鵬低聲笑:“無妨,想來人過世了,應是樂意被提及的。”
又不想繼續。
兩個人用完餐,便在就近的湖邊散了會步。
夜風吹着裙裾發出微微響,駱希鵬問鄒茵:“聽說陳先生前些日子惹了些麻煩,現下處理得如何?”
鄒茵回說:“是被人陷害的,他那人但凡觸犯黑-惡一面的從來不碰。如今人雖是洗清,但案子還沒了結,兩處場子還在關門禁業。駱先生怎麽問起這個?”
駱希鵬便挑眉:“哦,原是金山灣那邊的一塊項目,一直打交道的魏氏聽說并不是地産的完整所有者,先期我已投入三百多萬入股資金,但聽說他們預備兩個月并入的地皮泡了湯,而那塊地皮的所有者是陳先生,心裏便有許多疑慮想求解。”
鄒茵答:“他的那些事我從來不過問,或者駱先生改日可以親自去問問。”
駱希鵬便謝過,又道了個不情之請,問鄒茵周六晚上是否有空,陪自己去赴個宴。
某珠寶品牌發起的知名商會聯誼,駱氏天郦集團也在受邀之列,但駱希鵬在這個城市,幾無認識哪個女性朋友。
鄒茵先前買車受過他的人情,不好推诿,這裏便答應了下來。